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允暄断然拒绝。
“想得美,你跑了可怎么办!”翠袖冷笑道。
敏儿是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是救人要紧,“难道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找人跟着我。”
“我再想想。”允暄还在犹豫。
“来不及了,要快啊。”敏儿心急如焚。
允暄思忖片刻,望了望沈妍,终于点了点头,“走吧。”
敏儿却不急着走,回过头来对翠袖说道:“你要好生侍候着,寸步不离,小姐若是醒了,才好照应。”
翠袖嘟着嘴,眼望着王爷。
允暄说道:“听她的。”
敏儿这才放心离开,她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寻得退烧的良药。虽说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小时候听寺庙里的师父说过,山谷边杂草丛生的湿地,常常会生长一种草,名曰:锦草,此草治疗发烧最有效,可应急。如今在这荒郊野外,别无他法,但凡可以一试,都不能放过。
走出院门,她发现外面原是一片竹林。月光皎洁,一片清冷。
竹林很大,穿过竹林,便是一个小山坡。允暄举着火把跟在敏儿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山坡边有一条小溪流,溪水清洌,潺潺流过,周围野草茂盛,敏儿蹲下身来仔细搜寻。她认得这种草药,在京城随处可见,不知在这样的深山中,是否仍能一如既往的茂盛。
“把火把举高些。”敏儿回过头来叫道。
允暄走上前来,俯身,头顶上的火把劈啪作响,敏儿周围顿时一片光亮,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突然间山坡上冲下来几个人,围住了他俩。
是强盗山贼吗?不要啊,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意外了!敏儿心里乱如一团毛线,呆呆蹲在地上,慌乱无措。回身看着允暄,他倒是挺沉得住气,握火把的手连晃都不曾晃过。
只见身着夜行衣的几个人凑近前来,为首的一位却是对着允暄一礼,说道:“王爷,出了什么事吗?”
敏儿一怔,哭笑不得,怪自己蠢哪!这帮人敢明目张胆地劫太子妃,肯定四处安插了人手,怎会只有小院中的区区四人。如此看来,这院子恐怕已被围得密不透风,她和沈妍,只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怔忡间,却听允暄说道:“傻傻的干嘛,快找呀。”复又对着几名黑衣人吩咐道:“回去守着,一定要加强警戒,切不可大意,这儿没什么事。”
敏儿又埋头翻找着草药。草倒是长得不少,就是没有锦草。她只好顺着小溪流一路往上,丝履踩在草地上,有些湿滑,草叶上的湿气渗进鞋里,脚尖又湿又冷,地上的石子又硌得脚生疼。可她顾不了这么多,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允暄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有没有啊,你不是在糊弄本王吧。”
敏儿没有理他,现如今她的心比谁都急。
突然间一把刀阴森森地架在她的脖子上,金属的寒气让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在耍我吗?”
“你以为,我会这样不自量力吗?”敏儿沉着声回答,面容没有一丝惧色,明目熠熠生辉。
允暄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回了刀,“量你也不敢!”
摇摆不定的火光中,忽明忽暗的绿草地上,有一株小小的草,瘦小的枝梗上长着薄薄的四片小叶子,草叶上的露珠晶莹闪烁,在火把的红光中,显得异常光彩夺目。
就是它!
敏儿惊喜异常,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它了。捧着这捆毫不起眼的野草如获至宝,它就是救命的良药,沈妍也一定会好起来的,敏儿心里充满了希望。
夕阳斜照,残阳如血。
竹林被笼罩在一片红霞中,美得如梦如幻。可此时此刻,敏儿却无心赏景。
忙碌了一天一夜,沈妍的体温也终于回复如初。她轻舒了口气,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守并没有阻止她,这一日看她照顾病人忙进忙出,并无逃走的意图,也对她放松了警戒,只要她不走出视线之外,就不阻止。
展眼望去,竹叶婆娑,轻声呢喃。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也不知这伙人从何处来,劫持了她们两人意欲何为。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走,可是要往哪逃啊?连方向都搞不清楚的她,又势单力薄。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夜幕渐渐向西边靠陇,整个天空笼罩在一片迷蒙的光影里,越发的不真实起来,飞鸟投林,有一只苍鹰还在头上盘旋……
苍鹰!
敏儿好像被注入了强心剂,马上坐直了身子,盯着天上的鹰出神。想想驿站的方位,若是就近进山,此处不正是……
她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毫不犹豫拿出了玉箫——还好,她的箫还在身边。
箫声婉转动人,还因为带着一种期待,变得活泼起来。带着她最不切实际的心愿,在这宁静的傍晚,定能传得很远很远。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斜倚在院门口,盯着她看了许久。
这个女子,身上带着某种魔力,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目光便被她的身影所牵引,一路紧紧跟随。他忽然抬脚走近她,趁着她入神之时,伸手夺过了她的箫,握在手中把玩。
敏儿被夺了箫,慌乱中朝着天空匆匆一瞥,怒道:“还给我。”
允暄低低笑道:“越国的女子都如你这般野蛮吗?”
敏儿懒得回答,伸手就夺,奈何允暄就是不放手,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外人看来,却甚是暧昧。允暄望着她的脸,目光灼灼,笑得很是得意。敏儿狠狠回瞪着他,就是不退缩。
“哦,对了,越女可是出了名的温柔似水,比如里边躺着的那位,你是个异类。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太子妃?”
敏儿嘴边浮起一抹浅笑,“我早说过自己不是太子妃。”
允暄狐疑地望着她,她越是否认,他越是怀疑。身为俘虏,不知身在何方,她怎么还能如此淡定从容?若不是身份尊贵,又如何有此气度?不知为何,他的心倒是有些盼望,她若不是太子妃……
“你可知箫本是传自夏国,怎么你这越女竟也吹得这般娴熟?”
允暄手松了松,敏儿感觉到了力度的减低,便狠狠地夺回玉箫,轻蔑道:“素闻文化因流传而得以发扬光大,箫传自夏国,越人就吹不得么?”
“吹得,吹得。”允暄笑道,“听你的曲,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你俩韵味相似啊。你的师傅是夏国人吗?”
敏儿却答非所问,“你是夏国人?”
允暄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这女子冰雪聪明,想想自己没什么把柄落下,跟她说得太多,倒把自己的底抖落出来了。
敏儿看他的神情,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也不再追问,重新执起箫,自顾自吹了起来。乐音低徊婉转,空灵缥渺,悠远绵长。在这样的秋夜,风就是她的信者。夜风撩起她的秀发,轻舞飞扬,也撩拨着人的心胸荡漾。
允暄重又隐在黑暗中,默默看着她。
再抬头时,明月高照,素秋千顷,苍鹰已经不见了踪影。
敏儿顿觉失望,或许这只是一只普通的鹰而已。而她,能做的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