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谁想那小子那么绝,录音机都用上了。孟局长和我让他这一搞……
秦春阳:岂止是你们。他搞的那个简报,把老头子也整得好苦!(阴沉地)不过,好果子有他吃的。林枫哪?
[丁示意向工地去,小三子忽然拦住。
小三子:丁副处长,干什么去呀?
丁志:林枫哪?去喊她来!
小三子:她今天病了,可能在宿舍里吧。
丁志:我们刚从她宿舍那边来。
小三子:那就是上医院了。没错,今天一早我就在这儿,她绝对没有上工地。
丁志:你小子胡说八道吧?
小三子:你才胡说八道!要是她没来怎么办?一条大前门干不干?
秦春阳:算了,待会再找也来得及。(对丁)上塔看看去。
小三子:那可不行!工地上严禁外人进入。
丁志:这是客人,我陪着总可以吧?
小三子:拿条子来!
丁志:(火了)一个小小的工人,竟敢狂到这种程度!走,不管他!
小三子:(恭敬地让开)丁大副处长同志,不经执勤人员同意,私带外人进入工地,局里可是有处罚规定。上一次的严重警告,你是感到不大够味吧?
[丁愣住,秦恨恨不已。二人欲下,方方上,欲进办公室。
秦春阳:嗯,这个小丫头满漂亮嘛!
[丁低声说了句什么,秦不在意,示意让喊住方。
丁志:方方!
方方:丁叔叔,有事吗?
[秦示意让丁介绍。
丁志:(并不情愿地)这是省里秦主任的……
秦春阳:(伸出手)秦春阳。听说你是同济大学土木系毕业的?咱们还是同学哪。你能到这儿来,可真不简单!
方方:是吗?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大同学?
秦春阳:在外贸公司当个秘书,经常向国外跑跑,跟阔老板们打打交道。(故意打量四围)哎呀,这么种条件,像你这样的人在这儿,也真有点太可惜啦!
方方:是吗?可我感觉你不但可惜,而且可怜。(笑,进办公室)
秦春阳:(并不恼)嗯,够味儿!(掏出一张名片)告诉她,我随时都可以接待她。
丁志:春阳,这……
秦春阳:哪个漂亮娘们开始都是这样!走,找老孟,这一回有他的好事咯!(下)
丁志:(望秦下方向)漂亮姑娘你玩得还少哇?又打人家的主意!(将名片撕碎丢掉,下)
[林枫抹着眼泪上,方拿图纸从室内出。
方方:林枫,你这是……
林枫:都是那个临时工,革新,革新!你看看……(伸手)
方方:磨破了点皮就那么娇?(给林揉手、擦泪)那个姓秦的答应跟你结婚了?他到底爱你什么呢?
林枫:他说我长得漂亮……
方方:(委婉地)天下漂亮的姑娘还不多得是?咱们女同志最要紧的是要自爱、自重、自强。
[桂兰和程父上。
桂兰:同志,程永是在你们这儿吧?
方方:(打量)哦,你是桂兰同志吧?(对林)快去叫程永,就说十万火急,让他马上来!
桂兰:同志,那是什么,哪么高?
方方:(为二人倒水)那是咱们大桥的索塔,从底下算起,比省里的电视发射塔还高二十几米哪!桂兰同志,你可真找了个好对象,程永是我们的劳动模范和革新能手哪!(指宣传栏上的照片)
[桂兰走到宣传栏前看,笑了。方方下。
程永:(上,惊喜地)桂兰!
[桂兰惊喜,但随即冷冷转过身去。
程父:你个混小子,心里还有人家姑娘!
程永:爹!(柔情地)桂兰,我对不起你,可我心里哪能没有你!实在是桥上的事儿太多、太重要了,连睡觉的时候我都不敢……
[幕后声:“程永!顾处长叫你快去!”
程永:哎!(对桂)你看,我们正在搞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革新,要是成了……桂兰……
桂兰:反正就是我非常非常不重要!
程永:桂兰,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忽然掏出钱夹,露出里边桂兰的照片)你看,人家每天装在心里的。
[幕后又喊:“程永,快点!”
程永:桂兰,你先陪爹到那边玩玩,一会儿我就来。(见桂不语)求求你!(桂扑嗤笑了)敬礼!
[程行军礼,又乘桂不备亲了她一下。跑下。
桂兰:(又喜又恨)哎……
程父:跑了?回来!回来!你个傻小子!你姓傻!你真姓傻!
苏明淦:(迎上)老大伯,你这是说的谁呀?
程父:我那儿子!他姓傻,不折不扣地姓傻!好不容易啊找了个好媳妇,(指桂,桂羞下)我天天盼着让他早一天搂上。他搂上个好媳妇,我这当爹的心里也甜咝!可人家大老远地来了,他又跑了。
苏明淦:老大伯,你的心是好的,可你儿子也是好样的。
程父:(打量苏)哼,我看你们哪,纯粹是杂牌子军!
