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站住了——国伟正沿着村边的一条小路,向这边走来。
她有心躲起来,国伟却似乎并没有向这边来的意思,踏上了另一条小路。
她恨得不行,几步跑过去:“哎!你干什么哪?”
国伟仿佛这才发现了她,看了一眼,还要向前去。
瑶琴越发上了火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说好的进城跳舞,等你这长时间,你倒没事似的!”
国伟淡然一笑,还是不肯开口。
瑶琴:“你是死人哪?倒是去还是不去?”
国伟挣开了:“什么时候,还来的心思跳舞!”径自离去。
瑶琴满脸写着的问号。
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海中,窦远山、窦望岭等停止收割,搭乘机帆船匆忙向岸边撤退。
码头上,起吊停止,渔船系缆,人走场空。
晒场上,望涛等人急急地把晒干的海带运走,把没干的收拢一处,蒙苫加盖。
国伟、荣新、柱子、子昌等急急匆匆、咋咋呼呼的身影。
大雨降临,海上、陆地都被淹没在雨雾中了。
11、日,女工宿舍
窗外雨还在下,只是已经小多了。
望涛正为黑妮换着脚上的纱布。黑妮:“再不好,我可真得被开除了……”
望涛:“哪有那么严重。这不快好了吗?”
女工们聚在窗前、门外,一边看着雨一边叽叽喳喳:
“还是老天爷好哇!不是老天爷,咱还不知得怎么累死呢!”
“累是不累了,可钱到哪儿挣去?”
“钱、钱!人累死了,多少钱还不是白搭!”
“白搭也得挣哇,就这么下上1年零20天……”
“1年零20天?能得你!哈……”
12、日,养殖二队办公室
荣新、柱子几个百无聊赖地在翻着报纸。
荣新:“老天爷这是明摆着不让咱过好日子。就这一沥拉,少说也得损失个十几万。”
柱子:“那就看什么时候晴天了。连下半个月,海带毛你也别想摸了。”报纸一丢,“来,扑克!”
荣新:“你们谁来谁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又抓了一把雨伞,出门。
柱子洗着扑克:“八成是找大闺女去了。哎,都说咱们队长跟那个东北来的望涛有点那个,真的假的?”
干部甲:“你是亲信,我还正想问你哪。”抓牌。
13、日,女工宿舍
黑妮与女工们睡得正香,望涛趴在枕头上读着函授教材。
门外,荣新悄然而来,敲了几下门。
望涛:“谁呀?”
没有回答,她只得下床。荣新招招手,把她叫到屋外。
望涛:“队长,有事儿?”
荣新把她叫到一边,从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哪!”
望涛:“什么?”打开一看立时惊住了:“钱?哪儿来的?”
荣新:“还能哪儿来的。我是想……你家里等钱用,赶快先寄回去吧。”
望涛:“那……那可不行!”
荣新:“怎么了?你的东西丢了,工钱得海带收完了才能发,你爹和你小弟总得看病上学吧。”
望涛好不感动的一副神情,却依然不肯接受:“不不,这钱我可不能……”
荣新:“是借给你的,等工钱发了还给我不就得了。”把信封一塞,径自离去。
望涛怔住了。
14、日,养殖一队办公室
窗外雨还在下。子昌等人在打着麻将,国伟在一边胡乱地划着什么。
他忽然起身,拿了件雨衣出门而去。
子昌:“看那样儿,怎么象是失恋了?”
干部乙:“失恋?人家能失恋?那要是像过去那样准许娶二房三房,大姑娘准保得挤破头皮。”
子昌:“你这小子!一说到这上面,谁的劲儿也没你的大!胡啦——”
15、日,一室内
瑶琴正透过窗子监视着对面的情形。
她看到国伟,连忙抓起雨衣,离去。
16、日,海边宿舍楼
国伟进,上楼。
瑶琴随之进,上楼。
17、日,女工宿舍
女工们有的在打毛衣,有的在拉呱,有的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望涛还在学习。她学得累了,正准备休息,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开门,门前出现的是国伟。
望涛:“你找……”
国伟:“不认识我了?我叫盛国伟,那天给你送教材的……”
望涛:“哟,是盛队长啊。那天你走了才听人说,要不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国伟故做惊喜地:“是吗!”
望涛:“你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国伟:“我有点事顺便……哦,你们这儿就不兴我来呀?”
望涛:“那就请进吧。”
国伟进屋,打量着:“怎么住了这么多人,也太挤了。”
望涛:“挤还不好吗,暖和。”
国伟:“嗬,你还挺幽默。”
18、日,室外
瑶琴悄步而来,倾耳听着屋里的谈话。
19、日,屋里
国伟坐到床边,拿起了望涛的书:“你可真够用功的!”
