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所临地界,乃神州大陆中间广域,中分东西的擎天江波光浩渺,接天连地。水之相接千踪山,终年云雾缭绕,夜夜缺月挂桐;青松傲然,千林白如霜。
每每至此,水势浩荡震耳欲聋,碧青山峦重叠千里,黑雾朦胧间有奇峰近万丈者,无视雾霭,冲破云霄,一箭冲天,直插青冥。当真万丈之遥,可摘星辰日月,可通苍宇冥海。
此乃神州大陆天下第一奇峰——傲天峰。俗称峰中峰!
古今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为它所倾。因其吞吐八荒之豪情,因其擎天踏地之姿态,因其旷古绝伦之气势。于天下人眼中,它便是举世无双之帝王峰,几千年来赞其咏其抒情之诗句鳞次栉比,但却极少有人能登上山巅。
三日前星驰野亲自跑来送来一封简单的青色书函,乃是传说中帝王峰(敖天峰)守住者明鉴之门的主人乾元尊者送来的。
明鉴之门,帝王峰的守护者,是千百年来隐于世俗却高于皇权的象征。据说,只有离那个天下之主位置最近的人,才有资格目睹它的神秘风貌!
不是那自古诸侯秘史中都有记载这明鉴之门的超然地位,他们也不用因他一封书函上“明鉴之门”四字,便以一王之尊的地位,千里迢迢日夜兼程爬这万丈高峰了!
或许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明鉴之门”,但身为诸侯的他们,却绝不能不知道,也不敢不知道。
乱世现,明鉴出;乱世终,明鉴隐。神州大陆两千载,每逢乱世争霸,最后英主的定夺,似乎都有这“明鉴之门”的影子。
于是诸侯史册中便有这样一则记载,说帝王峰守护者明鉴之门,有一乾坤谱,竟可预测江山更迭后的未来天下之主。
今日他们上山,为见明鉴人,却也是为了那乾坤谱上的结果,能够早日知晓。
千古多少乱世英豪,被这拥有乾坤谱的主人明鉴传人召见后,大多都认为那只是一种影响人心智的蛊惑之物,选择不去。觉得万一结果不好,即便实力犹在,却也影响了雄心。但历史上无数次证明,明鉴传人的选择,竟然从无一错。
那日,兰临风在接到星驰野递来的信函,深思过后,却释然笑道:“结果再坏也顶多败亡而已,知晓了结果至少还有个心理准备。就如那赢战帝,不是也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后路么?不当这天下之主,难不成就做不了其他事了?区区乾坤谱,又有何惧之?正好一睹这明鉴之门的庐山真面目!”
星驰野听罢却顿感欣慰道:“那些逐鹿争霸的英雄之所以不敢看,也不过是因为自个儿对那权位看得太重。正因为太重视,所以才害怕任何失败因素的出现。古今多少豪杰,胆敢放手一搏者,又能有几人?”
兰临风望着对面假山乱发飞舞、绝世孤立的男子,笑道:“星王也不畏失败?”见星驰野笑而不语,她则转了话题:“听说帝王峰上明鉴之月,乃是天下最大的月亮。既如此,不如你我今晚爬上夜半观月,爬上山顶去看举世最壮观的日出可好?”
如此,便有了二人夜登千踪山一幕!
眼看就要爬上千踪山之顶,见到那直插青冥的天下第一峰,正走在葱郁茂密丛林、攀上那陡峭石岩的兰临风,拿出怀中的水袋,抿了一口,道:“这乾元尊者一个上百岁的老头儿,年年岁岁就住这山头吗?还真是好情操!”
平时是为了怕自己那张脸太惑人这才不得已遮了,可今日她却偏偏披着一头青丝,一身男女兼宜的简洁蓝袍,露出绝世之容,些许喜怒哀乐,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你万一坐不了那万里江山,躲在这儿隐居也没什么不好的。”星驰野适时的接上一句:“听说当年赢战帝落败了,还是被明鉴传人把他和夏薰接到这儿,开始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呢!”
兰临风一脚将一块儿石子踢向对面那欠揍的男人:“这里山清水秀,正适合你这一年四季翡翠养着的人养老才是。”
星驰野促狭畅笑着:“呵呵呵……我说怎么老觉得你这小猴子,带点儿小女儿的任性。以前还以为是没长大,却没想到其实本就是个女孩儿!”
