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宫殿无人处,几棵老树昏鸦。空荡的只有繁花落叶的地面上,一个落寞的、似有些佝偻的墨蓝太监背影,正遥望着远处一座似火朝霞弥漫的高耸阁楼,静静凝视。一张本就布满苍老皱纹的干巴巴老脸上,却写满了沧桑与哀愁。
唉!十多年了,没想到妹姒公主,竟还有回国的一天。
只是,当年画楼西畔,烟火繁花;而今流星飒沓后,漫天朝华,可容得那朵乱世繁花,继续依存?
“嘿!那个老元罗,伺候了妹姒公主一回,竟然至今都对妹姒公主旧情难忘!母后老是在我耳边感叹,说这是看遍宫中四朝国主兴盛王衰、历经四朝的宫中元老,是难得的忠仆。”往魅影宫方向而去的玉国唯一嫡出王子东方铭宇,正望着远处朝这边望来的老太监啧啧感叹:“小鹿子,你以后也得对本王子这样啊!瞧瞧你干爹,妹姒王姑都落到如此境地了,竟然还日日来这边望上两望。”
身后的小太监马上谄媚笑道:“那是那是,等二十年后,奴才也定然变个老公公,日日感化王子殿下您。”
“呵呵呵……”哄得东方铭宇顿时开怀大笑起来:“你个小吕子,还算有点儿良心!不枉母后把你调到本网自身身边来。走,我们去看看那位艳名传天下的妹姒王姑,长得到底有多美?”
东方铭宇与小太监一路走到魅影宫,却见魅影宫外面把守了不少王卫。后来才知道是兰临风进去了。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一探到底的决心,最后自然还是兴冲冲地进去了。
“兰临风,你这个不肖的野种,你把老娘关到这儿干什么?”
野种?兴致勃勃的东方铭宇刚一进去,远远便听到这么一声雷霆大吼,登时大惊。他那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王姐,兄弟姐妹们从小各种羡慕嫉妒恨又畏之如虎的晟音公主,居然被人唤作“野种”?
他伸着脑袋往里探去,却见奢华贵气的殿宇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美轮美奂的奢侈家具。而那穿着与奢华宫闱相得益彰的女人,却偏偏跟个疯子似的,将那些价值不菲的摆设,不要钱的往地上砸。简直可惜了她那一身极尽梦幻的水红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
东方铭宇远远地望着那美艳逼人的贵妇,登时撑大了嘴巴。天!那耀如春华、艳美绝俗,让飞天魔女心生妒忌的粉嫩容颜,哪里像个年过四旬的妇人?难怪那些男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往她身上扑。对于连岁月都青睐的不想在她身上雕琢上任何痕迹的美人,哪个能不心动?
果然,他东方铭宇以前见识过的女人,简直全都是臭狗屎!
“你来做什么?”
清凌凌的妙音,冷冷响起,打破了一地旖旎。东方铭宇这才回过头来,却正好对上戴着面纱的兰临风满含不善的眼神。
铭宇王子这才回过神来,走到兰临风身边,赶紧上前讨好一笑道:“王姐,臣弟听说您来看妹姒王姑,所以也过来看看。”
“这里没你的事,看完了就滚!”
东方铭宇被这凛然的寒声,吓得赶紧往后一缩,把自己整个都装进壳里,简直比自己身后那小鹿子更像小鹿。
啧啧啧,听说王姐回来后声音也不知何故,变得十分好听。本来还挺好奇向往的,可此时听到这话,这才知道,妙音虽美,奈何还是没有半点感情。自己应该重新回到冰窖中才对。
妹姒瞥了一眼东方铭宇,眉眼之间,波光流转,竟衍生出万般风华来:“呵!东方铭宇?看这眉眼之间……莫不是封俪的儿子?”