望涛:“下雨不学再什么时候学。”
国涛:“这儿条件也太……”想了想,“干脆,我给你换个地方得了。”
望涛:“换个地方?”
国伟:“啊。我们那儿少个保管,就是看看仓库记记数什么的,没多少事。你去,学习什么的不就方便了?”
望涛:“那行吗,我们又不是你们一队的?”
国伟:“怎么还有行不行,我跟你们队里说说不就得了?”
望涛:“那可太好啦!”
国伟:“那就说定了,你今天就搬过去。”
女工们七嘴八舌嚷了起来:“望涛姐,你真的走啊?”“望涛姐,你可真是好运!”“盛队长,有没有好地方帮我也找一个呀?……”
黑妮忽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望涛忽然意识到什么,对国伟:“你的好意真是太谢谢了,不过……还是让我们黑妮去吧。她的脚受了伤,正愁着干活不方便哪。”
黑妮和女工们一齐怔了,国伟也不觉一愣。
国伟:“那可不行。说的你就是你,换了别人我们还不要哪!”
望涛一怔,嘴角缓缓地抿成了一条线儿:“我明白了,你这个人心眼可真多。你不帮忙,这个情我也不领啦!”坐到床上,重新拿起了书。
国伟望着望涛,说不出的多少惊奇、惊讶。但想了想,大度地:“行,这个忙我帮啦!”
望涛这才露出了笑脸。
20、日,屋外
瑶琴听清了屋里的谈话,悄然离去。
望涛连连道着谢,送国伟出门。
国伟告别下楼,无意间看到了瑶琴的背影,脸上顿时浮上一层阴影。
21、日,女工宿舍
众人围着望涛、黑妮七嘴八舌。
黑妮:“望涛姐,这么多人都喜欢你,你可真有福气!”
望涛:“这么多人不也都喜欢你,你不也挺有福气吗?”
黑妮抱住望涛大哭起来。
22、傍晚,补网工房
这是紧靠码头的一排工房,大爽和几位中年妇女正在补网。她24岁,块头不小、眼睛不大、粗粗壮壮。她一边补着,一边向码头里了望着。
码头里停着不少渔船,有的正卸货、拴缆,有的还在靠港。
黑胖女人:“你看你看,跟发了情的猴似的!”
白瘦女人:“发了情的猴也没见像她这样……”
大爽脸上忽然开了花儿——一只渔船向港边驶来,远远可见“鲁渔3075”的字样。
23、傍晚,码头上
鲁渔3075靠港,一辆汽车拉着鱼箱开到面前。
豹子下岸,小康打开舱盖。豹子25岁,膀粗腰圆,又黑又壮;小康20岁,相比之下有些瘦削,但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机灵。
豹子:“卸船啦!卸船啦!”
几箱鱼虾搬上岸,一伙鱼贩子围上前来。
24、傍晚,补网工房
大爽急不可待地收起织好的网,拿出小镜,脸上头上地照着、整理着。
几个中年妇女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25、傍晚,码头上
鲁渔3075已经卸完鱼,一个船员正冲着舱板。
小康、大力等换了衣服,下船要走。
豹子:“都听清了啊,明天6点,哪个小子误了点可别说不等!”
众人没有听见似地一哄而散,转眼间却不知从哪里推出七八辆摩托车;一阵呜呜隆隆的声音,不见了影儿。
豹子提着一兜海螺也下了船。他来到码头出口,大爽连忙迎过。
大爽:“你可回来啦!”
豹子:“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还可呢?”
大爽:“人家盼你嘛!”
豹子:“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我可没叫你盼。”
大爽:“谁说你叫盼的啦?我说了吗?你这个人可真是!”缓了缓口气:“晚上我等你啊!”
豹子:“等我?我晚上可是有事,等不着你可别怨我。”走去。
大爽紧随而行:“今天有好电影,真的,我专门买了票,说是西伯利亚的,好多镜头都是进口的!”
豹子:“跟你说了有事有事!真是!”径自离去。
大爽怨恨的目光。
26、傍晚,会计室
盛楠记完帐,正收拾着桌上的帐本、书报,豹子进来。
豹子满脸是笑,把网兜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好东西咯——”
盛楠连忙提起,桌上的一份材料上已经湿了一片。
她没有好气地:“看看!看看!”
