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咬着牙,从齿缝里蹦出话:“没有存心,那就不要挡在这里!”
窦端云被阿美狠一推开,险些跌倒。
一屋子人都沉默着,都将目光落在关汉卿身上,所有的希望也都系在他身上。
在关汉卿把脉的时刻,窦端云还是忍不住一把拉开他的手。
“你做什么,姐儿!”杜九娘愕然地望着她。
“我还是不信他。”一双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关汉卿,窦端云神色复杂。
关汉卿也与窦端云对望着,心中不解窦端云的激动因何。
“他是从京城来的,知道秦子哥被蛇咬马上跟着我来了,姐儿,你怎么不信他,你还想不想秦子哥好了。”急迫之下,杜九娘的话也说得重了。
窦端云无措地立在被孤立的地方,望着关汉卿,她的眼光是复杂的,厌恶、防备,也有着一丝害怕。
她的这些神色都落入关汉卿眼中,他想不明白这个女子对他怎会有这些情绪。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他的目光再难从窦端云身上移开。
紧咬着唇,窦端云迟疑着:“我怎么知道他的医术怎么样,会不会-——医死了人。”她的声音沉重,一字一句沉沉压在关汉卿心上。
关汉卿双眸微眯,“你大可放心,现在我能保证他至少还能有救,若你再耽搁下去,我便保证不了什么了。”
窦端云清楚若时间再久毒入肺腑就难再救了,这个时候除了身前这个前一世将她害死的人能救秦子,她也再找不到一个大夫马上过来。
她迟疑的瞬间,杜九娘已拉着关汉卿的手搭在秦子脉搏上。
所有人都不赞成她,窦端云只能哑然呆立在一旁巴巴守着。
关汉卿凝神沉思,阿美见他如此凝重的样子不觉心中一紧:“可有什么事?他是昨夜被蛇咬的,当时还神情清楚,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还晓得回来的路。我给他煎了点活血化瘀的药,家里实在没有别的草药了,他吃下后半夜就难受,迷迷糊糊睡着,最后怎么叫都叫不醒。”
关汉卿沉思着:“是金环蛇的毒,不是什么重毒,幸好你也给他喝了药。”
秦子父母忙探头问:“那没什么事吧?”
“我开副药先抓来吃了试试,应该三两服药就能除清余毒。”
“那就好……”大家都落下口气。
窦端云一直望着关汉卿,目光没有在他身上离开过,她望见他在细心诊脉,认真开药。举手投足专注严谨,与她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一点不符。窦端云惊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他,或者当初是自己误会了他,她想自己将前一世的死加诸在他身上是不是太过牵强了。
关汉卿虽一心专注于诊脉,但是他却感觉到身上窦端云的目光。他知道她在看他,似乎她很防备着他,也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于厌恶他。他并不知晓她的这份厌恶从哪里来,他心中的窦端云是莫名其妙而古怪难测的。
只是她方才所说的那一句话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心中不由地一颤。
搁笔写下药方,关汉卿递到阿美手中,“去抓药吧,都是寻常的药方。”
阿美接过,停在窦端云身前,“我去抓药,你得付所有银子。”出口的话语毫不留情。
窦端云急急点头:“好,我付!”
“拿来啊!”阿美直截了当摊开了手。
窦端云怔住:“我……”
“不愿意?”阿美冷笑着朝窦端云上前一步,“怎么,嘴里说着好话,叫你拿钱出来就不愿意了。”
窦端云连连摇头:“不是的,我身上没有银子,现在没有……”她羞红了脸,对于她来说这是羞耻的一件事情。她心中当然是想帮秦子的,只是一大早被阿美拉出门,她现在确实拿不出分文来。
阿美尖酸刻薄的话语还要再倾泻而出,关汉卿这时轻巧拿过她手上的药方,走出门去,“我去吧,我清楚一些。”
他拿了药方离开了,背影利索挺拔。是他真的方便去抓药,还是因为窦端云身上没有分文,他不想让她太难堪?
窦端云望着这背影出神,回过神后紧跟着追出去。
关汉卿的步伐稳健,已经走出好远的路了,窦端云遥遥喊:“等等——”
他闻声回首,望着她停在原地。
窦端云喘息着终于追上,“我跟着你去。”
关汉卿眸中闪着疑惑。
“看你使不使坏,掺不掺假药进去。”
关汉卿眸中厌恶一闪,转回身继续前行。
“你不回答我?”窦端云气急,快步跟上关汉卿的脚步。
关汉卿还是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只走着自己的路。
前一世从未被人这样忽视过,这一世也未有人见着他不打招呼。窦端云心中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瞪着眼横身挡住关汉卿前行的路,“怎么不听?我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淡淡抬眸睨了窦端云一眼,关汉卿从一侧走向前去,“无聊的话题,我不喜欢参与。”
无聊,敢说她无聊?窦端云一肚子火气,她次次都忍不住说出自己前一世的那段遭遇,都忍不住想指责关汉卿害死人这个污点。只是每一次想开口的时候都忍住了,但是憋在心中,她知道自己是多么难受与不舒坦。
“关汉卿,你会医术,怎么会医术?”跳在关汉卿身前,窦端云傲着脸追问。
“会就是会,还分缘由。”
“那你行医多少年,害死过多少个人。”
问到这里,关汉卿突然突然停下不前了。他的眸光落在窦端云身后的远山青野中,游着神又似一脸冷淡漠然。
窦端云这才有了一丝爽快,“怎么,回答不出来了?”
“这也是无聊的话题。”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关汉卿大步向前。
窦端云跺着脚,咬牙切齿:“关汉卿,做了亏心事就不要这般逃避,做了就是做了,医不好人就是医不好人,何必再去害了别人。”
“害了别人的人是你,若你再这般追赶我阻拦我,秦子的命你就不要救了。”
一句话说中重点,让窦端云再无法争辩,她呆滞了一瞬跟上了关汉卿的脚步,安安静静随在他身旁。
她无话反驳,因为确实不想秦子有事,对于秦子中毒这件事她心中满满都是愧疚,如果再耽误了什么,她会更自责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