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令梓靠着窗随意翻着手上的账本,半个月来,她把大概的账目都看了七七八八。
十多个主子每个月光月钱就要上百两银子,平日里的衣服首饰另算,逢年过节还要另外添钱,加上丫鬟家丁的月钱,算下来一年至少四五千两。
除了少量田产,吴王的俸禄和食邑基本都没有用在后院上,这些开销全靠吴王妃的嫁妆,怪不得钱令梓一嫁进来就把管家的事情交给她,还真被二婶说中了。
这时,李玉儿面色奇怪,不等人通报就进来了。
“玉儿,你这是怎么了?”看她表情不对,钱令梓放下账本关心的问道。
李玉儿欲言又止:“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谁惹你生气了?”钱令梓看她气呼呼的样子,拉她坐下,接过桃儿递来的茶放到她手边:“喝杯茶,顺顺气。”
“钱姐姐,你可不知道!他们简直太欺负人了!”李玉儿看钱令梓还是蒙在鼓里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竹筒倒豆子似得把什么都说了。
“那赵玉儿今天要和我哥结婚了!我哥已经出去接了,外面摆了好多桌,那赵家的人都来喝喜酒了。我问父亲怎么回事,他居然叫我别多事,后来又问母亲她才告诉我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
相对李玉儿的愤愤不平,钱令梓的反应冷淡的多。
她说:“我知道。”
“你知道?”李玉儿很惊奇,暴躁的在房间转来转去:“你知道还让他们这样做?”
钱令梓拉着炸毛的李玉儿,笑得很得体:“那我能怎么样呢?”
对啊!她能怎么样呢?
争吵不过徒增烦恼。
“钱姐姐,你真是命苦。”李玉儿抱着钱令梓,给她在吴地稀缺的温暖。
“我怎么会命苦呢?你看”钱令梓推开她,把账本拿出来:“刚嫁进来母亲就叫我管家呢!而且,现在我又有了身孕,不用晨昏定省,日子很悠闲的。”
“你又不爱管家。”李玉儿噘着嘴,她还是有些不平。
“虽说不爱,可总要学着做的,你也要学。”钱令梓又翻开账本,那密密麻麻的账目,看得有些头疼。
“我学这个有什么用。”李玉儿听她这样说,想到自己几个月后就要嫁去和亲,一时间也顾不上心疼钱令梓了:“还不如学学怎么狐媚惑主呢!”
“玉儿!”钱令梓自知一时失言,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李玉儿还是闷闷不乐:“只是那皇帝的孙子都我们这般大了。”
“只说和亲,也没说一定就是嫁给皇帝,说不定嫁给他孙子呢?”
“但愿吧!”嘴上这样说着,可她的脸色并没有好一点。
钱令梓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俩人尴尬的沉默着,直到果儿高兴的拿着一封书信进来。
见李玉儿也在这,连忙问好:“世子妃安好,玉真公主安好。”
“那么假干什么!”李玉儿撇嘴。
“要的,要的。”果儿答道:“圣旨已经下了,不能再叫小姐和三小姐了。”
“行了,什么事如此高兴?”钱令梓看向果儿手中的信,想:莫不是母亲的回信到了?
“二少爷来了!”
“二少爷?”钱令梓愣了一下,继而惊喜的站起来:“是二哥来了?”
“是啊,事先也不知道,现在王爷正在外面招呼呢!”
“二哥怎么会来呢?”语气虽然疑惑,却也挡不住里面的惊喜,钱令梓在屋里转来转去,恨不得马上出去相见。
“对了!这是给玉真公主的信。”果儿把信递给李玉儿。
“我的信?”李玉儿拿着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是李蕊儿写的。
她想笑,眼泪却不争气的先流下来,没想到母亲的信没等来,却只等来一个平日里不对付姐姐的信。
没等两个高兴多久,杏儿又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安都没问,直接说道:“小姐,二少爷和世子打起来了!”
“什么?”
钱令梓一个踉跄:“他们两个怎么会打起来?”
“快,我要出去看看。”
走了两步发现李玉儿没跟上来:“玉儿?”
李玉儿拿着信,笑得很委屈:“我不能见他。”
钱令梓了然。
带着春夏秋冬,钱令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外院走去,却被挡在院门。
守门的侍卫不放行:“王爷有令,世子妃不能出去。”
她们僵在了门口。
软轿上的钱令梓这时候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出去只会是添乱,可没想到,吴王居然防她到这种地步,怕她出去搅黄他们的婚礼吗?
