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高飞和何立民才知道陈纳德所说的那个围歼敌人的陷阱是什么。
四月二十九号,是日本天皇裕仁的生日,日本人将之定为天长节。按照武汉防空司令部的想法,大家都认为在这一天鬼子的飞机应该不会出动来轰炸武汉的,毕竟他们要过节。但是对于习惯于捕捉战机的中国空军将士们来说,却有另外的一种想法。自从二一八空战结束之后,虽然双方的战机又有几次空中的遭遇,但是所发生的战斗有限,并没有大规模的空战。而对于两方面的空军来说,都还憋着一股劲儿,都希望能够重创对手。
对于中国空军来说,尽管自己在空中的优势并不大,而且无论是从机群数量,还是从战斗机的性能上来讲,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这并不影响这些英勇的飞行员们追求胜利的决心。因为有上一次空战十二比五的胜利,所以每一名飞行员都带着绝对的信心,希望能够再一次重塑造辉煌。
而对于日本空军来说,对于二一八空战的失利,令他们的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所以在他们以后接到上峰的命令要求轰炸武汉,或者去武汉那边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不免心头笼罩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们宁愿去如今正炮火连天的徐州战场。为了打消飞行员们心里的这一丝挥之不去的恶梦,所以他们的航空兵总队也希望能够寻找到一个机会,可以顺利地并且漂亮地完成一次轰炸武汉的任务,让所有他们的飞行员能够重拾信心。
在武汉防空司令部的作战会议上,陈纳德上校却提出了另外的一个看法,他认为既然日本人要过天长节,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够主动地采取引蛇出洞的策略,将敌机引诱到我们指定的区域里来,然后进行伏击呢?
这个主意一经提出来,便立即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便是连苏联人也对这个建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于大家来说,与敌人正面相对,尤其是面对面的对决,真得没有多少的胜算,大家拼的就是飞行员的意志和决心,那种战斗实在是残酷之极。
在四月二十八号这一天的时候,第四航空队便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求他们航空队和第三航空队一起飞往南昌空军基地,这让高飞和何立民都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上面的命令是怎么回事,诺大的武汉地区如今只剩下了第五航空队的十几架战斗机,如果这个时候敌机乘虚而入,那势必将会给整个武汉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让我们今天去南昌,难道那边有什么战斗吗?”在赶往停机坪的车上,高飞不由得好奇地问着何立民。
何立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上头也没有说呀?刚才我问过了大队长,他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保卫武汉了?”高飞身边的陈怀民也问着。
何立民苦笑了一声,道:“武汉肯定是要保卫的,估计是有其他的原因吧!”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同一辆车上的几个飞行员道:“明天据说是鬼子天皇的生日,在他们那里是一个节日,大队长说他们应该不会在这一天里跑过来轰炸武汉的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样的点起了头来。但是高飞却想到了另一点,道:“他们一定也能够猜到我们这么想,说不定就真得会来武汉轰炸呢!”
“你小子就是一个祸事精!”何立民骂道:“敌人不来,也会被你说的来了!”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高飞也只得尴尬地笑了起来。
虽然所有的飞行员都怀着一种疑惑,但还是按照上级的命令执行。何立民带着二十一中队第一个升上了天空,按照事先的约定,他们中队在武汉市的上空环绕一圈,等待着另外两个中队的战机升空之后,组成编队向东南方向飞去,这似乎就是试图要告诉武汉的市民们,他们离开了武汉,飞往了别的地方。
对于这一次的任务,令高飞和何立民疑惑不解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到达南昌的时候,已然是下午时分了,大家也就在基地里吃了顿饭,喝了点儿水,休息了两个小时,看看时间到了傍晚,大队长又命令着大家再一次返航回武汉。
“这有没有搞错呀?”已经有人骂了起来:“匆匆忙地跑到南昌,也没有见到半个敌人出现,这就又要赶回武汉,上头的那帮家伙们难道吃错药了?觉得这样我让我飞来飞去的好玩儿吗?”
代理大队长毛瀛初却一脸得严肃,不快地告诫着这个不满的家伙:“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对命令的服从,你哪儿来得这么多废话?”
这个发牢骚的家伙吐了吐舌头,不再搭话了。
高飞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不明天再飞回去呢?现在我们回武汉,天都黑了,只怕路上不安全呀?”
大队长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什么不安全的?仗都能打?还怕夜航吗?”