苏明淦: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程父:人家嫡系,仗不用打,汗不用流,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哼!
苏明淦:(大笑)老大伯,你说的那是国民党。
程父:共产党就没有这样的了?我们庄上那“大拴猴儿”,抱上支部书记的大腿,什么坏事没干?照样……
苏明淦:那才是咱们共产党里的杂牌子军哪。
[孟林与徐小舟上。
徐小舟:苏局长。
程父:局长?我的老娘唉!(起身下,迎面碰上小忠,卖起烟)
小忠:不是四毛八吗,怎么贵一分?
程父:嘿嘿,这是辛苦钱。(下。忠见苏也连忙下)
苏明淦:献策会的通知都下去了吗?
孟林:我看就算了吧,没多少必要。
苏明淦:哎,原来你不是同意的吗?
孟林:刚才我又考虑了一下,重大问题,我们党委研究定了就行了。让这个献策那个献策,会不会让人家说咱们领导无能啊?
苏明淦:不相信科学,不走群众路线的领导那才是真正无能。下一段就要挂索了,上上下下全面铺开,没有一套科学的组织和措施怎么行?(对徐)通知让施工队长以上的干部都来听听。(徐欲下)哎小徐,李婉同志的入党问题你们支部研究得怎么样了?
徐小舟:大家意见基本一致,也提出了一些问题。
苏明淦:都提了些什么问题呀?
徐小舟:多数同志提的是她的一些缺点和不足,个别人提到她的父亲和海外关系。
苏明淦:她的父亲和海外关系?谁提的?她父亲是为了支援祖国建设回来的,回来的时候,10个指头都给人家按了血印:“自愿回国,永不返悔”!这一点组织上是清楚的。可1966年一下子把人家打成“特务”,逼得人家从10层楼上跳下来……
孟林:对提这种问题的人要严肃批评!对李婉同志入党的问题一天也不能拖,要尽快解决!
苏明淦: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对于李婉同志的缺点和不足也不能迁就,该批评要批评,该教育要教育,需要考察一段也可以再考察一段。要抓紧,是说要积极去做工作,争取尽快解决(与徐下)
李婉:(上)孟局长。
孟林:哦小李。把乔乔送托儿所去啦?
李婉:(点头)多谢局长费心。
孟林:我这还不是应该做的。那次防洪,乔乔摔破了头,我这心里……一个单身女同志,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不容易呀!
李婉:(感动地)孟局长对我们真是……
孟林:小李呀,对于政治上的进步有什么想法呀?
李婉:从我回到祖国那天起,爸爸就跟我说:共产党好,共产党伟大。要我争取成为党组织里的人。党培养了我,我愿意为党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切。在大学时我就写了申请书,可直到现在……
孟林:“左”的那一套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你为党的事业做出了贡献,尤其这一次,是立了头功的。老实说,我们正在考虑你的要求。不过有的领导对你还有些意见,你要注意哟。比方对顾远山的态度,人家就说是思想意识问题。(见李惊讶、激动)不过你放心,工作由我去做。(拿出一个黄皮信封)这是别人让我交给你的,回去看吧。
[李疑惑地接过。丁志忿忿上。
丁志:简直不象话!顾远山要自己改图纸?我让他跟你们商量一下,倒让他把我给训了一顿。
李婉:(惊)改图纸?改什么图纸?
丁志:改拉索的!我说这是大桥的关键部位,不能乱改……
孟林:简直无法无天!走,看看去!
[三人欲下,顾远山、程永等上。
顾远山:(对李)关于拉索锚固的设计,我们想……
孟林:想什么?改图纸是吧?顾远山同志,不要忘了,你是工程处长,不是设计院院长。
李婉:图纸是经上级审核批准的,设计院院长也无权改动!
顾远山:你……
[苏明淦上,站在一边。
丁志:有的人在大桥设计时,是坚定的反对派。现在看到大桥要建成了,就千方百计抬高自己,贬低负责设计的同志。其目的也无非是为自己争点什么吧!
程永:不,丁副处长,不是那么回事……
孟林:你插什么嘴,这儿没你说的话!
顾远山:那好吧,我把话说到这儿:今天这个图纸不改,就不能施工。
李婉:我也把话说到这儿:这个图纸就是不能改,谁改了谁负责任!
孟林:死了张屠户,不吃浑毛猪。(对李、丁)按图纸照常施工!
[李、丁欲下。
苏明淦:不要急嘛。大家都不要感情用事。(对李)听顾老讲讲具体设想好不好?
