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玉国参战的消息传出,东方最后一场战役的号角,即将吹响。然,玉国无数底层士子百姓中的声音却跟玉国上位者完全不同。本来之前听到旻、澳二国竟皆归于兰临风帐下,多少心头一亮,似是明白兰临风摒弃玉国的用意。可偏偏后来又传来邕国联盟玉国,合攻兰临风旻、澳联军的消息。这下子,连他们这些整日只合吟风弄月的名士学子们也没办法再继续伤春悲秋了。
先是小群小群的人讨论局势,最后干脆也学朝中重臣成群结队组织起一群有识之士,上宫门口闹去了。这便是康朝末年东方一统前玉国所发生的一起士林集会。此次士林集会自玉国清都而起,后来逐渐开始蔓延到周边几十座城池,以致于玉国到处都是大规模的反对封太后与邕国联盟对抗旻、澳联军的士林集会。
后来为东方其他四国的有识之士所知,无不感叹兰临风威望之重。
眼看玉、邕两军对阵江朔。而封太后更是不顾玉国民间的反对声,执意要率领玉军包抄兰临风大军后尾。玉国上下顶不住民声,也觉得封太后太过胡闹。故纷纷上门去请那位坐镇玉国的敬候东方镇。谁料那位向来风评极好、深明大义的敬候东方镇居然道:“反骨悖逆,僭越玉王,天下共击之。”玉国上下一众老臣实在是无言以对,他们怎么忘了这位可是把兰公临风赶出去的家伙?所以,最后竟只留下玉国书生们在那里依旧孜孜不倦地打着嘴仗。
而方值此刻,兰临风所率的大军,依旧驻扎在与邕国临近的澳国东城之内。五十万大军皆驻扎在城外草坪。驻扎东城的玉军军营之内,今日迎来了一位不一样的客人,遂与营中惊起了波澜阵阵。自兰临风离开玉国之后,便相继辞官离开的八虎上将,早已率领原本的玉国军队归于兰临风帐下。本来刚到东城不久的玉军将士们只等兰临风一声令下,便杀入邕国,继续攻破东方最后一座不属于他们玉国的领地。谁知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要接之前为敌的嵇王来营?这是个怎么一回事?
罗信、马山以及关汉等刚到东城的八将就此事发表起各自的讨论,对项敖的到来持怀疑态度,纷纷表示不欢迎项敖来东城。尤其对与项敖有私交的乔文熙去迎项敖来东城的热络劲儿,有些不满。虽然他们都挺佩服乔文熙年纪轻轻却可以驾驭军队的统帅之才和足智多谋,但敌人就是敌人。他们刚亡了项敖的国,转眼项敖向他们投诚,人家又没哪儿出毛病?怎么可能化敌为友?
为此事,一干刚到东城不久的武将在营帐中杯盏更酌,久久未歇。不过,与将领之间的豪爽不同,另一边虽同样举杯饮酒,却是野外一处旷野之处,对月抒怀。
幽幽夜空,皓皓婵娟;清凌凌照遍野地。周围掩映在暗夜下的无数草木,有两位同样光风霁月般的男子,正笔直的立于月下,恍若苍梧与碧莲同生。
“真没想到,自沂水一别后,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没想到,你会是嵇国王子,没想到当初那样任侠放荡的你,居然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没想到,都没想到。这世上没想到的事还多了去了。忆起当年那个江湖偶遇的醉酒之下还能当场赋诗、艳惊四座的纳兰狂生,那种不拘于任何世俗礼教的豪放潇洒,令满腹才华却出生落魄世家渴望于乱世中出人头地的乔文熙暗暗歆羡。纳兰敖生的性格,当真是如他的诗才一样,是世上唯有的奇葩!
而这样的人,即便言行举止毫无规矩身上却依旧带股浑身天成的气派;这种气质,绝不是一般家族能够养出来的。虽然把酒相交的两年内心里早就有底,可当后来乔文熙听说刚刚继位的嵇王便是纳兰敖生时,还是惊愕不已。而在惊愕过后,便是浓浓的叹息。唉,终究是要为敌的……
“时也,势也。”项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叹道:“你我相交两年,文熙又何曾告诉我,汝竟是兰公帐下的俏君子。”
“呵呵呵……”乔文熙一阵苦笑,想他两结交两年,竟然都不知道谁是谁,真真可笑。
哪知这个时候,纳兰敖生忽然炯炯地盯着乔文熙道:“据说文熙于漳水之滨大败邕军,更俘获苍王万俟御天及其帐下诸将。唉,若是吾能有文熙助我,又何曾有今日?”
看着纳兰敖生一脸感叹的模样,乔文熙刚刚准备灌入嘴中的酒壶,猛地吐出一口酒来。这等诸侯之间挖墙脚的话居然是纳兰敖生说出来的?双眼一眯望着对面的男子,却见他素来带着平和不羁的眉宇间,似也染上了跟如今争鹿夺鼎的人们同样的争强好胜。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
乔文熙顿时心里空落落的,当年的纳兰敖生已经不见了。眼前这个人,是嵇王项敖,是嵇王项敖……一遍遍告诉自己,一遍遍警告自己,可自己却依旧心存幻想。
“碧海青天一梦遥,江湖封我一狂生!
宁为宇宙闲吟客,怕做乾坤窃禄人。
草色人心相与闲,是非名利有无间。
世间男子皆俗物,天下风流我一人。”
乔文熙不经意间,再次咏叹起这首他最喜欢的纳兰敖生的《海夜明志》。一字一句,宛若亘古的传说、梦幻的憧憬,化作一声声悠长的叹息,点缀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
“文熙也觉得我无能,不配去做个争鹿夺鼎的丈夫?”项敖面带微笑,似是疑问似是不甘。
乔文熙神情怔忪,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纳兰敖生嘴里说出来的。
“若是西方迦斯霸王一家独大,那么东方……兰公便是我东方唯一的希望!”乔文熙几乎没有半点犹疑的便脱口而出。
是的,不是最好,而是唯一;是唯一能够抵抗西方铁骑的东方诸侯,更是他乔文熙实现梦想的唯一选择。他可以在你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却不能为你背叛兰临风,背叛自己的梦想,从而帮你走上那样一条根本不适合你的路。
登时,项敖脸色僵硬如铁,阴沉的好似能渗出凉。二人四目相对间,互不相让。片刻,乔文熙抿了一口热酒,走到项敖跟前,一手拍着他的肩膀道:“纳兰你老实告诉我,你来东城到底是来干嘛的?”
项敖忽然干脆利落的转身:“如果文熙不愿收留我,那我离开便是。”
看着这家伙转头就走,乔文熙忙忙将他拉住:“行了行了,别闹了。天下间你还能去哪儿?”
刚刚转过身的项敖蓦地背影一僵,仿佛骤然抽离了魂魄,孤峭消瘦的令人扼腕。
乔文熙顿觉心口一窒,连忙上去扶住项敖的肩膀道:“纳兰,对、对不起,我……”
谁知项敖蓦地扯开乔文熙的手,自嘲一笑即迈步而去:“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得文军师收留已算万幸。怎敢受军师歉意。”
这场好不容易才有的见面,怎么还没开始便结束了?想至此,一时气闷的乔文熙直接扔了手中酒壶。不知道他受了不少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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