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注视之下,马让很是得意,说道:“我们把妖蟒的事向官府禀报,让官府派人马来像剿灭山贼一样剿杀妖蟒,岂不是好?这样既可保全我们村的勇士们不至于损伤性命,又可杀掉妖蟒,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一听,都点头称是,一边倒地赞成马让的提议。
马荣也不得不服,心道:“这小子脑门上光光的不长头发,果然是聪明绝顶,满脑子的鬼主意。”
当下取来纸笔,磨得墨浓,四个人各执一角,展开宣纸。马让蘸得笔饱,摇头晃脑,落毫成书,写成一张呈状,备言马脑山妖蟒作祟,伤害人命,恳请官府调兵请将剿杀,除恶安民云云。
马让写毕,在呈状上吹了一口气,向身旁的马荣得意洋洋地道:“马荣,你瞧瞧写得妥是不妥?”
马荣怒道:“你知道我不识字,拿我开涮。”
马让哈哈大笑道:“冲锋陷阵,使狠斗力,我不如你马荣。运筹帷幄,执笔言书,放眼马脑村,舍我其谁?”
马荣哼了一声,道:“我就怪了。”
马让道:“有何见怪?”
马荣道:“你把你说得这般了得,为何却屡试不第,五年了还拿不到一个进士?”
这一下戳到了马让的痛处,顿时涨得满脸通红,他指着马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欺人太甚······”他实在太过激愤,指着马荣的手抖个不止。
马太爷道:“你们就不要争这些闲气,误了大事。”
马让道:“他实在是欺人太甚。”又道:“我考不中进士,并不是我文章写不好,是那些瞎了眼的考官看不见我文章的好处。”
马太爷道:“是是是,我们都知道。马荣不该这样说你。”
马荣又在鼻孔里哼了一声,显然对马让的自辩之辞不以为然。
马太爷当场点将,由马荣带队,马让、马广、马荀、马录、马战、马宝、马勇、马云、马达共十人,组成投状小组,到县衙去投递呈状。
此时正当正午,万里碧空,烈日如炬。
突然,马脑山中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长啸声。
那长啸声轰轰隆隆,如飞瀑流水,如长江拍浪,如疾风穿林,听起来震耳欲聋,让人神动魄摇。
山中的野鸟和野兽受到这叫声的惊吓,一者呀呀乱飞,一者嗷嗷奔逃。
在院坝上集会的马脑村男女老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扭头朝马脑山望去,只见一条巨大无比的、白色的、长着粗壮爪子的、似龙非龙的、似蟒非蟒的独角怪物从马脑山浓密的树林中腾空飞窜了起来。
众人都瞪大眼睛,惊得呆了。
马太爷颤声道:“这······这就是妖蟒吗?”
马荣道:“正是。”
只见那独角巨蟒两只爪子搭在高大的树梢上,抬头张口,对着太阳,吸取太阳的精气。独角巨蟒虽然已经修炼成龙形,但还没有龙珠,不能算是真正的龙身。天上真龙的龙珠乃是自龙儿诞生之时便含有的,随着身体的长大而慢慢长大。而独角巨蟒乃是妖化之身,自然不可能天生便含有龙珠,是以它只有吸取太阳的精气,慢慢炼成龙珠,最终修炼成真龙之身。
正午是太阳精气最旺盛的时候,独角巨蟒于是应时而动。
但见一大股一大股太阳的精气被巨蟒吸走,太阳渐渐变得暗淡起来,由红亮刺眼变成桔红色,再由桔红色变成暗红色,最后由暗红色变得苍白,完全失去了光辉。
霎时之间,乌云涌动,遮天蔽日,紧接着雷电交加。独角巨蟒在乌云笼罩的马脑山中翻滚着身躯,眼中射出两道逼人的红光。过了好大一会儿,独角巨蟒才慢慢潜回其峡谷老巢。
独角巨蟒吸饱日精遁走之后,雷电渐收,乌云散去,红日重现。
马荣道:“我们得赶快去向官府禀报。”
马广道:“不错。独角巨蟒吸取日精,它是要进一步变身成真龙,我们务必要赶在这妖孽变成真龙之前将其杀掉。”
事不宜迟,马荣十人急急赶往县衙。
到得衙门,马荣击响衙门口的皮鼓,县太爷喝令升堂。
那县太爷落座案前,喝道:“门外何人击鼓伸冤?”