孟林:图纸就是法律,按图施工是起码的常识。
苏明淦:有时候就不兴许有一点例外?(对顾)把你们的想法给孟局长和李婉同志讲一讲。
[顾不讲,示意让程永讲。
程永:是这样。(拿过大桥形象模型)关于拉索的锚固点,过去都是在桥面上进行的,用几个千斤顶同时张拉。由于每对索之间的距离远,加上千斤顶的用力时间和误差各不相同,张拉要保持高度平衡非常困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提了个建议,顾处长也同意,准备把锚固点改到塔上去进行。
李婉:改到塔上去?小程,你要知道,锚固在下边也是非常困难的,搬到几十米的高空,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程永:(拿出一张图)我让方方同志帮助设计了一个自动控制仪,可以同时控制八个千斤顶的张拉用力和步骤。
李婉:(看图)这怎么可能?一旦有一个千斤顶失控……
牛子:我们试验十几次了,有绝对把握。
李婉:不行!这在斜拉桥建造史上没有任何人用过。
苏明淦:这样,我们不是更应该尝试一下吗?
李婉:我要为设计负责,不能同意这种尝试。
顾远山:按照惯例,施工技术人员有权根据实际情况,改变设计中有关施工的方案和图纸。
苏明淦:李婉同志?
李婉:不要忘了我是设计组长,而不是别人!
苏明淦:(有些严厉地)设计组长就可以不尊重科学吗?(对顾)工程处长同志,执行你的权利去吧。
[牛子等欢呼着,拥顾、程下。
[孟、丁退。苏召唤李留一下,李不睬,甩身而去。
[苏怔愣片刻,朝大桥方向下。
[舞台天幕一角出现了工地的情景:高高的门字塔塔架上,顾远山指挥,程永按动电钮,两对拉索缓缓升起、拉紧……人们的欢呼声……
[幕蔼降临,工人们三五成群过场。
[苏明淦与小三子上。
小三子:苏老头,到我那儿打打牙祭怎么样?
苏明淦:打什么牙祭,总得有个名目吧?
小三子:跟你说,今天是我22岁大寿!(见苏大笑)真的!老头子
送了不少好吃的来,自学丛书也送来啦。
苏明淦:呃,我不是跟你说过要见见他吗,怎么……
小三子:嘿嘿,他不会见你的,你要是见了他也会扫兴的。
苏明淦:小三子,听说你写了不少诗是吧?
小三子:你这是听哪个胡说的?我要是写了……(要发誓赌咒)
苏明淦:看看,写了就写了,没写就没写,这是干什么?
小三子:嘿……等我写好了,发表了,一定送你一份,震一震那些“吱呀歪呀”的家伙!
[徐小舟上,将一份电报交苏。
苏明淦:(读)定于23日开庭调查龙山港事故案件,着原龙山港工程局长苏明淦即日返回出庭。
[一束灯光射到苏震惊、愤怒的脸上。
[夜幕四垂,局机关办公室里亮起灯光。苏心情沉重地坐在一只藤椅里。
方方:(进屋,见桌上的饭没动,关切地)爸……
苏明淦:(抬起头,示意让方坐到身边,心绪复杂地)小方,你看爸爸这样干,值得吗?
方方:爸,你想到哪儿去了。
苏明淦:爸爸今年52岁,还能干几年呢?在龙山,我拼死拼活三年,港建成了,落了个记大过、降职,还要出庭……这一次,又是拼死拼活,谁知道又会落到个什么结果呢?
方方:(心绪复杂,沉默片刻,委婉而又坚定地)爸,你不是喜欢但丁的一句诗吗,你曾经说过,那不应该刻在地狱之门,而应该刻在天堂之门:“这里必须根绝一切犹豫,这里一切怯懦都无济于事!”
[苏明白了方的心,感激地抚着她的手。
[方打开收录机,响起了“黄河船夫曲”雄浑的朗诵和歌声:“朋友!你到过黄河吗?你还记得河上的船夫,拼着性命和惊涛骇浪搏战的情景吗?……”
[苏被一种巨大的精神激励着,站起用力舒了几下臂膀,大口吃起饭来。
[小忠上,唤过方,轻声说着什么。
苏明淦:小忠吗?进屋里来。(忠进,苏示意让坐,忠不坐)我明天回去,你又听到什么话了?
小忠:没……没有哇。
苏明淦:是真的?
小忠:(示意不让方讲)爸,你还不明白,什么调查龙山港事故,还不是你得罪了人家……
苏明淦:说下去。
小忠:龙山港事故根本就查不清,史工还不是个替死鬼!
苏明淦:(惊,平静地)你的根据是什么呢,嗯?
小忠:不,不,我不过是瞎说。……爸,你何必总是跟人家秦主任和孟叔叔、丁叔叔过不去?爸,这次你回省,去找秦主任赔赔礼、说说好话,免得以后……
苏明淦:(有些感动地拍着忠的肩膀)孩子,你还不懂。爸爸真的有错,不要说赔礼,说好话,就是磕头也未尝不可。可爸爸没有错。小忠哇,我走之后,你要听你姐姐的话,回施工队好好干。
小忠:我才不哪!
方方:小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不争气呀!
小忠:你倒争气,可人家说,你到施工队是想镀镀金,好向上出大名。说爸爸是想给自己立功德碑,向省长,副省长位子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