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非叶看到钱一桑的第一眼觉得他是个健壮的男人。
媒人说钱一桑在花城派出所工作,当过两年义务兵。
钱一桑上身穿着浅兰色衬衫,下身穿着纯黑西裤,脚上一双簇新的黑色皮鞋,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虽然钱一桑上身魁梧伟岸,但他的腿并不粗,甚至称得上修长笔直。
腿在一定程度上是决定一个人精神面貌的。钱一桑的两条腿并不粗说明钱一桑不胖更不是什么懒人,他的生命是处于运动着的。
钱一桑的头发给人的感觉也很精神,理很短但挺阳刚的在头顶上竖着。
见他们到了,朱玉枝忙招呼着两位媒人和钱一桑落坐。
周非叶生性腼腆,只在出来的时候大致看了眼钱一桑觉得体形还不错,之后就不敢再多看他了。
桌上放着各式瓜果点心,很喜庆。
相亲的男女双方一般因为怕说错话都比较含蓄,所以两位媒人为了缓和气氛说话也就格处卖力,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国家大事聊到鸡毛蒜事。
周非叶记着朱玉枝的话,朱玉枝跟她说女孩子在相亲的时候要扮文静少说话,祸从口出,给人的第一印像一定要有教养,还要有一点点神秘感。不要第一次见面,就话匣子打得很开,让人失了兴趣。
钱一桑好像也是受过他母亲的叮嘱,几乎不怎么说话,只喝完了朱玉枝递给他的点心“红枣桂圆”。连茶都没动一口。
整个相亲过程就在两位媒人的东拉西扯中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因为钱一桑晚上还有工作任务,所以钱一桑那边的媒人便替他说道:“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今天呢主要就是让你们认识认识,这以后呢,要靠你们自己联系了,要记得联系啊你们。”
媒人经验丰富,连纸笔都备了。钱一桑接过纸和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串数字。周非叶偷偷看了眼钱一桑握着笔的手和他的侧颜。
钱一桑的手骨节分明,虽不修长,但很有力量。周非叶还注意到他的鼻子很挺。
周非叶自是不会去拿那张纸的,倒是周仁福郑重的把写有钱一桑号码的纸条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周非叶和蔡思明分手后,算上这次,周非叶一共相了五回亲。均未果。
周仁福已经收罗了五张小纸条。
钱一桑走后,周非叶心神松懈下来,刚才那四十分钟坐得她骨头都散架了,完成任务她吃了个苹果便想着回房躺床上看电视去。
朱玉枝简单收拾了下桌子上的瓜果残骸,见周非叶要上楼,便从身后叫住她:“叶叶,你先别急着上去,跟妈妈说说这男孩子你觉得怎样?妈觉得还行,比上次那个没坐相的要稳重多了,长得也还可以。除了面相有些老,也找不出他什么缺点。”
周非叶其实压根儿就没看清钱一桑长什么样,一听朱玉枝说他面相有些老,更是提不起什么兴趣,那个“没坐相”是周非叶上一个相亲对像。
那天和周非叶相亲,那男孩子整个屁股坐在长条凳外面,被眼尖的朱玉枝发现了这个细节后真应证了那句人走茶凉的老话,男孩子事后被朱玉枝一票否决。
其实那个“没坐相”就算朱玉枝不反对,周非叶也是看不上的,眼小鼻塌个还矮,做老公真是拿不出手的,周非叶当时的理解是这人白送我都不要。还在心里暗骂了一通做媒的人,真是什么人都往她家里带。
别说周非叶正值青春年华,就算是个大龄剩女了,那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所以那以后有段时间周仁福再给她说相亲的事,周非叶就死活不答应了。还没好气的对周仁福说:“爸,我看你把家里的破房子推了再建一个吧,省得别人以为你女儿是收破烂的。”
气得周仁福好几天心口疼。造房子,造房子跟女儿相亲有什么关系。男方又不是看他家房子的,是来看她女儿人品和长相的,房子弄一弄是好,可这一拆一建不得好几十万呢,这钱要是投到纺城的店面房里,别说几年后房价翻一翻,就是不涨光收房租也有好几万。
就为相个亲,找个女婿,要做这么大笔亏本生意。周仁福不干,坚决不干。
在他眼里,家里造不造房子和周非叶相亲半毛钱关系没有。他活了大半辈子,有听说过娶媳妇要为儿子建新房的还没听说找女婿要为女儿造房子的。
