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征伐索尔归国后,本来迦斯修整过后便打算出征统一前奏的最后一个国度海约。谁知这才没半个月,海约女王百里天骄居然自行上缴降书,要将海约归于迦斯。而条件唯有一个——那就是迦斯的王后之位。迦斯所有辅佐国王陛下一统河山的臣子们,纷纷喜出望外。一个王后之位便能够让不废一兵一卒便能一统河山,这是千古争霸夺鼎者都未能遇见的天上馅饼啊!可正当海约臣子们暗自高兴时,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外陛下却沉着脸,竟好似没有半点喜色。甚至一连十来天都没有给海约个准确回话。
一起打江山的臣子们,或多或少也明白他们的国王这是不想娶那位海约女王。因此,也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希望他们的国王陛下能够以大局为重。而一直实行拖字诀的星驰野非但没有等到任何转机,却只等到了来自东方兰临风江朔一战后一统五国的消息……这使得老大不情愿的星驰野也暗自捏了把拳头。再加上众臣日日朝会都劝他娶百里天骄,愤怒之下的国王陛下直接罢了朝会,自此躲在自个儿王殿中当起了缩在龟壳中的王八,还美其名曰:“寡人有疾,诸卿勿扰!”。众臣顿时无语。最后万般之下只好将国王陛下一手带大的小徒弟扶风推了出来。
“大王,一个王后之位,便能实现一统西方的夙愿,何乐而不为?”
翡翠雕刻的华宇宫廷,一地清光灿灿,明珠灯高高挂起;九龙翠色屏风端立身后,旁置华雕青铜,满殿碧色横生。
而此时头戴金黄色雕龙王冠,身披墨色腾云玄色王袍的尊贵王者,此时正手执一纸书页,翡翠狼头面具上色泽光艳,黑长黑长的墨发舞动宛若天上云。然,那露在翡翠下的双眸,隐隐中荡起微微的漪澜。
眉眼带锋、一身蓝衣的少年正拱手作揖立在她跟前苦口婆心规劝不已。然看着刚刚得到的东方情报的迦斯国王,却好似根本没听进去似的,翠色后的眸光却只是定在那书页上面,眉心微微生蹙。
难道真要如此么?娶百里天骄……一路披荆斩棘到今天居然还不得不做自己压根不喜欢的事情?
“王后之位?”翠色横生的国王陛下一把将方才的情报揉捏在手掌心里:“寡人的王后之位,是谁想做便能坐的?”
眼看着星驰野似骨血里渗出冷意的凛凛寒气,扶风暗自叹了声,但态度却坚决依旧:“海约女王乃一国之王,为大王甘心以山河为嫁,只愿与大王共结连理,如何就坐不得了?”看着沉默的星驰野,扶风再接再厉道:“还是大王觉得,迦斯的王后之位,只有东方的玉王晟音配坐?”
一言似直戳心脏,深入五脏六腑,星驰野面具下的脸色都骤然一变,目光如炬:“大胆!看来寡人是太过宠你了,使得你越发的不知好歹,无法无天!还是说……是劲歌他们让你来说的?”
扶风面色微有怯意,然目中坚定仍然未损分毫。但见他腾地跪在星驰野面前,语气颇为激动的说道:“王,不管是我扶风还是曲先生,我们为您、为西方、为大业、为万民,我们把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全都寄托到了您身上。您是迦斯国王,是我们的主公,是西方所有人的希望。您早已不属于自己了呀!那兰临风千年之秀,古今罕见。您也说自古女人美色皆乃祸人心、迷人智、荡人魂的绝世利器。我们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您如赢战帝一样,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河山全都败在一个女子身上。您败不起,我们更……”
“扶风……”
管扶风今日一反常态如何大义凛然,国王陛下一声轻唤,却是叫他立即便住了嘴。墨色腾云王袍的王者,却只是负手仰望窗外苍穹,似有无边孤峭猝然横生:“那西方、大业、万民还有我,扶风,于你眼里何者最重呢?”看着扶风神色的蓦然呆滞,星驰野的叩问却直逼他心底深处:“很多人都喜欢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去自以为是的做认为对对方最好的事。但却从来没有问过对方,你愿不愿意……”
“王,扶风只是有些害怕……”扶风急促一叫,眼中尽是诚挚。
星驰野俯视着眼前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缓缓蹲下:“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我受不了兰临风迷惑将大好江山白白送人……”那目光几近藏着接近真理的叩问,点点滴滴都蕴着丝丝微寒:“你不相信我,因为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之人?”
