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的每一场生辰礼都让她身心疲惫。
也不知熬了多久,终于等到散宴了,然而顾絮灵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顾沅芷只好带着思草先往外走一边看看能不能碰上顾絮灵。
前面有小丫头引路,她满腹心事,就让思草在后头跟着。
她是怎么遇上茑萝的?
想想,这算是祁宣的功劳吧,也可以说是他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应该是在下一年的七月七乞巧节,祁宣把她从国公府带了出来。
在这个日子里相会在沅芷心里是情定的意思了,她欢喜得不得了,一直在刻意表现自己。
他们在街上看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文,祁宣赞了一句女子的勇敢善良。
散步回去的路上碰见了不知从何处逃来京城的茑萝,肮脏瘦弱。一众乞丐欺负她是女子,眼看就要遭受侮辱。
还陷在戏文里的顾沅芷看到茑萝这样的悲惨,心生怜悯,让人制止了,带回了国公府。
也不知是哪一天,她在花园散步,一个丫鬟见到她,扑通就跪下了,连连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沅芷那时一心只知道讨好祁宣,知道祁宣喜欢女子善良温柔,便提了茑萝做她的大丫鬟。
再后来,茑萝随她进了将军府,遭受她的误会,被赶去了洗衣房。
“嘶!”
沅芷一个不慎绊了脚摔倒在石头路上。
“小姐!”
思草大惊,赶紧上去想把沅芷扶起。
“等等!”顾沅芷痛呼一声,“我崴到脚了。”
思草一听脸色都吓白了,“小姐……小姐对不起!”
“这可怎么办?”
前头的小丫头回身看到这情况也吓呆了。
这可是沅芷郡主,追究起来她可能连命都要没了!
“先扶我去那边的凉亭坐着吧!”
也许是情况有些严重,两个丫鬟竟没能把沅芷好好扶起来。
茑萝听到声响,往那边一看,那不正是和自家小姐一块坐着的那个坏脾气的郡主吗?
好像受伤了?
本不想管这事,突然想起她身边那个婢女红红的双眼,心一软不由得走了过来。
“见过郡主,奴婢是柳家的,可要奴婢帮一下?”
沅芷在听见她说奴婢是柳家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整颗心像是被人塞满了苦涩,让她痛到不行。
她明明是她的啊!是他们国公府的!
“小姐,你是不是很疼?”
思草看着沅芷掉泪了,心疼得跟着哭了起来,“小姐,对不起,都怪奴婢不好。”
茑萝也跟着莫名难受起来,安慰思草道:“你别担心啊!”
“郡主,奴婢抱你过去吧?”
茑萝比柳岑大上一岁,身形稍高,抱起小小的沅芷还是可以的。
思草小心地看向沅芷,她知道小姐她是不轻易肯让人碰她的。
沅芷默许地点了点头,就被茑萝拥入了怀抱。
沅芷在被抱起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好安心,连脚踝处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可是幸福总是这么短暂,被轻放在长椅上,远离了那熟悉的温度,沅芷十分的不舍。
“你快去找人来。”思草叫小丫鬟道。
“谢谢你,你唤什么名儿?”
等小丫鬟跑出去了,思草满脸感激,轻声问茑萝道。
“离芫,你呢?”
“我是思草。”
离芫?
顾沅芷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愤恨更甚,柳岑真是在挑战她的极限啊!
眼看沅芷疼得直抽气,思草耐不住性子急急道:“小姐,这离大门不远了,奴婢到马车上给你拿药。”
“可以拜托一下离芫姐姐帮忙照看一下我家小姐吗?”
离芫有些难色,她家小姐遗落了一样东西,她返回去找,现在也急着要回去,但看看这情况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好吧,如果你见到我府上的马车,麻烦转告一下我家小姐。”
“好。”思草快步跑了出去。
只剩下她们两人,沅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和痛苦,看着茑萝背对着的身影轻声哭了起来。
茑萝回头看到这一幕时,心不由得一疼,不知怎么的,这让她想起了幼时的自己。
沅芷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
“很疼吗?”
