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卿根本不理会几人的愤怒,慢慢起身蹲在雨中,抱着头满脸痛苦道:“我真得好爱她,我想跟她一起,时时刻刻一起。可是那个女人没心没肺,她眼里只有她的江山社稷,她的王图霸业,根本就没有我。不管我为她做多少,怎样费尽心力的靠近她,她那古井一般的心,都不能为我有动一丝情……”
白发舒展下,君莫笑冷冽的眸子中闪着阴寒:“这就是你对她用强的理由?”
丰艳少年乔文熙走上来,皱眉道:“云卿,这一点我不能认同你。主公专心王图,并没有错。她不爱你,也并不是她的错。你怎么能强迫她呢?”
聂云卿转首看了一眼几人,忽然像失控的野兽一样狂躁:“你们不懂,你们不懂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你们没有体会过,又什么资格说我?”
乔文熙登时就不满了,怒瞪着他道:“聂云卿,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不止你一人。别把自己的一腔私欲说得那么伟大!”
聂云卿抬眼诧异的看了眼乔文熙,猛地起身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临风是我的,你小子敢对她生觊觎之心,我绝不放过你!”
乔文熙目瞪口呆的望着聂云卿,眨眨眼道:“聂云卿,你疯了吧你!”一把甩开聂云卿的手,对另外二人道:“我们走,别理会这个早已神志不清的疯子!”
见得乔文熙离去,君莫笑却和武承义对望一眼,道:“承义你先回去。从今天开始,我便守到主公门前当守卫,绝不让主公再受小人骚扰!”
聂云卿随即便抬眼白了他一眼,满脸闷闷不乐。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君莫笑没说什么,将聂云卿拉回他的房间,换了身衣物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云卿,你应当清楚。似主公这般女子,若不是凭她自个儿的努力,走到今天的地位。这世上觊觎她的人只会更多。”叹了一口气,君莫笑颓唐道:“看看那如今艳名传世的妹姒公主便知道了,她不容易……”
“我比你陪伴她的日子多了去了,我能不知道她易不易吗?”已经换了一身袍子的聂云卿,坐在椅子上用君莫笑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早已湿透的头发,不满地反驳道。
君莫笑递毛巾的手僵在半空,放下,然后冷笑道:“你要真知道她不易,就不会做出今天这种事了!”
聂云卿擦头发的手僵了僵,哑然无语。片刻才道:“我只是……”
却见君莫笑冰霜一样的面容,清美如斯,如云似雾:“她一路走来,笼络的人不少吧?大多都是男子吧?你以为像承义、少均、南殊、宇麟、寄雪,甚至是靖宇、罗信他们中,就没有一个如你一样生出此种心思的人吗?”
聂云卿怔住!紧皱的眉头,似无法置信,却又有些了然。
“不是没有生出过,而是大多数在方方生出之际,便直接断绝了这痴念。因为那样的女子,世间大多男子只有仰望的份。不管他们是如今天下多么了不得的谋臣武将,但大伙心里都有一杆秤,一杆铭记君恩、自知自明的秤!”
聂云卿不屑地一哼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一抹冷笑却不期然涌上自己嘴角,君莫笑缩小瞳仁瞪着他:“唯独你没有自知之明!”
聂云卿眸若冬雪,冷凄凄的割裂他的面孔。一股自信强势扑面而来:“那是因为,只有我有资格配她。”
君莫笑冷笑道:“你配她?你如何配她?你拿什么配她?拿你不输她的天赋与资质,还是拿你青翼冥侯在东方的威望与名声?聂云卿,只有你自始至终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别忘了,当日血手之下的你,若遇不上偶生恻隐的她,早已命丧黄泉。你今日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赋予你的。你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放纵你的一腔私欲,阻碍她从小到大心心念念都想要做成的事。”
“聂云卿,那不是爱。那只是你从小到大积聚而成的一股执念,一腔私欲,一种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回应的痴望!”
“你天性凉薄,阴狠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利用她与你从小到大的情分,利用那样心狠情绝的人对你鲜有的一抹柔情与心软,不惜用尽手段!”
聂云卿忽然回头幽幽地望着君莫笑,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她都告诉你了?”那眉宇之间,却是狐狸的狡黠与蝎子的阴狠。
君莫笑瞬间的沉默,似让他顿时了然。聂云卿忽然叹了一口气,似很是哀婉道:“我竟然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烦扰么?”
君莫笑却忽然如蛇一样死死地盯着聂云卿道:“聂云卿,你早不发出攻势晚不发出攻势,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势,到底安得什么心?”
聂云卿不耐烦复回道:“我都说了,今日那是一时冲动。而且,也是因为我以前在她身边,满脑子皇图霸业的她,粗神经的根本感觉不到。可偏偏在西方去了一趟后,竟然开始屡屡暗示我,让我死心。这才惹怒了我!所以才……”
回头对上君莫笑好似看透一切的明澈眸光时,聂云卿忽然止住了话头。二人四目相对,君莫笑眼底闪现一抹叹息:“不必再掩饰了!以前就算陪在她身边,你的感情也是内敛的根本让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却偏偏在她准备收复东方时,被那样粗神经的她看出来了!这说明你故意改变了战略,故意让她看到你明晃晃的爱意,好给她带来烦扰!”
在聂云卿挑眉之际,君莫笑却赤裸裸揭示出他内心的龌龊:“聂云卿,你只是不希望她得江山,不希望她当女王,并与星驰野争天下,最后还有可能问鼎女帝之座罢了!”
聂云卿腾地立起,好笑道:“君莫笑,你别血口喷人!那是她从小到大坚持至今的唯一梦想,我为何要阻她?”
那冰雪一般的人儿,却转身踱步而去。那冷冽的声音,流淌在清光黯淡的室中,无比悠长——
“你无需在我面前伪装,我也算个男人,怎会不懂……”
身后聂云卿一双幽深的眸,清冷的光俨然映着被一语道破的干裂,须臾只剩一片程亮!恍惚间,不期然想到年少时的种种,那时,他们携手漫游江湖,他们一起吃着野外简陋茶棚的凉茶,一起赏着澳国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起谈笑间将路上寻事的人教训得七零八落……彼时身穿男装的她,却娇俏灵动,美如夏花。这些美好的过往,如今想来却像是一场去似朝云无觅处的春梦,来无影、去无踪。后来,天下风云一朝变,他亲自去西方寻她,带她回来。哪知道一回来,她便摇身一变成反骨女王。从此,昨日种种皆如昨日梦。
望着这个风神秀彻、朗逸无双的男子,瞬间笼罩全身的零落寂寞,君莫笑劝慰似的无奈一叹道:“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你今日的种种算计,便如镂刻下的道道伤痕。那伤痕,是留在心脏上的血痕,是划在皮肤上永远无法风干的烙印,更是刻在她兰临风耻辱架上,最决绝的史笔!她今生都不会原谅你!”
窗外一声闷雷,刹那划出一道霹雳的闪电。聂云卿神色刹那清明,仰头间流光如晕。然,眸中,潋滟的幽光,依旧如开在死亡彼岸的曼陀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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