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受着被穿透的感觉慢慢转过头去
事情的发展总是超过人们的想象
就像曾经在听到德州电锯杀人狂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脑子里是残暴血腥的场面,就只有这样。所以在深深的恐惧里避免瞧这样的电影。但是后来,在沉重的精神压力下我鼓起勇气翻出这部在我的印象中最最恐怖的电影,没想到会产生那样深地迷恋。
它的血腥只是一种独到的表现形式,在血腥的背后,是对人性的一层层剥离和解析。
人类想象力和勇气的匮乏,才是真正可怕的。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愚蠢,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智慧解决问题,并不是归咎于谁对谁错。
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错误之后,是一轮又一轮的代价。
我瞧着面前的蜡烛,意识在半睡半醒之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我的灵魂离开我所身处的房间和人们,飞到世界上空游荡。我们总是会经历这些说出来就成了扯淡的事情。
可是在黑暗降临后的万家灯火之上,我透过窗瞧向灯光里的人们,像是瞧烛光下的剪影。人们碰着彼此手中的酒杯,笑对着眼前人的微笑,瞧着镜中老去的自己流泪,急急忙忙的在脸上涂涂抹抹掩饰憔悴,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埋头做作业绞尽脑汁的时候眉头紧皱,在那稚嫩的脸上留下多年后沉积成深刻的岁月痕迹,酒吧里群魔乱舞,在安静的角落有寂寞的目光,一日复一日值班心怀雄心壮志的人,打算明日复明日在游戏世界里虚度光阴的人。
人们争吵,欢笑,拥抱,流泪。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而在我们这片沉入夜色的土地上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已经入睡的人的梦境,角落里睁着的通透的眼睛,还有我们这群在诡异烛光里静静思量的人们。
啪啪啪
世界终于有了声音。我睁开眼睛,穆楚笙放下了双手,微笑地瞧着我们。
我们好似一群被催眠之后醒来的人。
只是好似么?
我努力的回想,但是没有结果。
大家好像和我一样。
有种上当受骗被利用的感觉。
“从我开始吧。”穆楚笙说。
我们瞧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每个人讲一个怪谈之后吹灭面前的一盏蜡烛,到那边的镜子里瞧一瞧自己的脸,”她指了指门口的镜子,“接着回来,下一个人继续。”她的手画了一个圆圈,“逆时针。”
“我没有那么多的鬼故事。”我说。
“每个人讲一个就可以,接着吹灭面前那一角的所有蜡烛,中间的那支不要动。其实我们可以用简单的办法不用这么多蜡烛的,但是我们还是需要照明的嘛,我想。其实还有很多需要的,檀香,剃刀,把衣服反穿,放到里鬼门的一盆水什么的,但是我们用一般的玩法就好了。”穆楚笙说。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四角各点了一枝蜡烛。
总觉得吹灭一堆蜡烛之后讲鬼故事非常的别扭。我真心觉得这些蜡烛其实并不是为鬼故事准备的,但是因为我对这里的百物语并不了解,而且老人在这里穆楚笙也许也不会胡说八道,索性就由她去吧。
说到底我只是把这当做一个游戏来瞧待。
穆楚笙逐一拿起面前那一角的蜡烛吹灭,六芒星出现了一个缺口。
“那我开始讲了。”穆楚笙正了正位置,“很久以前,一个女孩能歌善舞,美貌无双。”
我非常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算不上大家闺秀,家境淳朴。女孩每一年生辰都会表演歌舞,很多人来瞧,因为歌舞精湛,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她生日的这一天来瞧她的表演,而且达官贵人还会赏赐很多的钱财珠宝。女孩家里就用这些钱财在宅子的后院打了一口井,省去了用水之繁琐。到了豆蔻年岁生辰的时候,女孩自己谱了曲子编了舞蹈,在城中搭台表演,歌声舞姿的动人震惊了全城。可是后来却被强盗劫走卖到了一个小镇,女孩三天三夜以泪洗面,每夜独坐井边,以为天下水都是相通的,井水会通到自己家里。