沅芷抬起泪眼,茑萝跪坐在她身旁柔声问道,她的手覆在沅芷肿痛的脚上,凉凉的,有些舒服。
“疼,太疼了。”
沅芷忍不住握住了茑萝的手。
“茑萝,你抱抱我。”
“郡主,你在说什么?奴婢不是茑萝呀。”
茑萝有些尴尬,握住她的那只小手软软的,却不知为何一直在颤抖。
有那么疼么?
茑萝心里在想。
“嗯,你不是她,这都是我的错,我失去了她。”
沅芷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缺了一块,疼得很。
沅芷明明笑了,却很是凄然。
瞧着这样的笑容,茑萝内心大大震动了一下,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悲伤的眼神,放佛是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全世界。
那种绝望无助的眼神,好像是在通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思草刚好赶了回来,带着凤亭给配的一些药。
“你去找柳小姐吧,她应该也着急了。”
沅芷看向茑萝,一定要等我,我会把你解救出来的。
“是,郡主,奴婢先退下了。”
茑萝犹豫了一下福身退了出去。
“小姐可还是很疼?”
思草轻轻擦拭着沅芷的脚踝。
“无事,已经好很多了。”
“沅芷姐姐!”
温筝云和文肃公夫人周氏从亭外下了轿子,温筝云直奔进来,看到沅芷肿得老高的脚吃了一惊。
“天哪!”
“国公府夫人估计是要心疼坏了。”
周氏在沅芷身旁坐下一脸心疼:“宋大夫快过来瞧瞧可有伤到骨头没。”
文肃公府里的大夫急忙上前查看沅芷的伤势,简单地帮沅芷处理了一下。
“回夫人,郡主没伤到骨头,处理用的药比老夫的还好,但具体的还需请个正骨的大夫过来看看才好。”
周氏眉头一松:“真是大幸,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向国公府交代才好。”
“是沅芷不慎,怎会是夫人的错。”沅芷歉意道,“吓到夫人了,沅芷府里有大夫,还劳烦夫人送一送沅芷到门口了。”
不处理好伤势就让沅芷离开,周氏过意不去,但沅芷很是坚持,只好吩咐多些人护送她回去。
“这真对不住国公府夫人,这次是我府里没有照顾周到,不日再登门拜访国公府。”周氏把沅芷送上马车道。
“夫人不必忧心,只是我那六妹妹现下还没出来,等会还请夫人雇一辆马车送一送她。”
“好,自然会送的。”
等国公府的马车走了,周氏皱眉,姐姐受伤不但不在身边,都这个点了也不出现,也不知和谁呆一块了?
也太没规矩了些,周氏看了一眼温筝云,温筝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马车哒哒往前驶去。
身着秋香色软烟罗裙,身上绣有小朵的白色栀子花,面容清灵透彻的少女正闭眼休息,眉间凝聚着一股清冷不可侵犯的气息。
半晌,她突然出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话语带着的寒气让坐在旁侧的粉蓝衣裙的丫鬟心里莫名蓦地一颤。
“回小姐,奴婢在半路刚好遇上国公府的郡主。”
“哦?”
柳岑饶有兴趣抬眼,碰到了顾沅芷?
“郡主扭伤了脚,所以帮了一下忙。”
“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说了?”
柳岑冷笑,她可容不得别人对她有所隐瞒。
“奴婢不敢,只是觉得此事无关要紧。”
茑萝只觉怪异,小姐和这位郡主好像很要好,可是言语里并没有关心这位郡主的伤势的意思,而是觉得她有所隐瞒。
小姐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善良美好?
不不,不可以这样想,是小姐救了你,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已经嫁给了一个老头子。
“好一个无关要紧,你可要记住今日这句话。”
柳岑不知道茑萝心里在想什么,出言警告道。
“是,小姐。”
柳岑审视着眼前这丫鬟,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弄来的人,可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顾沅芷,我要让你试一下被曾经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何等的滋味。
柳岑刚进落白院,问离迎了出来。
柳岑敛下眼皮,吩咐茑萝道:“你先下去休息,今晚不用你伺候。”
“是,小姐。”
柳岑坐在洒满花瓣的浴桶里,在烟雾缭绕中,舒适地闭上了眼,问离小心地为她洗脸沐发擦拭身子。
“事情怎么样了?”
