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用尽自己的能耐去维护着爱护着的这些,她一直在失去!
唐峻衍忽然想起,在他提出由自己去引爆顾谨诺心里定时炸弹时,李教授,这个著名的心理专家的那段话。
“有种治疗方法叫做置于死地而后生,就是让病人受到曾经受到的刺激的最顶级,反而能让病人清醒。但是这个方法千万不能用在这个姑娘身上,像她这样的病人,一旦置于死地,她不会想要复生的。因为那是她所能失去的极点。”
因为那是她所能承受的失去的极点。
所以,唐峻衍甚至说不出一句“你身边还有我”!
肖予崇在打了针,输了氧之后,休息了好几个小时,这时候恢复了力气,吵着要和恢复了的兄弟们一起搜救。
言霁宁看看顾谨诺,整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看刘圆圆,自刘硕景到了之后,靠着刘硕景身边一直都没能说一个字。
怎么办?肖予崇的这种挣扎,姜思亮和张军都拦不住。
言霁宁想了想,放开了肖予崇。
他本来一直圈着拉着扯着不让肖予崇去,这时候突然松了手,让肖予崇反而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他。
言霁宁沉着脸,带着三分的诡异勾着唇角,对肖予崇说:“去吧。反正敬子生死不明,就算你死了,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大不了,让小诺这辈子都抑郁,反正有峻衍在有我在她死不了。还有刘圆圆,死了你们两兄弟,大不了她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守着的烈士墓你们一辈子。”
肖予崇怔了怔,恼怒的一拳砸了过去!
“言霁宁你王八蛋!”
言霁宁躲开了,脸上多了些笑容,故意冷冷的诡异的笑着:“不信?呐,刘硕景和刘圆圆在那边。你去问问刘硕景,小诺是不是因为顾谨昀的死,患了抑郁症正在治疗着,再问问刘圆圆,是不是说过如果肖予敬死了她这辈子守活寡?去,你自己去求证。”
肖予崇傻了才会去问刘圆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他看看顾谨诺,仍是那样站着不动,迟疑一下,肖予崇走到刘硕景身边,低低的问他。
“刘医生,我姐……我姐是不是有……有抑郁?”
刘硕景怔了怔,点头,声音是没有掩饰的难过:“是啊,好不容易治疗有了起色,现在又……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去……”
肖予崇再转向刘圆圆,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姑娘目光空洞,没有任何的光芒。
刘圆圆微微勾了勾唇角:“虫子,敬子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真的会一辈子守着他的坟的,你告诉他,,让他别死……”
肖予崇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才能站定。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猛地转头看向那片废墟,哥,你好好的!
“虫子,你不只是只有敬子一个哥哥,你肩上的责任,不只是他。而他,也不会希望你所有的责任都只是他。”
言霁宁利用的就是肖予崇作为军人的担当,军人的担当,从某个角度而言比男人的担当还要重!
天色渐亮,搜救的工作又加快了些。废墟的残砖断瓦,被清走了非常的多,但是,余留的残砖断瓦,也都还有很多。
这时,有一个战士牵着一只金毛走进来,那是将军。
将军看到了顾谨诺,立起来身体,却忍着没有冲上去,转头看着自己的训练师,征询。
战士蹲下来,揉揉它的头:“去吧,到她身边去。”
将军再次提起身体直立,放下后迅速的跑向了顾谨诺!
顾谨诺终于有了些反应——将军在她面前直立,前腿放在了她的双臂,舔着她的手,然后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顾谨诺抱着它,贴着将军的脸,哽咽着说:“将军,敬子在那些下面。他们都说他没有生命迹象,可是我不信。将军,找他,找他好不好?”
将军舔了舔她的掌心,又用鼻子蹭了蹭她到底掌心。
顾谨诺鼻子一酸,泪涌了上来。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熟悉无比的将军的动作,它在说,别担心,有我呢,我去试试。
将军飞快的跑过去,一跃跃上了那堆残砖断瓦中。低着头,细细的寻觅,寻觅……
和别的搜救犬不太一样,将军先是嗅出了一个圈,然后在这个圈里,用几乎肉眼难见的速度在移动,似乎是在寸土不放的搜寻。
其他的训练搜救犬的战士看到了,都问带着将军来的那个战士:“你是怎么训练的?为什么它会那么仔细?”
