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二三百两,明着听来是在诉苦,但是蔡氏何尝不知窦端云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有求于人,蔡氏知道这一番前来必定不是那般容易讨得结果,她虽是长辈,但确实从未尽过长辈的职责,对于窦端云的暗嘲,她也只能先忍一时。
“一个女儿家开店是辛苦,身边没有个人帮忙料理确实是你这样艰辛。”蔡氏抿着唇,慢悠悠笑开,“不如你招个小工,这样好帮衬着你。”
“开店初期我哪里有钱财去招人。”
蔡氏暗笑窦端云瞬了她的话,“不如让我来帮你?”
帮?窦端云被这个字吓了一跳,蔡氏明明是来催她给钱,怎么反倒让蔡氏先占了她的便宜。这帮哪里是帮,分明就是想要侵占她难得的心血。
“呵,婆婆忙着借账催账,我怎敢让婆婆以长辈的身份来小店替我忙前忙后。”
蔡氏但笑不语,她知道窦端云会这样回答她,静望窦端云一瞬,她笑:“不如让云郎来帮你,反正你们是有婚约的人,打理一个店也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这店是她的心血,与云郎何干,与蔡氏何干?
窦端云淡声问:“婆婆不是来催账的吗,怎么一直都在问我店中的事情。”窦端云突然一惊,才始觉自己说错了话,她着了蔡氏的道,蔡氏不就是想逼着她亲口先说出催账的事情么。
蔡氏忍不住笑了,姜还是老的辣,道行也还是她的深。“窦娥,你来我家十多年还真是辛苦你了,眼下又替我催了债回来,也是能干的主儿。我今日来了,现在你店中也正巧有空,你把银子算好,柳贺云该还我的还有二百五十两吧。”
她的一席话说得理所应当,让窦端云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愣了好久,她才慢慢有些恢复清明,“婆婆方才也说我一个女子开店不容易,确实很是辛苦呢,其中艰辛婆婆那些年应该都有体会过。”她垂首凝思,再抬首时微微一笑,“我想扩大店面,所以将银子一时拿来用作周转了,婆婆不是说过给我一个月的期限吗,现在还差十天,婆婆这般理解我的辛苦,应该不会责怪于我不事先告诉你吧。”
这时换做蔡氏一愣,她不料窦端云会这般直白地反驳她,心口憋了满满的火气,一时难以发泄,“窦端云,你……”
“对了,这么些日子我都不在家中帮衬,婆婆不是请了李清来家中帮忙打理吗,她可还在我那间厢房住着?”窦端云柔声问起,她的双目散着迷离碎光,唇角勾起的笑容美得明艳,她浅叹着摇头,“哪一日婆婆有空了带着李清过来看我的店吧,静居要扩大店面,到时婆婆与清儿过来瞧瞧,看我新扩的店面如何。”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扩大店面,现在并不是时候,她不过开业一个月不到,哪里可能这么快就做大,这一间宽敞的店面已经足够她卖这几瓶女红膏了。她所想要的目的不过一个,就是要蔡氏带着李清亲自登门致歉。
她们欠着她的,她不是任由人驱赶的物体,蔡氏如此待她,李清要抢她的未婚夫婿,她就要她们一一还回来。
蔡氏比谁都明白窦端云这份心思,她恨恨盯着窦端云,“你休……”她的话却被窦端云巧笑着噎回,“婆婆,我想了想我这小店估计也扩建不了多大,花费不了多少银两,约摸着到时候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婆婆到时带着清儿妹妹过来可别说我这小店装修得寒碜呀。”
蔡氏像是咬牙切齿,话语从齿缝森冷迸出,“才开业不久,恐怕不用扩建什么,窦娥,你知我今日所来为何。”
这时店中走进两个妇人,她们衣着简朴,怯退扭捏的举止瞧着应是不常出门的妇女。窦端云朝蔡氏道:“真不巧,我先去招呼客人。”
她起身朝两位妇人招呼,热心询问着所来之意,也拿出精致小瓷瓶里的女红膏给两人试用。对于每一个进店的客人,窦端云其实都有分类,她很会识人,从来人的衣着举止,样貌谈吐就能大概了解对方家底,虽也不知十分准确,但至少大致不会有差错。
她知道面前这两人是普通家庭的平凡妇女,所以不会漫天要价,也不会故意提价或轻视,她热心推荐实惠经济的一排货品,其实女红膏所有用料都是一样,不同的只是所装的瓷瓶不一样罢了。
对于窦端云这热心的态度两个妇女很是受用,没有多说便掏钱买了两瓶。
蔡氏冷眼望着窦端云招呼生意,也冷言对送走客人的窦端云说道:“待外人这般热心,从不见你待云郎,待我热心过。”
窦端云诧异地睁着眼:“我六七岁便在婆婆家了,婆婆从没待我热心过,难道婆婆的意思不是想告诉我不必在乎身边人的想法吗?”
“我何时有这样的意思教育你!”蔡氏紧咬着唇。
窦端云心中憋着笑,她喜欢看蔡氏生气而又无言回驳她的样子,她每望见蔡氏如此心中便雀跃不已。
蔡氏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已经说不过身前这个年轻的女子了,身前的窦端云不知从何时起变成另外一幅模样,她仍是从前的温顺,但是却隐隐燃着一种隐忍的爆发,她是从前的模样,但却在不经意里四散着耀眼的光芒。她似乎比从前自信,比从前大方慷慨,也比从前懂了一份为人处世之理。
古怪地盯着窦端云,蔡氏忽然之间感觉自己才是这被欺负的人。心中莫名其妙一阵烦躁,也莫名地一阵惊惶。
“既然你已经说了不会太怎么扩大店面,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就回家来,我与云郎帮你拿个主意。”丢下这句话,蔡氏再丢过一记白眼,转身离开了静居。
窦端云望着蔡氏远走的背影,心中虽有一阵得胜之感,但只一瞬便觉得无聊得很。这些明争暗斗都没有意思,她想的更是蔡氏能理解她这一份心思与艰辛,可以用她积攒多年的财力或经历帮助她。回到桌案旁落座,窦端云替自己斟满一杯茶,无奈笑了一笑。蔡氏这般精明刁钻的人,怎么可能重视她这花了十几两银子就能买来的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