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妖娆至极的女子。艳皮虽然套了一件宽大的运动服在身上，脸上的浓妆依然暴露了她卖弄风尘的本行。这是一个平常的傍晚，她在外面完成了夕絮分配的任务指标，也“吃”饱了，正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轻快地走进一个安静的旧街区。这个街区已经有半数的房子空置，有一些已经被拆掉，留下了一块块天井状的空地，时不时有流浪汉在那里过夜。
今天遇见的，却是一个身上沾满血迹的金发男人。艳皮驻足细看，那个男人金发蓝眼，身材健硕，大概是美味，不过……他那只沾着血迹在地上画画的手的手背上，竟然格格不入地闪耀着金色的十字。
居然是天使，还是十字军？！艳皮仔细回想，并不是上次追杀她的那个。
金发天使根本没有注意到艳皮。他画的六芒星中间，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那个人的腿断了，是被扯断的。六芒星阵内满地的血。这个天使一手扶起地上的人，另一只手，扼住了那人的咽喉。
艳皮第一次看清楚了一个人的灵魂。那是一个满身伤痕，被枷锁束缚的女人的灵魂。据说被制作成魂偶的灵魂，是无法湮灭为灰烬，重新回到能量循环里的。它们会不生不死，带着生前的痛苦和执念，被无尽地利用。但天使的血阵解开了枷锁。女人如释重负地微微笑了，便灰飞烟灭。
詹姆斯站起来望向门口，才看到艳皮。
艳皮从未见过这样疲惫不堪，对自己完全没有警戒意识的天使。还是个十字军？！她讪笑道：“哟，天使还会满手血腥呀。”
詹姆斯看了看自己满是血的手，鼻子里冷笑道：“你们人类，总是以为肉体的陨灭就是死亡。”
艳皮觉得这个天使很有趣，习惯性地露出了妩媚的笑。“你跟你的同伴不一样。”
詹姆斯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他回头看了看血阵的方向，刚才还鲜血淋淋的尸体，不过几分钟已经化作白骨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死的时候会痛吗？”詹姆斯的蓝眼睛向艳皮寻求一个答案。
艳皮指指自己，“你在问我吗？”
詹姆斯点点头。“你以前不是人类吗？我问你，人死的时候会痛吗？”
艳皮冷笑道：“痛？是有一点。但我记得更多是恨。我想我死后一定化作厉鬼，让杀我的人生不如死。”
詹姆斯苦笑。“不知道她哪一次死得更痛……或者最痛的是我……”他喃喃着往巷子口走。艳皮刚想回头叫他的时候，却只看见一个经常在小区闲逛的老大爷。
老房子里散发着老旧木头的陈腐味，一点洗衣服的味道，还有一点饭菜香味。
“秀娟！你怎么这么晚回来？！”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艳皮举起手中的袋子，“下了班，给你去买保健品啦！”
不理会老太婆嘴里心疼钱的“啧啧”声，艳皮寻着饭菜香味，迫不及待地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准备吃。
老太婆念叨完保健品，又开始念艳皮，或者说她认为的‘秀娟’。“秀娟，别嫌奶奶唠叨，你一个人做几份工作，赚的钱就不多，还给我这个老太婆买什么保健品？！我告诉你，我脑子好着呢！哟哟哟，你换了什么工作，身上涂那么浓的香水？是不是在什么不正经的地方上班？！啊？！”
“哎呀，什么香水，是我的沐浴露香味！”
老太太眼神恍惚了一下，往房间走。“到时间了，该给宝宝换尿布了……”
艳皮看着那个恍惚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两个月前，艳皮在一条昏暗的巷子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秀娟。袭击她的歹徒已经扬长而去，秀娟身上的伤势，再送去医院也无济于事，再者，艳皮也不是什么好心人。这个秀娟和艳皮一样流连于各大夜场，但不同的是，秀娟相貌，身材都一般，只做侍应生和打杂的。艳皮不记得她，她却认识艳皮，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她呼救。
也许是一时间太闲了，艳皮带着她在红灯区随便逮到的小偷身上偷来的钱，凑够了秀娟身上原本有的三千块钱，去找到了秀娟的奶奶——一个患上老年痴呆的老太婆。
艳皮穿着秀娟留下的旧衣服，拿着一张秀娟生前的照片。
“我看着善良吗？像你吗？呵呵，天天被唠叨，你不会烦吗？”
艳皮嘴角抽了抽。“不过你挺好的，有人心疼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