那个战士说:“其实训练方法是一样的,只是将军做搜救犬之前,是一只导盲犬。所以它比一般的搜救犬更细心。但是,比起一般的搜救犬,它又显得稍微有些犹豫不定。”
其他人点点头,确实是如此。那片废墟,那么多只搜救犬都认为没有了生命迹象,将军却在一点一点的慢慢的确认着,寻觅着。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将军曾经和肖予敬的那些亲密的日子。顾谨昀去世之后,将军曾有一些日子完全不能找到自己该做什么的目标,甚至有种像是会衰竭的迹象——从它正式成为导盲犬,陪着顾谨昀那么多年,主人的死,对于狗这种动物而言,一样是种难以想象的打击。
肖予敬用难以想象的耐心陪着它,甚至好几次扮演了看不见的人,让将军找回导盲犬的导盲能力。肖予敬还会抱着它,和它“聊天”,直到后来,将军恢复之后,肖予敬对送它去进行搜救犬训练,也是和它好好的沟通了一番的。
突然,将军在一大块石块上,裸露的那根钢筋旁大声的吠叫起来!
它跳着,叫着,可无论如何,都围着那根钢筋!
搜救队精神一震,总指挥一声令下:“挖那里!”
将军的训练员让它下来,将军听话的回到他身边。
拿着生命探测仪低低战士上前检测,还是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但是,将军既然选定了那里,那么,那里至少有……尸体!
挖掘机缓缓的把大大的挖勺伸了过来,起重机也把大吊钩给移了过来。
总指挥激动的说:“这个位置,不是那个摊位的位置!甚至不是二楼的位置!他们一定是跑到了一楼了!”
就在挖掘机的大挖勺要挖下去,将军突然又吠叫起来,还一边叫着一边冲上去,对着挖掘机大声大声的叫!
训练员赶紧对搜救人员说:“将军说不能用挖掘机!”
行,那就不用!
用人的力量!
大家冲上去,齐心协力的搬走了那块连着裸露钢筋的大石块,再搬走了两边的几块烧焦的物品。接着,是那些大小不一的碎碎的石砾,用手抓起来捧起来装进斗车再推下去。
就这样,装了三个斗车的残渣下去,将军又跳了起来,冲着训练员大声大声的叫!
训练员马上喊:“停!”
忙活的人们迅速的停下,看着将军。
将军低了头,用两腿前腿,不是前爪,一点一点的把一个点之上的碎砾扒开,扔到一边。这个点是它认定的中心点,一点一点把碎砾往两边扒开。有战士拿着铲子想要帮忙,被将军吠叫着喝退,他们扔了手里的工具用手帮忙。
可将军又是吠叫着喝退大家,甚至是等大家离它定下的中心点有一个人身高的距离,才低下头继续。
训练员喃喃:“它怕我们挖的多了,造成二次坍塌。那个点的下面一定有人!”
顾谨诺终于动弹了,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在将军的对面扑的跪下!
总指挥急得对唐峻衍说:“你不拦住她?万一是……样子太惨怎么办?不得把姑娘吓坏了?”
唐峻衍摇摇头,不可能拦得住,也不可能不让她看。顾谨昀的惨死样子,早已让她刻骨铭心,就算肖予敬是……再惨的样子,她也一定必须要亲眼看见才能罢休!
终于,将军停下了,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碗大的口子。它对着口子大声大声的叫,伸着舌头舔!
顾谨诺则愣愣的看着那个口子,惨淡一笑:“敬子……”
那是一只受伤的手,那手的伤,已经深达骨血,食指和拇指,已然可见白骨。那手,微微张着手指,从那碗大的口子里伸出,正好卡在了那个口子处,掌心朝上,血肉模糊。
搜救的战士忙拿来了工具,小心的以那只手为中心点,小心翼翼的,不让一块小石砾掉下去的挖着。
渐渐的,渐渐的半个小时过去了,那里,显出一个人。
人的后背。
他俯卧着,脸朝下,身体朝左边,但是是后背朝着上方,只是,分明在某一个位置断开了。他屈着左腿,右腿不知所踪,兴许就是他身边那团血肉模糊的,和着碎骨的东西。他的左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身体抬起来大概有十公分,而他的左手,断裂,肩胛骨的关节裸露出破烂的战斗服外。他的右手,反着,朝上,伸在那个口子里,整个手臂僵硬,断裂,定型。
那人背朝着天,脸朝下,并不知道是谁。
顾谨诺定定的看着那人,几秒之后,仰起头:“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