“回小姐,说是有点眉头了,只是不确定会不会又是那边放出来的假消息,已经多次扑了个空,小姐要找的这人很神秘。”
问离从前都不敢想她可以成为小姐的一等丫鬟,突然一天晚霖姐姐过来说她得了小姐的青眼,被提了一等,自此小姐就多次照拂她。
在听说她的母亲病重在床后,小姐赏了不少钱银和药材让她回去伺候母亲,现在还给钱让哥哥帮忙给她做事。
小姐,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与离芫不同,这人是不大好找,告诉你兄长此事不必再追查了。”
问离的兄长是一个小捕快,但柳岑知道这人现在虽然还是个小捕快,日后却是京城第一神捕。
现在那人应该也知道她在找他了,现在只需要他起了好奇心来找她了。
茑萝回到房后一直在回想着顾沅芷那个绝望无助的眼神,就是扭了脚,为何她会是那种眼神?
她一直在陷入思考中,丝毫没听见同房的晚霖在喊她。
“你哑了还是聋了?”
晚霖气得下了床大力推了一把呆坐着的茑萝,茑萝一时不备被她推倒在地。
“一来就是大丫鬟,是不是很了不得?竟敢连我的话都不听!”
看着晚霖盛气凌人的样子,茑萝也不多作解释,脱了鞋,就上床睡觉了。
看她不搭理自己,晚霖更是生气,眼里闪过一丝厌恨。
问离提了一等,这一个一来就提了一等,而她就这样被降成二等!
她做错了什么?多年辛苦就这样被一个不知何处来的野丫头取代了位置,如何不让她恼恨!
然而这也是柳岑喜于乐见的,她除了要利用茑萝来打击顾沅芷,也不会让茑萝有好日子过。
只要把上一辈子会帮她的人都除掉,那么她就孤立无援了吧。
世事难料,任柳岑怎么想,她都不会料到,问离的兄长会是孟青榆的人。
“公子,应癸求见。”应戊敲了门,在门外问道。
“让他进来吧。”孟青榆收了书,这应癸是他安插在京的,还没求见过。
“见过公子。”
应癸推门进来,看见一身白衣的孟青榆在坐在长几上,边上散着几本书。
“不必多礼,可是有何要事?”
前阵子风头很紧,应癸怕贸然求见孟青榆会暴露了他们的行踪,所以一直按捺不动。
昨日他那妹妹回来说,那柳小姐吩咐说让他不必再管此事,他唯恐柳岑会找上其他人,而她又有公子的画像,公子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公子,这是你的画像……”
应癸把画像递给了孟青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噼啪。”灯花炸开的声音。
室里寂静无声,应癸不免有些紧张。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我自会处理,不要打草惊蛇,柳小姐吩咐你做什么事,先给她办。”
孟青榆语气上似是不在意,只是对着应癸叹了一下气。
“应癸,你母亲病重,为何不早日报上来,如让这柳小姐抓了你这把柄,你该如何?罢了,明日我会让老余头去你家中,还有其他需要,你尽管说。”
老余头是孟青榆身边的大夫,医术了得,这是让他过去医治应癸母亲的意思。
应癸深想了一下,心中不由得一凛,如果柳岑借着他妹妹和母亲的性命要挟,他该怎么办?
应癸是既感激又愧疚抱拳道:“应癸愚笨,差点害了公子,辜负了公子的厚望。”
“还来得及,回去多留意身边,不要让这柳小姐盯上了你。出去吧,让应戊进来。
“是!多谢公子。”
应癸退了出去,和应戊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应戊进门时,孟青榆正看着窗外庭院的梨树出神,黑乎乎的也不知有何好看的。
“应戊。”
“是,公子。”
应戊上前应道。
“看来我们是不得不会一会这柳小姐了。”
孟青榆摩擦着自己的拇指,脸上意味不明。
应戊常年在他身边,一看这小动作就知道孟青榆现在正处于暴怒中。
“是,公子,要不要写信和老爷说一声?”
“不必,免得惊到他老人家。”
如果外祖父知晓了,估计会处理了她吧。
孟青榆满腹疑虑,柳岑实在是太可疑,这些做法不像是深闺中的小姐。
她从未见过他,为何知道他的样子?
她找他所谓何事?
又为何千里迢迢去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当她丫鬟?
又怎知应癸有能力为她办事?
她,到底都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