兰临风气结,刚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儿没堵到喉咙上,险些呛着。回头瞪着星驰野,当真是女儿情态毕现:“即便要隐居,在下也定要拐了星王一块儿隐居。万里江山我坐不得,你也别想坐得。”
星驰野低笑着摸摸鼻尖:“呵呵呵呵……唉,小家伙还真是对寡人情深似海呀!”顿了顿又凑近即将跳脚的兰临风笑道:“上次我们打完还不是讨论要阴阳结合么?正好小猴子你变母的了,我们岂不是能名正言顺的双宿双栖了?也省得天下因你我二人,分崩离析十数年。你说是不是?”
走得较快点的兰临风回头睨了这男人一眼,面不改色的似笑非笑道:“即便要双宿双栖,也该先卿卿我我才是。郎君你日日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如何做得那阴阳结合之事?”
星驰野有些脸色难堪的哑声了,停驻半山腰半响才回过神来,等看到兰临风感到奇怪转过头来时,他才老气横秋一本正经道:“兰临风,你跟别的男人说话也是这样吗?”
兰临风怔了怔,奇怪的挑挑眉:“怎么了?”
星驰野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个兄长在看着自己的妹妹:“在这种话题上口无遮拦荤素不忌,吃亏的永远都会是女人!”
兰临风则轻哧一声道:“不知是谁又是调戏又是偷窥的,好意思说出这种正人君子才说的话。”
“呵呵呵……我那是故意逗逗你而已。谁叫你老是一副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哪里像个刚过及笄的女孩?”星驰野轻笑,不管兰临风不屑地冷笑,他自顾自说道:“说到年龄,你还没我家小妹大,只是你却偏偏比谁都老成!唉。”
兰临风听不出这话里到底是感慨还是可惜的。但她却因星驰野这话,想起了那夜他扮着薄月笙的模样,对她说得那一番话。那夜,没有人知道,因他的一言中的,让她在暗夜深深中,偷偷感怀泣泪。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万水千山走遍,竟唯有那个与她素为死敌的人才看见了她眉宇微处、深深蹙起的峨眉;那个时候,她才懂得,想要那么一个人走进心里,只需一瞬;那个时候,素来自诩理智心冷的她,才知道,让一个人在感情中还要必须理智克制,实在太残忍、太残忍。
只是,她却注定要走入这场最残忍的局中……
将无数情绪全部尽敛的兰临风,苦涩一笑:“不是谁都像星眸公主一样,有一位你这样的兄长护着。我若真像个我这个年龄阶段的女孩子,如何还能活到今日?”
之前就听说星驰野有一位刚刚嫁走的异母妹妹,虽然母亲出生低微,但因星驰野的及时掌权,手段怀仁,也让那位一直在冷宫悲苦度日甚至长至十岁连名字都没起得庶出公主,开始过上了一个迦斯公主该有的生活。据说星驰野第一次看见那胆小怯弱的公主,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这才给她顺口起了个“星眸”的封号,从此便开启了她尊贵备至的公主生涯。这星眸公主一生中恐怕也就十岁之前受了点苦,十岁之后有兄长宠,听说十五岁出嫁后丈夫也呵护备至。不像她……
爬上最后一座峭壁,他们总算踏上山巅。如烟之处,晨曦汇聚,隆隆瀑布声,轰轰作响。而一路自兰临风那句之后便不由得放慢脚步默然看着兰临风后脑勺的星驰野,竟骤然立在她身旁,纵使夹杂着瀑布声,依旧能听到他启唇轻笑:“呵呵,兄长护妹妹只能护一时,可丈夫护妻子,却可护一世。”覆着翠色的面具背后,那双明目如电,似有所指;而那唇角轻扯,笑得暧昧。
兰临风与他瞪了半响,无语轻笑,这厮是在说自个儿么?
哪知星驰野却道:“玉王不是很好奇寡人多年掩在翡翠面具下的真容么?临风你有所不知,寡人在戴上面具之前,曾在人前立誓,此生唯有吾妻方可见吾之真容。临风你若是好奇,何不干脆嫁了寡人为妻?”
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半天都没反应。等反应过来后,便是那透过浓浓雾霭后,山脚洞穴外,千尺瀑布一泻而下。有叟一人,白袍鹤氅,白眉垂肩,雪须垂胸,苍苍白发,手执犁杖。乍得一观,还以为雪地里刚垒砌的大雪人一个,如此的颤颤巍巍,活灵活现。
而他旁边则跟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童,目秀眉清,精雕细刻,一身白衫紧束其身,厚厚棉絮裹了一层又一层,正站在那儿好奇的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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