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冯铁豹和马通别过,跟着黑白无常往森罗殿走去。穿过几条大街,行人渐渐稀少,只见前面一座衙门拔地而起,门楣上挂着极大的一块匾,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森罗殿”三个大字。虽然修建得十分雄伟,但整座衙门黑漆漆的,颇有几分森然的气象,让人一见便心生畏惧。
通往森罗殿的大道两边,每隔三步,便站着一名头戴狰狞面罩的彪悍执戟甲士,森罗殿的四周也都站满了头戴狰狞面罩的雄赳赳的执戟甲士。数百名甲士把森罗殿围得铁通似的,守卫得甚是森严。
冯铁豹心道:“便是人世间的皇宫戍卫,只怕也不及于此。”
到得森罗殿的大门,守卫的两名甲士将手中的长戟喀地一交,意思很明显,不让进门。
黑无常道:“等一会儿吧,里面还在审案。”
约莫过了半顿饭的时间,一个瘦长汉子被数名武士押了出来。那汉子嚎号大哭,脸色铁青,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止,一双腿软得无法站立,几乎是被两名武士拖架着出来的。
白无常道:“这人判了个油锅之刑,以致吓成了这样。”
冯铁豹见了那瘦长汉子这等情状,不禁有些悚然之感,心道:“我一生杀了不少人,虽然杀的都是些坏人恶人,但都是人命,倘若阎王爷也判我一个油锅之刑,那岂不是糟糕。”转念又想:“我行侠仗义,惩治恶人,救拔善弱,做的都是侠义之事,说不定阎王爷因此额外开恩,立即准我还阳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冯铁豹信心百倍,昂首踏进森罗殿。
森罗殿上静悄悄的,呼吸可闻。地上铺的都是黑色的大理石,光亮照人。冯铁豹大步而行,双脚踏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阎王爷黑着脸端坐在公堂上,不怒自威。牛头马面站在一旁伺候,神情肃穆。
黑白无常齐声道:“抓到新鬼一名,特来复命。”
阎王爷喝道:“下站何人?”
在森罗殿上,乃是站着听审,这点不像人世间的衙门,须得跪着听审。
冯铁豹朗声答道:“冯铁豹。”
阎王爷道:“哪里人氏?”
冯铁豹道:“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
阎王爷向身边的牛头马面命令道:“查。”
牛头马面答应一声,翻开案桌上的生死薄,认真查了起来。二人将厚厚的六本生死薄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却没查到冯铁豹的名字。
牛头马面相互对望一眼,甚感疑惑,向阎王爷报道:“没有冯铁豹其人。”
阎王爷喝道:“胡说。”
牛头忙道:“冯铁豹的名字有是有,但不是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人氏,应是同名同姓之人。”
阎王爷道:“这人都到森罗殿来了,怎么可能查无此人呢?你们两个不要偷懒,再查。”
牛头马面诺诺连声,又翻开生死薄仔细查看。二人害怕出错,害怕受到阎王爷的斥责,是以紧张得满头大汗。可是,厚厚的六部生死薄又翻完了,仍然没有看见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冯铁豹的名字。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哩喏着不知怎样向阎王爷汇报才好。
阎王爷等得不耐烦了,喝问道:“查到吗?”
马面道:“没······没有······”
阎王爷侧目一瞪,叫道:“怎么回事?”
牛头道:“确实没有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冯铁豹的名字。”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阎王爷哪里肯信,喝道:“拿来我瞧瞧。”
牛头将生死薄翻到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位置,递给阎王爷查看,上面确然没有冯铁豹的名字。马面接着将三个记有与冯铁豹同名同姓的生死薄递给阎王爷查看,那三个同名同姓的冯铁豹的确都不是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人氏。
如此以来,阎王爷也犯了晕,他不自觉地用右手的手指敲打着案桌,砰砰地响,极力地思考着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森罗殿上一片寂静,牛头马面战战兢兢地伺候在阎王爷的身边,眼珠子骨碌碌地乱动,身子却不敢稍动。黑白无常虽然也不敢出声说话,却眉来眼去,耸肩摊手,摇头吐舌地打哑语,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冯铁豹亦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心头窃喜,暗道:“好啊,查不出我的名字,就只能放我还阳了。”
过了半响,阎王爷黑着脸喝问冯铁豹道:“莫非你在说谎?”
冯铁豹不明白阎王爷意之所指,反问道:“不知我说了什么慌?”
阎王爷道:“你冒用他人之名,亦或乱报住址。”
冯铁豹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确实是叫冯铁豹,乃思南府临江县冯家庄人氏。”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都说阎王爷心若明镜,明察秋毫,我说没说谎,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冯铁豹虽无意冒犯,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阎王爷听在耳中,大有几分讥讽的意味,他原本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红花。
沉默了片刻,阎王爷冷然说道:“森罗殿上容不得你放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本王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阎王爷话音刚落,传讯的小鬼快步走进森罗殿,大声道:“玉帝天使造访。”
阎王爷道:“有请。”
那小鬼转身出去传话,将玉帝的使者引进森罗殿来。
冯铁豹瞧那天使,头戴高冠,腰缠金丝带,脚踏玉靴,手捧使节令牌,衣饰华丽,神采奕奕,容光照人。
冯铁豹心道:“天庭人物,果然与众不同。”
阎王爷和天使寒暄了几句,直截了当地问道:“天朝地府一向少有来往,今天使霍然降临,不知有何见教?”
天使道:“不敢。下官奉玉帝旨意,贸然来访,乃与此人有关。”说着手指冯铁豹。
阎王爷讶然道:“这人难道竟和天庭有瓜葛?”
天使道:“大有干系。”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府君的生死薄上,是不是查不到此人?”
阎王爷心道:“玉帝老儿竟已知道此事,他未卜先知的本事确是高我一筹。”口中说道:“难道玉帝知道此人的来历?”
天使点了点头,附口到阎王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阎王爷脸上动容,道:“原来如此。”
天使道:“鬼魂灵魄,本属府君统辖查办,可是此事特殊,天庭不得也向府君要人,实有僭越之嫌,还望府君大开方便之门,大量海涵,不要怪罪才是。”
阎王爷道:“此事系关三界之安危,龙族血统之纯正,本府不敢擅专,就交由玉帝和各路神仙去定夺吧。”
冯铁豹一听,自己居然和三界安危,龙族血统扯在了一起,还要由玉帝和各路神仙定夺,不由得甚感疑惑,脑中一阵眩晕,惊诧莫名。
只听得天使说道:“多谢府君成全。”又道:“情势紧急,下官这就告辞了。”
阎王爷道:“请。”
天使转向冯铁豹道:“你和我到天庭去走一趟吧。”
冯铁豹向阎王爷拱手作别,和天使离开森罗殿。走到地府边界,天使招来祥云,两人踏上云头,风掣电擎般地向天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