钱令梓:“春花。”
“是。”春花出列,低着头听她指示。
等了半天,钱令梓也没有说话,她正要开口问,就听到一声叹息。
“算了,回去吧。”钱令梓想明白了,不管怎样二哥都会与她见面的,自己现在出去也只是火上浇油。
话是这样说,可还是把杏儿留在这里等消息。
回到院内,不一会,外面的丝竹声响起,钱令梓知道,这是风波过去,婚礼继续的意思,她有些失望。
又过了一会,杏儿回来禀报道:“世子妃,二少爷去了别院,明天一早会过府与您相见。”
“知道了。”
钱令梓虽然坐立难安,却也明白,吴王是不会让她出府的,特别是现在自己还有了身孕。
喧闹一直到半夜才安静下来,钱令梓坐在桌边,不知道在等什么,桃儿杏儿轮流劝,也把她劝不上床。
看着烛火,她想起新婚夜的烛火,那夜她也是这样坐在桌前,只不过心中没有期待;而如今她有了期待,却没有了那个让她早点休息的人。
喧嚣过去,钱令梓不再等。
院子外,世子看着暗下去的灯光,微微叹气,他在院门外,既不敢抬脚进去,也不愿抬脚离开。
皇帝身体每况愈下,三千后宫佳丽也没有一个怀孕的。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需要助力。
回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本朝祖上也是草莽起家,赵家在南方经营一百多年,与江湖上各大世家联姻无数,如能起事,这是一股足够强大的势力。
虽然上了床,可钱令梓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她披上衣服,没惊动任何人偷偷走出房门。院门没锁,是她给世子留的门,守门的婆子睡得很熟,钱令梓很简单的出了门。
赵玉儿的新住处在院子的左边,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烛火,他们也还没睡下。
抬头,天上是一轮明月,却照不明前路。
钱令梓踌躇了半天,也没敢往左边走,最后在叉路口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想,自己真是没用!说了不要有期望,可还是不自觉的有了期望。掩面,却哭泣不出来。
藏在暗处的世子这时候才现身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叫道:“团团。”
钱令梓惊异的抬头:“世子?你怎么会在这?”
世子笑了笑,坐在她旁边帮她拢了拢衣服,语气宠溺的说道:“夜深露重,你冷不冷?”
钱令梓摇摇头,握住世子的手,发现他的手很凉:“你在这很久了?”
“我想进去,可又怕你不让,只好在这站着。”
钱令梓低头,嘴角有了笑意:“院门没锁。”
“我知道,可就是怕。”
“怕什么?”
“怕你不理睬我,怕我们生疏了。”
温柔体贴的话最暖人心,钱令梓委屈的情绪突然间消失了,她抬起头看着世子亮晶晶的眼睛,刚想说话,就看到他嘴角的淤青。
钱令梓抚着伤处,有些心虚的说:“这是,二哥打的?”
“不碍事,二舅哥只是心疼你。”世子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也心疼你。”
“可是?”
“没事,宴席上用胭脂遮过了,没人发现。”
“二哥真是的,怎么能打脸呢!”钱令梓低头埋怨了一句,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打伤了就不好看了。
“你是说,打其他地方就可以?”世子的声音有些戏谑。
“我不是这个意思。”钱令梓的头更低了。
“我知道。”世子就喜欢看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拿手抬起她的下巴,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
“啊!”
钱令梓没有防备,短促的叫了一声,惊醒了守门的婆子。
“谁!”说着就要出来查看。
“躲起来!”钱令梓把世子往暗处一推,小声说道。
世子略一思索,明白她的顾虑,低声回了一句:“你小心。”便隐在暗处。
“世子妃娘娘?您怎么在这?”守门的婆子打着灯笼,看清面前的人,连忙上前扶住。
“今晚月色很好,我出来赏月。”钱令梓抬头看了看月亮,仿佛看到月宫中美丽的仙子,嘴角的笑意停也停不下来。
婆子看她那样诡异的笑着,心想:莫不是撞鬼了吧?这还能笑得出来?
虽然这样想,但她并不敢多言,只小声劝道:“夜深露重,世子妃还是去院里看吧!”
“好。”钱令梓答应得很干脆,拢着衣服自顾自的走在前头。
后面的婆子心中暗想:完了,世子妃肯定是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