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嬷嬷和流云将房间收拾好,夏氏她们也已沐浴好穿上了惠清寺备好的素衣,就准备去听经。
得了话的小尼出了去不久又折返回来说主持师太正闭门为一个贵人开经,让她们稍等便可。
“如此便不麻烦主持师太了,我们不祈神等事,只为斋戒而来,安排其他师太亦可。”
斋戒日里过午不食,她们赶早过来,孩子有些疲累,听经枯燥,再等等话这两个孩子要是在听经中打起瞌睡那可是大忌。
小尼姑得了命出去告知了庵主重新安排了一位定清师太过来,定清师太不多言语按照惯例先带她们几人去烧香拜佛完毕,再去听经堂里给她们讲经。
她们四人都是不骄不躁之人,听着入神,倒让定清师太对她们有些改观,讲完经后便主动提起可以帮她们解签文。
她们此时还不知道定清师太是这庵里解签最好的师太,一般人都很难向她求到签注。
夏氏本不打算求签,见定清师太先提,又觉她讲的经也很不错,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应了下来,几人又折回供着观音菩萨的佛堂内。
夏氏和宋晚茹都求到了一支上签,而顾沅芷和戚氏相反,都求到了下签,戚氏的脸一下垮了,而顾沅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夫人求的是?”定清看了一下签文问夏氏。
“求的是我儿子的平安签。”
夏氏看到是上签,内心已安定很多,自从顾明焕去了边疆,她总是神思不安,梦里好几回都见到明焕浑身是血倒在战场上。
“夫人请安心,令郎虽受过大伤,但有贵人相扶,一生平顺。”
夏氏没想到定清如此厉害,但想想顾明焕那次的事闹得大,或许听闻了也不奇怪,但求到上签总归是好事吧,就连声道谢。
说到了戚氏这边自然是她小人过多,让她注意提防。
戚氏听了脸色又惨然多一分,又听宋晚茹的姻缘签说得了贵人相助嫁了好郎君,夫妻和美。
戚氏脸色这才好转些,一旁的宋晚茹脸一红,微微低了头。
“顾小姐求的是什么签呢?”
“自然是姻缘签。”
当然了,她一个郡主,不愁吃喝,旁的她也不想知道。她就想知道她和将军的姻缘会是什么样,没想到居然求了支下签。
夏氏不知该笑还是该愁,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开始想儿女情长之事了。
“很久没见过这支签了。”定清沉思了一会才道:“你们二人是前世就有的缘分,你欠他良多,这一世必须要还,会有很多波折,这支签是由你们决定的,随时会改变,结局未可知,小姐有心,必会成的。”
夏氏见定清说得玄乎,又看顾沅芷眼神哀伤,似是信了,内心有些着急,好不容易等回了房,安慰沅芷道:“你年纪还小,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命来,这大可不信。”
夏氏不知道,顾沅芷是清楚的,定清师太解的签文很对,如果真要应了她的话,她该是要还一辈子给他。
原想午后休憩一下,夏氏见戚氏心情抑郁,顾沅芷也垂头丧气的,就去了惠清庵的后山散散心。
沿着石路上去有几个小亭子,可能正值午后,夫人们都在休息,一路上都没见有人。
夏氏走得累了,就进了亭子休息,正说着话,就听见石路上头传来脚步声。
夏氏本来不在意的,等现出了人形,认出前头的两人,夏氏和顾沅芷都有些不好,却也已避之不及了。
从山上下来的正是长公主祁晋璇和柳岑,看来主持师太的贵客是她们。
戚氏见山上下来的两人没穿素衣,穿着打扮素丽,再看夏氏起身恭候在亭门前,料到是比夏氏位份更大的人。
果然一靠近夏氏,就被低声告知是长公主,戚氏一听忙拉了宋晚茹跟在后面低头迎候。
“臣妇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夏氏偕同戚氏先行礼。
“沅芷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顾沅芷在身后带着宋晚茹一起。
“柳岑见过夫人。”柳岑盈盈一礼。
在这也能碰到还真是稀奇,不过见沅芷神色并无大异,甚至面带偶遇的惊喜,柳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她重生有些事情开始有了新的变化,但如上一世,这对母女还是永远被藏在金屋里,一派天真。
长公主年长夏氏几岁,身形有些消瘦,面部薄削,眼神锋利,此刻脸上毫无笑意,显老气许多,但因细眉大眼,鼻子高挺,下巴尖尖,是艳媚的长相,就是美得有攻击性。
“夏念云。”阴深深声音从长公主口里挤出来,让人不寒而粟。
夏氏见长公主居然当着众人之面直呼她姓名,大为不快,但想想她行为已不像从前,便忍了忍并不作声。
“夏念云,本宫喊你呢!耳聋了吗?”长公主突然拔高声音怒喝,众下人忙别开了脸,被吓得噤若寒蝉。
尖锐的声音划破宁静的树林,夏氏都怀疑山下的惠清寺听见了,很是难堪。
顾沅芷低着头皱了皱眉,想起上一世只要有长公主在的场合,就会被她百般刁难,如此看来夏氏和她是有芥蒂在,不然她不会一见到夏氏就竭嘶底里的样子。
就算有恩怨,又何必在这失了风度,让大家都落得不好看呢,长公主果然和传闻的一样得了失心疯。
一旁柳岑内心暗喜,来这一趟也不亏,她最喜欢看到顾沅芷一家吃瘪了,收到顾沅芷求助的眼神,柳岑在内心冷冷一笑,现在还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且帮你一把,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整你,便对着顾沅芷露出惶恐无辜的表情,假意伸手去安抚莫名其妙暴怒起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近日可是心情不佳,今日是斋戒日,万万不要破了戒条才好。”
夏氏说话温软,衬得长公主的语气更是尖酸刻薄。
长公主恼恨极了,她极其厌恶夏氏摆出这副脸面,这里没男人,她是要摆给谁看?
