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武之后,陈六便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为了下一场即将到来的比赛,院子里三间偌大的仓库里面所有的货物都要被重新整理。陈六及其手下个个都累的腰酸背痛。
昨晚一夜未眠的陈六,白天又干了一大堆繁重的工作。当他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倒在床上的时候,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整座院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无论白天或是夜晚,地下室里的世界一成不变,时间在这里仿佛被静止。
“钢牙”和“大奔儿头”已经适应了这个陌生的环境,而“残耳兄弟”自从领教了那只黑狗奇特的本领之后也老实了许多。“大粪坑”依旧沉默,其它的狗也不再喧闹。
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陈六派人给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每一只狗都送去了食物。
远处笼子里的狗吃的是什么“大奔儿头”看不到,不过眼前这几只笼子里的吃食好像都一样:一盆泡在冷羊奶里的狗粮,里面还拌有生鸡蛋。
相对于“大粪坑”,“钢牙”以及“残耳兄弟”而言,“大奔儿头”遭受到的高频声波伤害最小。虽然它也感觉不适,毕竟程度相对较轻。原来不同品种的狗所具备的听力也不相同,“大奔头儿”天生一对听力不足的耳朵这次却保护了它。
又渴又饿的“大奔儿头”厌恶的瞪着面前的食盆。它非常讨厌羊奶,更憎恨泡软的狗粮。不过“大奔儿头”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能去选择适应环境。为了保持好体力,完成任务,它只能埋头大吃。
“大粪坑”一口狗粮也没吃,只是为了缓解喉咙的干渴而去喝了几口奶。由于之前黑狗声音的作用,“大粪坑”的胃里一直有种恶心的感觉,什么也吃不下。
“钢牙”的脑袋依旧感觉昏昏沉沉,隐隐作痛。它觉得刚才的撞击使自己的牙齿都有些松动了,于是便决定通过使劲咀嚼盆里的狗粮来判断牙齿受损的程度。几口食物下肚,除了上下颚咬合时连带着头部一起有些疼痛以外,牙齿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下“钢牙”就放心了。
可怜的“残耳兄弟”浑身无力的相互依靠在一起,生猛的劲头一点儿都没了。兄弟俩满腹怨气,恶狠狠地盯着那只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黑狗。虽然心有不甘,妄图报复,却又有些胆怯。面对那只黑色的来历不明的家伙,“残耳兄弟”的疑惑与不解已经将饥饿驱散。此刻,食物对它们而言毫无意义。
受到敌视的黑狗却只是静静地趴着,双眼紧闭。它的全身在有规律的抖动着,好像痉挛一般。黑狗体内的能量似乎在一瞬间被消耗殆尽。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它始终保持着当初倒下时的姿势,不曾醒过一次。
肚子里有了食物垫底,“大奔儿头”想起了自己潜入此处的目的。它必须抓紧时间,尽可能在斗狗比赛之前完成任务,然后顺利的离开这里。这倒不是因为“大奔儿头”胆小,不敢下场拼杀。而是它觉得自己的实力太弱,一旦出了问题不仅会影响“钢牙”的继续深入,还会牵动外面的弟兄,到时候全盘计划可能都会被拖累。
“大奔儿头”意识到最好能尽快找个话题和“大粪坑”聊起来,而那只昏迷的黑狗正是一个绝佳的引子。
于是“大奔儿头”在稍作思考后开始向旁边笼子里的“大粪坑”发问。
“嘿,你是“大粪坑”吧,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忠”的死党——“大奔儿头”!”
“大粪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奔儿头”接着说:“你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长,应该认识那个家伙吧。它可真够神的!不过我感觉它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好,你说它能熬的过去吗?”