造房子这事朱玉枝以前也提过几回。朱玉枝觉得现在家里也有些钱了,儿子虽还小,但修一修也是有必要的,以后女儿带男朋友回来也方便些,这厨房不是厨房,卫生间不是卫生间的让人小伙子往哪儿站。
周仁福家的房子从外观看还不是很落伍,但里面确实很“平凡”。不但地方小,装修也不考究。
就拿最需要隐私的“卫生间”来说,周仁福家的“卫生间”还停留在厕所的水平连门都没有,只用一块布帘隔着,布帘里面是一个抽水马桶,抽水马桶后面那块空地对上去有一个洗澡用的蓬头,左上方按装的那只老式热水器还是周非叶小时跟着周仁福逛超市周仁福抽了个一等奖所得。
周家不但“卫生间”简陋,卧房也少,二层只有两间卧房。周非叶说周仁福重男轻女真是冤枉他了。周非叶十二岁的弟弟周小树至今还和周仁福夫妇住一间卧室,只不过是房子中间隔了块“三夹板”做了两个卧室出来而已。
以上种种,确实很难想像周仁福家是“有点钱的”。
反正,不管是周非叶还是周小树,从来都感觉不到周仁福有“小富”的迹像。更不会幻想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公主或是王子。
当然,十年前,这样的家庭生活条件在中国二三线城市很普遍。但对于纺城一小部份已经富起来的人来说造个房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以周仁福当时的收入来说,他家的房子还没有任何起色那是说不过去和让人难以理解的。
别的事上周仁福一向是由朱玉枝拿主意的,但是装修和建房子这件事上周仁福却从不妥协。他觉得现在自己手上那点小钱还远远不够。以后一家人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所谓花钱容易攒钱难。何况他不但有周非叶和周小树这两个甜蜜的负担,他还有个70多岁的母亲要赡养。总之,他觉得朱玉枝和周非叶在这个问题上是头发长见识短。
造房子是大事,在大事上他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容不得女人来插手。
周家的祖训是勤俭持家,周仁福不能在自己这代坏了祖宗的规矩。
未来的女婿要是因为看上他那点小钱才看上他女儿,周仁福觉得女儿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前几次相亲失败周非叶有她的解释,她对朱玉枝说:“妈,你看人喝完茶,看我们家厕所这么奇葩哪还敢上,人家小伙子初次登门就让人斯文扫地。人凭什么看上你女儿。”
没有门的“卫生间”就是斯文扫地。
朱玉枝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一次相亲失败或许是女儿的问题,两次相亲失败或许是她招待不周,三次四次相亲失败肯定是别的问题。她想来想去,也只有房子的问题。现在的小伙子眼界高,自己条件好点的都最想找个比自己更好的,听说温州那边嫁女儿不但未收男方家庭一分财礼,还得倒贴喜酒钱和送车送房。
即便如此,还是好婿难求,这长相好的姑娘家里条件差点就差点,长得一般的就只能给女儿买车买房来博男方眼球。
女儿周非叶不就是属于那种长得中等以上的姑娘么,再加上她学历不高,性格又没心没肺,拿什么跟人竞争?
就算有个高富帅突然看上了他们家叶叶,朱玉枝也会怀疑是不是那男孩子智商有点问题。
后来,周仁福都不敢跟朱玉枝提给周非叶相亲这事,一提这事,朱玉枝就让他先造房子。
事情的转折是后来周仁福给朱玉枝提了个方案,女儿正值嫁人的大好年华,这女人毕竟比不得酒越陈越香。在这件事上,女儿不懂事,不重视没关系,他们为人父母的可不能意气用事。
所以,相亲还是要相亲的,房子的事可以先跟男方透个底,就说等他们订了亲,周家是要修房子的,这样办喜酒的时候也风光些。
于是,就有了钱一桑的这第五次相亲。
“妈,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周非叶知道朱玉枝这一问肯定没完没了,所以就以工作为借口趁机开溜。再说,她说好跟不好有什么意思呢。那男的只坐了40分钟就走一定是对她没什么意思的。
周非叶不知道钱一桑那天是去所里执行任务的,而且他还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