“朝堂上的事七遥也帮不上王爷的忙,只得请沈都尉多多照拂王爷,七遥感激不尽。”
“朋友之间理应相互照拂,自然的。”
听他松口,七遥心情大好,但只是转念之间又抑郁下去。别人的事解决了,可是自己的事儿呢?她转过头,双手搭在栏杆上,凝眉愁思。
“五小姐不用担心,我和王爷之间真的没有隔阂。”
强颜欢笑的人摇摇头,说:“我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哦?是什么?五小姐可愿说来听听?”
“沈都尉生在贵胄之家,又深得皇上器重,年纪轻轻便已是铁面军都尉,还拜花使臣为师……像沈都尉这般优秀的人,为何至今都未成家呢?”见沈辙愕然地愣神,七遥觉察问得太过于直白,闪烁其词掩饰心虚,颔首致歉:“七遥唐突冒昧了。”
多想说一句‘我在等你’,可那是痴人说梦。这话若是别人问起来,沈辙或许还能坦然一些,可偏偏是七遥,这让沈辙觉得有把刀在心上缴着一样,痛到快要喘不过气。
一直以为七遥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沉默了片刻,沈辙才强颜欢笑地看着远方,说:“我等的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你要去找她吗?”七遥尽量语态平和,不让他发现自己的急切。
“她的身边有了另外的人,如果我再出现,她会很为难。只要她过得好,我即便只是看着,也觉得心满意足。”
“如果她过得不好,或者她心里还有你,你也不去找吗?”隐约觉得七遥话中有话,沈辙看向她,想要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却被七遥躲开了他询问的目光,低头解释:“我是说……你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跟你走……”
仰头看一眼清月,他叹气,遥想当年,徐徐道来:“我们也算是吃茶结缘。我曾想过,倘若她愿意,我便弃缁尘、挂冠去,为她添水煮茶。可到最后,都是黄粱一梦。而今,她的立场决定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我不是我,她或许也不再是她。”
是啊,她不是她,她只是政客的筹码。这就是她悲怆的一生,遇见他,是躲不过的宿命,注定了这一辈子会在这一段孽缘里沉沦,之后沉睡。
沈辙双手紧握,靠在栏杆上,沉吟着:“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们都不是此刻的身份,或者我早一些去找她,我们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找她?”
“我一直在等她成年,可真到约定的时候,因为出使西联盟,出了事,没回得来。好不容易回到皇城,本想提亲,却又被派往北城督战,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嫁了别人。”
晚一步,咫尺天涯。他的假设勾起七遥的泪点,泪珠子滚落下略显苍白的面颊,说:“有缘无分,是命;有分无时,也是命。这世间没有如果,我们都走错了路。”
扭过头见她泪流满面,沈辙越发觉得她知道什么,但是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将他的疑虑打消。
“对不起,五小姐交代的事,我没有办到,有负五小姐所托。盒子还放在我那儿。”
想要开口,冷不防吸了口冷气,止不住地咳嗽,顾虑着别人而隐忍着咳嗽的声音,把整张脸憋得通红。急得沈辙想要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却顾虑着她的想法而止住。
咳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额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虚弱地问:“如果有一天,你们还有可能在一起,你会像我一样懦弱地放弃吗?”
这一席话,越发让沈辙生疑,却不敢肯定。然而,他却肯定地点头,说:“不会。”
这时,那温婉的人噙泪而笑,无比安心,说:“这就好,不然她也免不得步我后尘。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沈辙扶着她,欲言又止。
“沈都尉还有什么事吗?”
迟疑片刻,他还是开口:“王爷回来后,请五小姐带个话。就说回到皇城,不管遇上什么,都让他以退为进。”
尽管明白沈辙言外之意有多严重,但此时此刻七遥不得不先离开,她的病情她自己清楚,再待在外面,恐怕会让沈辙更加担心。强撑着点点头,随即疾步回屋。
七遥和白招瑞一间屋子,沈辙和卓崖一间屋子,两屋紧紧隔着一个楼道。
蹑手蹑脚地回自己屋里,卓崖背对门,故意轻轻打鼾,可实际上却清醒着。在沈辙入睡之后,他的思绪也飘向了过往。
在国寺的初次相见,她才八岁,自小受尽宠溺,看见带着铁面具的他和铁面军,天真地问了句‘你们是脸上有疤吗,所以都戴着面具’,没有人回答之后,她又说了句让全军黑脸的话‘原来不会说话,好可怜啊’;卓崖还想起了不学规矩的她被皇上惩罚抄写佛经,半夜三更睁不开眼,装可怜求自己,本是立场坚定,可最后还是妥协。如她那般天真无邪的人,若真被困在庙中,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凄风黑月,也如这客栈后院里的人,在翘首而盼,盼着快些度过这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