“大粪坑”扭头瞅了黑狗两眼,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因为它心里也没有答案。
“大奔儿头”发现笼子里的“大粪坑”似乎不太愿意与它继续攀谈下去,便知趣地闭上了嘴。它可不愿意招惹对方反感,那样反而会不利于自己任务的实施。不过“大奔儿头”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了。
当新的一天到来的时候,地下室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首先是那几只被搁在远处的狗被人运走了。
“大粪坑”在笼子里笔直地坐着,头却转向一边,双眼紧闭,不去看周围发生的一切。它心里明白那几只战败的狗将会被如何处置,毕竟“大粪坑”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
所有在陈六场子里斗败的狗,除了被主人牵走或是当场卖掉以外,其余留下的都只有一个结局:成为张武饭店餐牌上的一道菜。
“大粪坑”虽然同情那些可怜的同胞,却又无能为力。它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以求心安。
兔死狐悲 物伤其类!地下室里的每一条狗在未来都有可能面临同样的结局。
“大奔儿头”当然不清楚那些狗将会被送到哪里,所以一直在笼子里傻傻的看着。它甚至以为这几只狗可能是要被拉出去互相打斗了。毕竟这里是一个斗狗的场地,“大奔儿头”这么想倒也合情合理。
一想到斗狗,“大奔儿头”的心就会缩紧,这是它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三郎”交托的任务还没有进展,“大粪坑”也没跟它说过一句话。斗狗比赛随时都有可能开始,如果继续拖下去后果将难以预料。“大奔儿头”真是越想越着急。
陈六记得昨天张武临走前在他耳边说过的话,对这几只留在地下室里的狗要进行一个小范围的筛选,最后只留下三个笼子。另外,张武还专门叮嘱他要给这些狗的饮食加强营养,保证天天都有新鲜的羊奶与生鸡蛋,同时隔一天就得在食物里添加适量的红肉。
所以,今天发生的第二件事就是留在地下室里的每一只狗都分到了两大块儿带着很多肉的骨头,大家吃的很带劲。
最后一件事情发生在傍晚时分,又有一群人走进了地下室。他们用钢质的围栏将一块空地围住,四周封死,只留下一个出口。
陈六也在这些人当中。他叫过来两个手持套狗棒小伙子,跟他们低声说着话,同时用手指向笼子这边。
那两个人迅速的来到了“大奔儿头”和“钢牙”的笼边,打开门,非常利索地用套狗棒的套住了两只狗的脖子,稍稍一紧,然后便将它们往笼子外面拉。
尽管“大奔儿头”和“钢牙”拼命的挣扎,却始终也无法将脖子上的绳圈甩掉,反而越勒越紧。最终它们只能乖乖的被人拽走。
两只狗与其说是被牵着还不如说是被拖着进到了围栏里。它们各自被带到了围栏内的一角,随后有人将出口处的围栏也关上了。
陈六的想法是既然要淘汰就不如从新来的两只狗身上下手。一来是它们本身就应该有仇,否则不会打斗到连有人在背后对它们偷袭都没有察觉;再有就是陈六认为那只矮墩墩的大脑袋,感觉不像是能打架的样子,不如杀了吃肉更好。所以陈六决定先把它拿下。
“钢牙”和“大奔儿头”已经明白了这帮人此刻的目的。它们开始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在决定让“钢牙”和“大奔儿头”负责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众伙伴们就预想到了未来它们两个有可能会遭遇到眼前这种自相残杀的局面。于是大伙儿齐心协力,帮助它们想出了几套不同的应对方法。
之前“钢牙”和“大奔儿头”已经通过一场假斗骗过了陈六一伙,从而成功被抓并潜入仓库。现在它们不过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钢牙”和“大奔儿头”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两只狗心领神会。现在它们都不能被踢出局,因为各自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绳套松开了,两只狗晃了晃脖子,然后缓慢的围着场子转圈。它们相互之间对视着,低吼着。
“钢牙”最先发起了进攻。它凌空跃起直扑“大奔儿头”。“大奔儿头”奋力向前一蹿,“钢牙”扑空了。紧接着“钢牙”回身再扑,“大奔儿头”则迅速的躲闪到了“钢牙”的左侧,同时后腿使劲一蹬,整个身体借力弹向“钢牙”的脖子,速度之快,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惊讶。
“这只小狗行啊,莫非是我看错它了?”陈六一边看一边心里在想。
“大奔儿头”用嘴狠狠的咬住了“钢牙”的脖颈。“钢牙”用力的左右甩动,试图摆脱。但无论它怎么使劲,“大奔儿头”就像牢牢的长在了“钢牙”的脖子上一样,甩不下来。于是“钢牙”改变了战术,它将身体向左侧重重的摔倒,把“大奔儿头”压制于身下。站起倒下,站起倒下......“钢牙”在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它的意图很明显,要用自身的重量加上倒地时的冲量,拼命对“大奔儿头”进行挤压和碰撞,使它丧失战斗力。
这一场打斗虽说只是一次内部小范围的淘汰赛,战况却十分精彩。围在场子外面的人有几个都不由自主的喊了起来。
“别松口,使劲咬!”
“对,就那么摔,再来几下它就完蛋了!”