东方铭宇见妹姒说到他,神情猛地变得极为兴奋,赶紧朝着妹姒咧开嘴绽了个大大的笑容,素来无礼惯了的东方铭宇,竟然破天荒的行了个极为端正的王室礼节:“侄儿拜见王姑!”
“呵呵呵呵……”妹姒一听,忽然一手掩笑,一手捧腹,整个娇躯都开始轻颤。开口似点开银铃般,甚至因那充满媚意的笑,让那明丽容华上,瞬间如青莲初绽,魅惑横生。让那种独属于百年难寻、千年难遇的绝世妖姬绝世风情,倾情绽放!
那容,可令九天玄女嫉妒;那色,更令千秋佳丽羞颜。而那唯有妹姒这种绝世佳丽身上才能绽放出来的女性魅力,简直让在场唯一还没长成男人的少年东方铭宇,都看得双目痴呆、口干舌燥。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一个年过四旬的女人,居然还能风韵不减当年分毫!
“侄儿?王姑?哈哈哈……东方琥的儿子都要管我叫王姑了?”她回头一脸惊奇地望着兰临风:“喂——你个野种,东方琥嫡子尚在,甚至连庶子都有好几个。我真是奇怪了,你一介女儿身,还是个反骨,明明被老娘抛到大江中去了,怎么就能重新进入宫中,并越过诸嫡子庶子,一举登上玉国王位呢?”
再如何色令智昏的东方铭宇,也被妹姒嘴中的重大消息给震傻了!抛入大江?重新进宫?王姐果然不是被打入冷宫的安贵妃所生,而是眼前的绝色美人所生?
令东方铭宇奇怪得是,他这位彪悍的王姐居然并没有生气,而是毫不在乎的冷冷一哼道:“你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她默默的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镏金掐丝麒麟送财银镯,仿佛周围一切都跟她没关系:“有本事的女人,自能当自己的王者;没本事的女人,也只配做男人胯下的玩物。”
“什么有本事没本事,老娘至少没干过杀人越货的行当。”她一手指着兰临风,手指轻颤,伸着有些咬牙切齿:“你才多大年纪,到底是谁教你的。居然当场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生撕了。甚至还当场踩死天子,并捏造谎言来掩盖真相。哼!老娘跟他同床十几年,还能不知道他胸口有没有胎记,真是。怪不得外面都传反骨儿心狠手辣,无人敢惹。原来竟是毫无虚言。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怎么这么可怕?你怎么能这么没有人性?”
“杀人越货?残忍?没人性?”她每说一个词,外露的两只明眸都闪现讥诮与机锋,嘴角却是蔑视一切的嘲讽与睥睨:“呵呵呵,真是好一个冠冕堂皇的指责。你一个放荡**满天下的妖姬艳后,还好意思跟我谈道德问题?”
“你……”妹姒看着她,那绝美表情上,仿佛看见了一只即将会吞没她的吃人怪兽。兰临风越来越近,她则越来越往后退。但最终,望着那跟她极为相似的眸子,终究是将脑海中那手撕活人的一幕给使劲儿略去,鼓起勇气对兰临风道:“道德问题?呵呵。”
她轻笑,那里面充满着无尽的嘲讽与看透一切的无惧:“我知道世人是怎么评价我的。可那又如何?名声……早在二十年前……我东方妹姒就没有什么名声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
她回头对着兰临风淡笑,仿若一朵水莲花,盛开在炎炎的夏日,夺目而逼人:“呵呵呵,我的好女儿,你肯定很好奇我这样的人生,是不是?你以为我会恨我的父王将我送往帝都?其实错了,你肯定无法想象,其实是我自己主动提出要去帝都昏君身边的。”
怎么可能?兰临风与旁边的东方铭宇齐齐睁大了眼睛。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妹姒有些自嘲的继续说道:“我当时只是一时赌气,想去征服天下权势最大的男人,证明给根本不敢正视我们不伦之恋的王兄看。可我没想到,居然会成为他们君臣把玩的对象。”
“从一开始的痛苦,到后来的默然,直到渐渐地麻木,甚至毫无羞耻。我真得没想到,‘情色’二字,居然贯穿了我东方妹姒一生……”
“道德问题?哈哈。”妹姒笑得决然而凄美,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夕颜:“你跟我谈道德问题?哈哈哈……”她忽然仰天大笑,然后向着兰临风陡然一吼:“老娘是跟一群男人开了十几年的连襟大会,可还不照样有男人为老娘神魂跌倒,为老娘不顾一切?你知道这些年为觊觎老娘的美色,有多少男人死在昏君刀下?甚至连那跟几个男人一起玩儿我的昏君,私下也对我极好。你信么?若不是如此,你以为老娘能能年近四旬,都活得年轻靓丽?”