被逼嫁的那天恰好是女孩的生辰。镇子的习俗大婚之日要到山上跪拜,女孩逃出轿子瞧向山下灯火觉得人生无望,便在荆棘丛里再次跳起自己编的歌舞,歌声在山上回声连连,凄美动听,但是没有办法辨认声音的方向。她被荆棘割得浑身伤口,浑然不觉,至死方休。她的尸体挂在荆棘丛上,鲜血顺着山坡向下流。婆家后来顺着血流的途径找到女孩惨不忍睹的尸体。那晚,女孩娘家的井里传来女孩的歌声,从那以后每一年女孩的生辰忌日,井里都会传来凄美的歌声。每一年都会有人在听到歌声后投井自尽。在婆家人找到女孩尸体时,女孩身边的树干上用鲜血写着‘此歌此曲名为绝尘’。后来山上长起了火红的花朵,镇上的人就管这种花叫绝尘草。”穆楚笙停住。
烛火轻轻的摇曳,在这密不透风的空间里,随着空气的波澜层层跳动。
这就是招魂仪式所需要的气氛,我想如果烛光再分散的均匀一点,我们就会像一群没有影子的魂。
穆楚笙勾起非常邪恶的笑容,带着孩子气的邪恶,却非常可怖。
“大家都知道我说的小镇是哪里了吧。这就是活人祭的由来,因为小镇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绝尘草的药用功效,接着献上一代又一代的祭品。可现在最重要的是,”穆楚笙的笑更深了,她的玻璃眼珠镶嵌在在烛光下狰狞着的脸上,“百物语作为最古老的招魂仪式,我们的目的就是邀请她们,在我刚刚讲故事的时候,故事里的女孩正缓缓地从山上飘过来,她现在正在注视着我们,”她的声音非常奇怪的没有笑意,像不是出自她之口,“你们瞧窗外的是什么啊。”
穆楚笙瞧着我,窗子在我身后,她的脸上是一动不动的笑容,像一具蜡像,她好似透过我与我身后的目光对视着。
我承受着被穿透的感觉慢慢转过头去。
蜡烛渐渐在我眼前消失,我流着冷汗转过头。
灰蓝色的窗帘很平静,凌乱的树枝投映下抽象的影子,像为我们讲的故事所配的插图,在这样的气氛下和穆楚笙的笑容一样狰狞可怖,但是,还是能够分辨出没有什么女孩的身影和目光。
我的冷汗有了对自己嘲讽的意味。
“我在这里。”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这次我是真的吓了一跳。
穆楚笙在我旁边眼神幽怨地瞧着我,接着爆发出狂笑,并且做作的翘起岚花指挡在嘴边。
“哇吼吼吼吼吼,我就知道这里只有你最好骗。”她非常心满意足的站起来,走到门前去照镜子。
用熟悉的段子说,就是在我面对她突然的狂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吓早了。
穆楚笙跪坐在地上瞧着镜子,一动不动的瞪了差不多半分钟,接着一脸严肃的走回来坐到我对面。
“真失望。”她小声说了句。
“这才哪里到哪里啊,别急,一会姐姐让你如愿以偿到和鬼厮守终生。”我瞧着她愤恨的说。
“那就谢谢了,我没有白疼你。”穆楚笙一副打起精神的样子。
“你们是要聊天么?不如我们泡壶茶水秉烛夜游吧,说不定一会儿会有第七个人的声音插进来,和我们一路聊到阴曹地府。”幽幽冷冰冰地说,接着拿起一根根的蜡烛吹灭之后摆回原处。
我期待又有点害怕的瞧着幽幽,我觉得她的内心要比总是虚张声势的穆楚笙恐怖多了,我甚至觉得她本身就是一个让人产生关于黑暗故事的联想的招魂体,接着我瞪向穆楚笙,她就是那个被招来的魂儿。
“我开始了。”她不容我们任何人插嘴的说。
“有一群人在天黑了以后来到一个镇上,有人建议玩百物语。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在第四个人讲故事的时候,突然所有的蜡烛都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一点声音也没有。第四个讲故事的人叫同伴也没有任何回应。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在黑暗里摸索,什么也没有,她就一直一直摸索着向前走,向前走…
屋子里的蜡烛被一根根点燃,大家在越来越亮的烛火里发现只有第四个讲故事的人不见了。刚刚听到她的呼唤的时候恶作剧想吓吓她就都没有出声。屋子里的老人点燃最后一根蜡烛递给最后一个手里没有拿着蜡烛的人,待她接过之后老人说:‘她被带走了。’接着站起来对屋子里的人们说:‘你们跟我来。’说完拿着蜡烛向屋外走。
大家赶快拿着手里的蜡烛跟上老人。
后来,只有第四个讲故事的人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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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停住。
“我讲完了。”她停了两秒之后说,接着瞧了我一眼,站起身去照镜子。
在听她说到第四的讲故事的人的时候,我以为她会像穆楚笙一样是想要捉弄我,以为她的故事会是以我惨烈的牺牲告终,但是她是在捉弄除我之外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