看来“大奔儿头”和“钢牙”都已经有了各自的拥护者,它们咬紧牙关继续着这场以假乱真的打斗。
“钢牙”在几次连续的对“大奔儿头”实施倒身压制之后,小声的说道:“你可以松口了。”
“大奔儿头”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句话。它真觉得自己浑身的骨架都快要被“钢牙”给压碎了,五脏六腑好像被挤到了一起,喉咙里有东西想往外涌。
就在“钢牙”再次站起的瞬间,“大奔儿头”的嘴也张开了。它刚一落地便将自己紧紧的缩成了一个球,从“钢牙”的腹部快速的滚了过去。这一滚就出去了好远。当“大奔儿头”将蜷缩着的身体舒展开并站起来的时候,它已经到了场子的另一边。
就地快速打滚是“大奔儿头”在平日里遇到突发状况时用以自保的手段,也算是它的一项绝活,故此技艺娴熟。不过后遗症就是它的脑袋时常会有晕乎乎的感觉。
“大奔儿头”凭借着自己在厮斗中的勇猛,面对强敌时的镇定以及一连串流畅的动作让它赢得了围观者的赞许,因为谁都不曾想到这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拥有如此出众的战斗力。
“钢牙”与“大奔儿头”之间再次对峙。它们彼此都在期待着陈六赶紧将这场打斗叫停,如果再打下去的话“大奔儿头”的招式可真该露馅了。除了满地打滚,它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在接下去的战事中如何施展。
“钢牙”作为“大奔儿头”并肩多年的好友,当然知道对面的这位兄弟早已精疲力尽。
陈六也觉得这两只狗的比拼程度已经足够,事实证明它们两个的实力都不弱,暂时可以全部留下来。
“钢牙”和“大奔儿头”的期待没有落空。在陈六的指示下,刚才那两个小伙子照旧使用套狗棒将它们各自带回笼内。“钢牙”和”大奔儿头”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被带出笼子的是“大粪坑”以及“残耳兄弟”的老大——“残左耳”。
“残耳兄弟”对于将彼此分开极为不满。“残右耳”暴跳如雷,却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样愤怒的大哥被硬生生的拉走。
“大粪坑”却显得十分配合。它顺从的走出笼子,自觉地跟在人后面,从容的走进了围栏。
当套在两只狗脖子上的绳套刚被松开,“残左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大粪坑”直扑过来,它要将所有的怨气都在“大粪坑”身上发泄出来,恨不得立刻就可以将对手撕碎。
面对来势汹汹的“残左耳”,“大粪坑”却表现的异常镇定。它的身体向旁边一闪,既躲过了“残左耳”的攻击,同时顺势扭头反攻。它趁着“残左耳”用力过猛,一时难以收住劲的空档,飞快的向其颈部发起攻击。
平时的“大粪坑”看起来窝窝囊囊,浑身的褶皱更使它显得憨傻笨拙。但是一旦进入战斗模式,这只寡言少语的家伙就会瞬间变身。在斗狗场上,它思路清晰,动作敏捷。
“大粪坑”不属于那种霸气外露的攻击型犬,它的战术攻守兼备,沉着自若。“大粪坑”在任何打斗中都会尽量避免自身大范围的移动,更会尽量减少与对手之间的缠斗。它非常重视保存体力,每次打斗都会力争在自己身边小范围的区域内利用短线移动配合实战技巧来争取胜利。
这回应对“残耳兄弟”,它依然严格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安排进攻与防守的套路。
“残耳兄弟”来到陈六场子的时间比“大粪坑”还要早一些。在它们相遇的瞬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便自然生成,恶战在所难免。双方在心里已经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对战时的场景,也都为自己设计了多套作战方案。
“残左耳”没有想到“大粪坑”的躲闪如此巧妙,反击如此连贯,力猛劲狠。不过“残耳兄弟”到底是身经百战,临危不惧的犬中高手。“残左耳”眼看“大粪坑”的血盆大口直奔自己的后脖颈处,就势便将身子趴低,用后背使劲撞向“大粪坑”一边。同时仰头张嘴,以下势上的去扑咬“大粪坑”的下颚。
“大粪坑”的攻击轨迹由于“残左耳”背部结实的一撞而被改变,偏离了目标。“残左耳”反攻速度之快,也让“大粪坑”惊出一身冷汗。
有些被动的“大粪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奋力向右甩头,尽全力将下颚避开。同时它将后腿腾空跃起,去向前蹬踏“残左耳”的头顶与面部。借着这股劲儿,“大粪坑”将身体的位置在空中进行反转,目的是在落地的同时可以立刻向场子的另一边飞蹿,将自己与对手的距离拉开。这样既能保证安全,也可以稍作休息与调整。“大粪坑”的整套动作充满急智,一气呵成。
“残左耳”为了躲避“大粪坑”迅猛的蹬踹,也不得不中止进攻,转而甩头躲向一旁。
站定的“大粪坑”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呼吸急促——它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了。在这场打斗中,“大粪坑”罕见的改变了自己的打法,离开了自己的区域,并且消耗了巨大的体力。
“我确实有些轻敌了!现在应付它们中间的一个都如此困难,如果有一天“残耳兄弟”联手与我相斗,那可真是一场噩梦!”想到这里,“大粪坑”感到了少有的恐惧。
“残左耳”也没有想到对面那只臭哄哄的癞皮狗竟然如此难缠,几番进攻都没有伤到它的皮毛,反倒是自己险些受伤。它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要战胜“大粪坑”,以正“残耳兄弟”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