兰临风睨了一眼眼前女人如烟花般绽放的笑容,仿佛沁着澎湃鲜妍与朝气。兰临风蓦然明白,外面被传烂了声名,以致一度成为情色代名词的祸水妖姬,似乎并不以那样的生活为耻,更不因那样荒唐生活而痛苦万分。
那些只知道把玩她的男人们,难不成对她还有真情?
但见妹姒身姿摇曳地走向双眼迷惘的兰临风,还带着些嘚瑟的炫耀:“我早就明白了,一个女人一生中如果没有爱情,那么,能够在有生之年去睡更多的男人,肆意纵情,照样也没有白活。这点上,我真是越来越同意昭琉女帝了……”
兰临风嘴角猛抽,蓦然气血上涌,两步走到她跟前,忿道:“呵呵,没白活?你试着去外面问问,看看世人,到底是笑昭琉女帝那个貌不出众、却放纵**的女皇多,还是笑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跨,没有男人便活不下去的妖姬艳后多?你跟我谈德行问题?就你这副样子,居然还跟人家昭琉女帝比?呵呵,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没错,你们都是与很多男人发生关系的名女人,可为什么仲子夏是女帝,而你只能是祸水,你怎么能以为你们是一样的?”
妹姒顿时一震,一双美眸,瞬间即蓄满珍珠似的泪滴,莹莹润润,简直比天上的星子都要闪耀。可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那绝美当中,委屈简直比人间的沧海还要深。
“怎么不一样?”
她却犹自不懂,对着那骂她的兰临风,却满脸不解。愣了会儿,她便不甘心地问道:“不一样?怎么不一样?老娘没当过皇帝,照样还不跟她昭琉女帝那样,有着女皇待遇。那些男人,全都是老娘的裙下之臣!”
妹姒气急败坏的朝着兰临风大喊大叫:“你这个心狠手辣的野种,别以为长得不比老娘差就能比得上老娘了。哼!就你这副性子,你这辈子的男人,注定没老娘多。”
兰临风简直被她气笑了,盛怒之下掉头就走。
再也不想跟这个三观不同、思想不同、脾气性子更没有半点相同相似的女人,继续共处一室了!只是忽然想起来想过来看看的她,简直就是在自我折磨,自找麻烦。
哪知道后面妹姒还朝着兰临风大叫道:“喂——你个不肖的野种,澳国不是给你送来是个美男嘛!就你这副讨人厌的性子肯定是不用的。既然如此,何不送来陪老娘?”
“你就好好儿做你得春秋大梦吧你。我的男人,你就别想惦记了!”兰临风对妹姒的厚颜无耻的认识,简直更加深了一层。
而站在旁边亲眼目睹这对奇葩母女对话的东方铭宇,傻乎乎得此时都在惊愕中。正好被朝着兰临风大叫的妹姒给瞅见了,竟然向他媚眼横飞起来:“铭宇呀!长这么大,可经人事了?王姑教你可好?”
“啊——”东方铭宇吓得简直寒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向后退了几步,拔腿就跑。他东方铭宇是草包,可还不是禽兽,要他真得敢留下来,那他那位王姐,还不把他给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