“本宫时隔多年未见好友,自然会激动了些。本宫老了,夏念云你倒还是以前那副狐媚子脸。”
“姑姑,我们还要赶回去跟姑祖母请安呢。”柳岑抢着开口道。
柳岑这是看起来像是在帮沅芷这边说话,实质上是不给夏氏辩解的机会。
果然夏氏被柳岑这一抢话顿感语塞,她本来也是不会和人争吵的性格,此刻憋着一口气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殿下说的是,沅芷常住宫中,也多年未去拜见过殿下了。”
沅芷站了出来,就算在柳岑面前暴露了又如何,她可不能就这样让这疯婆子欺负她的娘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公主紧走两步利声喝道,眼神如鹰眼般锐利地狠狠盯向沅芷,抬起手就要向顾沅芷的脸抓去。
夏氏一惊把顾沅芷拉到她身后豁出去和长公主对峙起来,“长公主请自重!”
柳岑看向长公主修得尖锐丹寇色的指甲,在旁暗道可惜,要知道公主府里长得好看些的丫鬟脸上都不少这些印子。
柳岑丝毫不觉得顾沅芷站出来说话有什么奇怪之处,在柳岑心里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禁不住任何人抵辱,这样的顾沅芷是合理的。
沅芷说的不假,她是多年未去拜见这位长公主了。五年前驸马暴毙,长公主就变得有些癫狂起来。
而私下流传都说是夫妻不和谐,驸马受不住自杀,看这长公主这尖酸刻薄的样子,看来不假。
在沅芷四岁那年,她还在中秋宫中晚宴上醉酒大吵大闹,崩溃到胡言乱语,而后被皇上责令在公主府休养,就很少出现了,偶尔一两次也是在皇上和太后的寿宴上,如果不是皇娘亲护着,她都要一直被这长公主刁难。
顾沅芷这两句话明显就戳到长公主的痛处了,她常年被皇上禁足在公主府,鲜少能出现在众人前,这日也是母后让柳岑陪着她出来散散心,不想一来就见到仇人,情绪就不稳定了。
“夏念云,这倒真像你的女儿,不过坏胚子就是坏胚子,觍着脸送进宫也教不好。”长公主像是怒到了极点,面容扭曲,看起来极为可怖。
夏氏见她病情不稳,不想再多刺激她,这里还有戚氏和两个孩子,万万不能殃及她们,只能忍气吞声道:“殿下何必苦苦相逼呢?”
“娘……”顾沅芷刚想说话,夏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暗示她不要再多说。
意识到长公主已然失控,再这样下去,事态发展严重,她也不好控制,柳岑柔声劝长公主道:“夫人触怒了姑姑,让她道歉一二就是了,姑祖母只是想让姑姑来散心的呢。”
长公主一听眼神便逼向夏氏,夏氏低头行了一礼:“臣妇告罪,望殿下宽容。”
见夏氏低头认错长公主脸色才缓和一些,心知在这多纠缠也无意义,能看到夏氏这么憋屈的样子也算解了一口气,就冷哼一声带着柳岑往下走了。
居然能让长公主这么听她的话,顾沅芷眼盯着那青黛色的背影,心下凛然。
柳岑一回两回耍这等心机!今日之辱必十倍奉还!
远远看着这行人消失在树林间,夏氏才一脸疲累歪倒在亭椅上,还不忘安慰被吓住的戚氏和宋晚茹:“我们缓缓再下山吧,你们回去后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我是知道的,明哲保身,不过你受委屈了。”
戚氏虽然害怕,但见夏氏如此受罪也很难过,看来无论每家都有不顺心事,知足就好。
“我没事,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们出来的。”夏氏不想看到她们担忧,强颜欢笑,“就怕连累了你们。”
“你不用担心,长公主眼都没斜一下,怕是我等会站她面前,她也当没见过我这人。”
戚氏这话是实话,长公主注意力完全放在夏氏一人身上,那种眼神着实让人心惊胆战,像夏氏和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顾沅芷紧紧依靠着夏氏,感受到她微微战栗的身体,知道夏氏内心委屈又害怕,更是内疚,她想快点长大,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地保护国公府,保护所有她爱的人。
柳岑伴着长公主往下走,长公主还眼含盛怒,抓着柳岑的手不自觉就有些用力。
柳岑吃疼却笑语晏晏:“姑姑,看样子她们是准备在这过夜呢,她们人少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不便?”
长公主手一松,一路上似是若有所思。
等出了惠清庵,柳岑上了另一辆马车,挑起窗帘一角往外看,正好瞧见长公主马车旁一个侍卫骑马先行离去。
柳岑柔柔一笑落了帘,心道姑姑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