高飞与何立民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的确,大家在上航校的时候,都经过夜航的训练,但是毕竟此时的战斗机主要靠的还是人的肉眼,借助着地面的目标辨别方向,无线电导航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有效,更何况,他们的战斗机上,也只有领航的长机才会装置那种高级的设备,而大部分跟随的僚机却没有。所以,在黑夜里飞行,对于飞行员的挑战自然是非常高的,如果一旦脱离了机队,那么很有可能会迷航。迷航的危险性,就是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被大队长抢白了一通之后,高飞闭上了嘴巴,其他的队员们也都不敢再多问什么。
大家再一次升上了天空,这个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他们排着来时的飞行编队,向着西北方向上而去,大队长自然是飞在最前面担当着领队,在他的飞机后面有两盏红色的灯,作为后面跟随飞机的指引;而后面跟随的飞机,一直保持着与前面飞机相同的距离和速度,追随着前面的目标。为了防止后面的飞机掉队,所以前面的大队长领飞并不快,好在这一天倒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也是星空满天,连一丝的风都没有,云彩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玩儿了,所以,他们的回程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平静的。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航空队按照计划又回到了汉口的王家墩机场,早有地勤人员等候在着他们的归来,在所有的飞机安全降落之后,飞行员就被接上了车子,拉到了食堂先去吃饭。的确,这一天的折腾,大家连晚饭都没有顾得上吃。
一直到吃完了饭,在回往宿舍的路上,高飞才向何立民说起了他心中的猜测:“何哥,你说我这么来回得往返,是不是在给敌人故布疑阵呀?”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虽然何立民也有些怀疑,他还是问着高飞。
高飞道:“你不是说明天是鬼子天皇的生日吗?他们要过节,不应该会到武汉来轰炸。呵呵,既然我们能够这么想,鬼子也一定能够想得到!”他说着,看到何立民的脸上闪过阴晴不定的神色,知道这位中队长肯定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他又接着道:“呵呵,白天的时候,我们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武汉的上空飞过去,鬼子一定已经知道了!武汉市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日本人的特务呢!他们也一定猜测出来,我们以为他们明天不会过来的,所以才会离开武汉,而这也让他看到了他们过来轰炸武汉的机会!”
“你说得不错!”何立民点着头,同时又道:“其实我也在想,这是不是我们给敌人的故意布下的疑阵呢?呵呵,你还记得上一次陈纳德上校跟我们说过的话吗?他说要想办法把敌人引进我们的圈套里来,我想,这也许就是引蛇出洞吧!”
“对!”高飞兴奋地叫道:“我也这么想,这一定是上面的一个引蛇出洞的计谋!”
“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咕什么呢?”走在前面的陈怀民回过头来问着高飞。
高飞和何立民相视一笑,道:“我们在说明天鬼子要来轰炸武汉了,所以在谈怎么来打呢!”
“明天鬼子肯定会来轰炸?”陈怀民有些不相信一样,停住了脚步,问着高飞和何立民。
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老何,你不是说明天鬼子要过节吗?”陈怀民不解地问道。
何立民笑道:“他们要过节,所以才有可能为了向他们的天皇庆贺,来轰炸武汉!”
看着陈怀民满脸疑惑的样子,高飞笑了一起,对着他道:“你看着吧,明天他们一准儿地会来!”
“如果他们真得会来的话,这一次我一定要击落他们一架飞机,怎么也要开开荤!”陈怀民信誓旦旦地道。
何立民和高飞都怔了怔,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实际上,在上一次二一八空战之前,在一次应对日机偷袭武汉的战斗中,陈怀民驾机随着队长升入长空,还没有来得及跟鬼子打上一个照面,他的座机就被敌人击中了,本来他还想要驾机安全着陆,但是飞机最终还是燃烧了起来,万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跳了伞,在落地的时候腿部负了伤;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没有能够参加二月十八号的那场大空战,这对他来说就好像少了一点儿什么似的,令他很是不快,总想着要把这种机会找回来。而就在半个月之前,他又接到命令,驾驶着一驾侦察机去正在鏖战之中的徐州战场,对台儿庄地区进行低空侦察,在返航的时候,却不幸与日机遭遇,当时他只能孤军奋战,几经周旋,最终却采用了一个十分极端的手法:驾着他的座机竟然撞毁了一架日本人的战斗机,他自己却又一次跳伞成功,死里逃生地跑了回来。何立民和高飞都知道,此时的陈怀民,就盼着来一场大的战斗,来显示自己真实的实力。这是一个十分勇敢而且不畏死的青年,当然,他们的这些队友和兄弟们,也都有这样不怕牺牲、为国奋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