师爷高声道:“传门外击鼓伸冤之人。”
马荣等十人听到传唤声,鱼贯步入公堂,在堂下跪了一片。县衙不比州府,公堂本就狭小,十人这一跪,顿时占去了大半壁地方,显得颇为拥挤。
县太爷没想到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来伸冤,这还是自上任以来头一遭遇到,只道出了什么大事,精神一振,开口道:“你们有什么冤屈要申诉?状告何人?速速报来。”
马让要出风头,快嘴快舌地抢着道:“我们并无冤屈申诉,也不告人。”
县太爷一听,眉头一皱,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既无冤取申诉,也不告人,你们来做什么?衙门公堂,难道是戏耍的地方,你们想来就来的吗?难道你们闲聊无事,是想来尝尝杀威棒的滋味吗?”他把惊堂木又用力一拍,大声道:“杀威棒伺候。”
马让弄巧成拙,在县太爷的威颜恫吓下,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满脸冷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马太爷点他前来,原是考虑他颇有学问,平时在村里又能言善道,是以盼他在公堂上带领一帮草莽进退合度,对答便利。却哪里想到,他是个只会掉书袋,上不得台盘的草包。
马荣见他吓成这样,有意要借机奚落他几句,便接口道:“大人息怒,我这个兄弟口笨,不会说话,望大人大量海函。”
马让是读书之人,好讲体面,他听马荣在公堂之上当着县太爷及众人之面说自己口笨,不会说话,脸色更加难堪。
马荣是习武之人,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中气充沛。县太爷觑了他一眼,见他状貌雄壮威武,非比寻常,道:“你有什么话说?若说得合理,就免去杀威棒,若不合理,每人打五十板子。”
马荣道:“草民等罪该万死,但是草民等确实有重大的事情要向大人禀报。”
县太爷道:“是什么重大的事,你仔细说来,不得有半句虚言妄语。”
马荣道:“是是。草民等都是马脑村人氏,近日,村里的马脑山中出现了一条吃人的妖蟒,接连伤害了五条人命,我等自量无法与妖蟒对抗,特来向大人禀报,希望大人派出军马前去剿杀妖蟒,救我马脑村全村父老乡亲的性命。”
县太爷一听,哈哈大笑道:“笑话,区区一条蟒蛇,居然要派军马去剿灭,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大才小用吗?”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我跟你说,我看你是个勇武之人,你在村里挑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还怕杀不了一条蟒蛇吗?”
马荣道:“不是草民等贪生怕死,不肯出力,实在是那独角巨蟒非比寻常。”
县太爷道:“那蟒蛇有什么不寻常的,你说来听听。”
马荣道:“那是一条千年妖蟒,已经成了精了,亦已蜕去了蛇皮,全身雪白,长着龙的角、龙的头、龙的爪子,正在变化成龙。”
县太爷听得马荣这么一说,从太师爷上跳了起来,惊声道:“有这种事?一条千年蟒蛇要变化成龙?”
马荣十人齐声道:“千真万确。”
十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震公堂,把县太爷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回太师椅。
马荣接着道:“那妖蟒现在开始吸取太阳之精炼化龙珠,指日便要变成真龙。倘若不及时制止,妖蟒一旦得逞,那时行凶作恶,就不可收拾了,不但草民等性命不保,只怕大人也要遭殃。”
县太爷道:“方才正午之时,突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难道就是那妖蟒在作祟吗?”
马荣道:“正是。”
县太爷大声道:“可恶,妖蟒妄想变成真龙,混乱正道,真正岂有此理。这条妖蟒留不得,你们放心,本官即日便点齐兵马,入山将这妖孽一举扑杀。”
马荣等人见县太爷许下承诺,同意派兵马剿杀妖蟒,皆大欢喜。
这时,那师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凑嘴到县太爷的耳边轻声说道:“大人,使不得。”
县太爷道:“怎么使不得?难道那妖蟒不该杀吗?”
师爷缓缓摇头道:“杀不得。”
县太爷大惑不解,道:“为何杀不得?”又道:“这些人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不及早杀掉妖蟒,等它变成真龙,连我也要遭受其害。”
师爷道:“这些泥腿子的话,怎能相信。”
县太爷道:“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