那一声质问,宛若开天辟地便亘古存在的对真理的探寻和对人心的解析。扶风顿时瘫地而坐,愕然失态,浑身透着仿若被父母误解而百口莫辩,从而渴望得到谅解的孩子的无助。尤其是……他此时自称竟然由高高在上的“寡人”变成了平平常常的“我”。
“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才十岁。身体孱弱,面黄肌瘦,眼中却依旧是渴望活下去的强烈欲望。于那满城潦倒、贫困饥饿的难民中,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永远忘不了那双稚童的眼睛,锋利的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我跃马奔来,无数难民都或惊慌或恐惧或讨好的看着我。唯有你,冷静如斯,于千万人中冷静如斯。只一眼,便让我的目光停驻!因为那样的眼光,让我想起了曾经在深宫中苦苦求存的自己……”
“这些年,我收你为徒,授你文韬武略,教你诗词六艺。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亲弟弟一样带。出生王室,身居高位,注定孤寡一生。可我却依旧奢侈能有人撇去所谓的大义、道德、江山等所有所有的一切,只将我的心意视为最重。以我悲为悲,以我乐为乐,以我忧为忧。纵使我做了最错误的决定,做了最错的事,但只要我自己乐意,都能够无条件的支持我走出一条自己最想要的路。”
“我本以为,这个知己应该是劲歌,或者是那明若。可我后来明白了,劲歌淡泊名利,心系苍生,岂能以我喜忧为准?明若更是困在家国道义中出不来。后来我似乎终于从一次次为了我不顾一切的你身上明白——这个世上唯有我亲手带大的扶风,才会将我的心意看得最重。可今日看来……”
此番声声如诉,一字一句,无不是发自心底深处的至诚之言。直将瘫坐在地的扶风,说得双泪横流,瞬间即湿润了整个脸孔。下一刻他即扑到星驰野怀里,放声大哭道:“不要,师父——师父我错了——呜呜呜——我不该听曲先生他们的来专门劝说你。呜呜呜——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我不该拿这所有的所有来压你,让你娶根本不喜欢的女人……”
看着扶风孩子似的倒在怀里哭成个泪人,星驰野却无动于衷的动也未动。只是像父亲一样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唉,扶风,你不知。你不知身居高位的人有多孤独,多累。或许于别人而言,至高的权力代表着一种至高的为所欲为。而在我眼里,至高的权力代表着却是至高的责任!我或许会为了心中挚爱而舍去大好河山,因为河山于我眼中只是权欲。但我不会为美人而置天下于不顾,因为身居高位便应该肩负起自己该有的责任。”
为这句话,扶风蓦然止哭,呆呆的望着他。仿佛从这位师者身上又看到了新的为人准条。可接下来他的话,又让他重新陷入沉思。
“这就是我一直看不上百里天骄的最大的一个原因。身为一国之主,竟不惜为私情而赔上祖宗基业。即便为这大势所趋西方一统,但海约终究不同于我们内陆男权国度。为这一决定,而致使这神州唯一一处女儿国度重新恢复内陆男权统治,作为一国之王的百里天骄,真是其罪当诛!”
扶风从星驰野怀里起身,马上拭去泪水表态:“师父,扶风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日后师父之念即为扶风之念,师父之想即为扶风之想……”
星驰野翡翠下的唇角似欣慰的一弯,用修长的手指拭去扶风眼角的泪水。轻轻的一声叹,便那样如泉水清澈般溢出。然展颜而笑的扶风却觉得这北方的冬,已经复苏了万物,即将迎来春暖花开!
这对千古难见的君臣师徒,对视中的一眼,终于达到了真正的刀剑合璧,心神默契。
扶风领命出殿,当他走在翠色横生的翠色宫宇巷道上,看到了簇拥而来的等候许久叽叽喳喳的众文武,耳旁却是国王陛下那坚定的宣告——
“我再怎样认为是我为她设了情局,可是我终究还是不得不承认。纵使她狠辣的令人发指,可我每每想起她,依旧觉得她无处不好,无处不佳。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不惜一切都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欲望和冲动。我知道我陷入了一种魔怔,可我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神州的历史,就像天命操作的棋盘。在这副棋盘中,天命将绝世帝皇的功勋、王者的对决、双帝并举甚至是女帝独尊,全都上演了个遍。我和她,也不过是一种命定的江山情爱对垒罢了。她是东方之主,我是西方之主。她能惑我,我亦能拐她。我做不了天下之主,她也莫要一统这神州大地!而作为命定棋局的主人,如何演绎这盘棋,却须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唉,也罢,这命定棋局,还是由他们自己来下吧!
“日后莫要再烦陛下了,身为一国之王,他自己的事他自己会有主张。汝等若为良臣就莫要逼大王做根本不喜欢做的事。”
文武百官:“……”
一身清卓的曲劲歌,神态依旧贵而不矜,谦而不恭。他看着渐渐离去的扶风背影,摇头一叹道:“没想到扶风非但没有说服大王,反倒被大王给说服了!”
众臣顿时开始拍着大腿痛心疾首起来:“扶风怎么也着魔了?”、“我等为社稷着想怎么就不是良臣了?”、“这都什么事嘛!这么百利而无一害之事大王他怎么就不同意呢?”、“谁说不是呢?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一统海约,大王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曲劲歌暗叹一声,也罢,看来只能由他亲自出面了。可才刚刚挪动脚步,谁知却听得耳边传来——
“报——八百里海约急报——”卷三:风云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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