豹子:“那么要紧哪?我给你擦擦行了吧。”伸手要把材料向手里抓。
盛楠连忙拿开:“别啦,还是我自己来吧。”擦着、收拾着,问:“才下船?”
“可不是……”豹子指着海螺,“我怕死了,赶紧就往这儿跑。”
盛楠打量着:“怎么想起送这来了?”
豹子:“那天你不是说,这种海螺最鲜啦。”
盛楠:“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记的了?”
豹子:“记性呗!你还说有时间没吃到海螺包的饺子啦。”
盛楠:“这倒是真的。那可得谢谢你啦。”
豹子:“嗨,就这破东西呗!”
盛楠:“破东西?这么说你是专门拿着破东西气我来的?”
豹子:“不不!不……”
“你这个家伙!”盛楠一阵大笑,豹子也被逗得乐了。
盛楠提起网兜,二人关门下楼。
盛楠:“想不到,豹子也学会听人说话了。”
豹子:“没的事儿!”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我是想……”
盛楠:“怎么?”
豹子:“我是想晚上你要有空的话……”
盛楠:“有事吗?”
豹子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盛楠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故意装做不懂,道:“没事少乱跑。晚上我还得给俺爸煎药呢。”摆摆手离去。
豹子欲言又止。
27、傍晚,街上
小康与大力说着话儿一路走来。
二人来到一座院门,大力敲了几下门,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开门迎出。
小康话犹未了,有心跟着进去,却被大力挡在了门外。
大门关上,里面随即传出几声尖叫。小康透过门缝看去,只见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他说不出的新奇,再看,少妇已被抱进屋里去了。
小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嘿,就这呀!”
他独自向前,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神气儿。
不远处,群群在抹着眼泪。她17岁,亭亭玉立,一副中学生的打扮。
小康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哎!”
群群没理睬,他又喊了一声,对方才抬起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小康:“怎么啦、怎么啦这是?”
群群:“烦人!个破大学吧!考、考,把人都给考死啦!”
小康:“别别,那多没意思呀!”慷慨地:“不就是没考上大学吗?走,我请客,乐一乐去!”
群群露出了笑脸。
28、晚,一处酒店
小康、群群入来。小康:“有雅座吗?”
酒店老板:“里边请,里边请。”
二人进到雅座,相向而坐。服务员递上菜谱。
小康掏出一迭钱向桌上一丢,对群群道:“点!想点什么点什么!”
群群兴奋地:“这么厉害呀!”
29、晚,大爽家
厢屋里摆着不少纸人、纸马、纸汽车之类的祭物。有人在向院外搬运,有人在看货定货。震天炮咋咋嚷嚷地招应着。
震天炮:“……放屁!全他妈放屁!说我封建迷信,我还说他迷信封建来!谁他妈敢进我这个门,我不撩他个小子才怪!”
天炮妻(50多岁)从屋里出来:“行啦行啦!你少疯几句吧啊!”
震天炮:“你他妈哪儿跑出的骡子!滚一边子去!反正我说了,这就是聚宝盆,谁要是堵我的财路,我让他死得八辈子草芽儿发不出一根!”
天炮妻恨恨不已,却只得回屋去了。
大爽进,她喊一声:“妈!”朝震天炮瞪过一眼:“吵、吵!你想把天吵塌啦!”
震天炮翻着白眼,想凶却忍下了。
大爽进屋,一副哭咧咧的样子。
天炮妻:“这是怎么了呢?谁欺负你了?”
大爽:“都是豹子这个鳖东西……我找他他不听,他去找盛楠……”
天炮妻:“盛楠?盛楠能看上他?也不撒泡尿照照!”
大爽:“妈……”
天炮妻:“妈什么?这点事就难住了?”端过饭菜,“吃了去找他!跟他说,就他那样的,咱爽子屈还屈不过来呢!”
大爽急急地吃起了饭。
30、晚,豹子家
豹子与豹父(55岁)在吃着饭。豹子闷着头,一吭不声。
豹父:“这是谁惹你了碰你了?妈个巴子的,连屁都不放一个!”
豹子还是闷着头,一声不吭。
豹父:“大爽可是找你好几次了啊!”
豹子:“谁叫她找我的!”
豹父:“我还想问你哪!疯疯癫癫,没个闺女样儿!”
豹子:“她疯也找我呀?”
豹父:“那好,她再来,我可是往外撵!”
豹子一声不吭,放下碗筷,出门而去。
“这个王八羔子!”豹父骂一句放下了碗筷。他桌子也不收拾,打开电视,倚到炕上看起来。
院里,大爽进。她走到门口,没有看到豹子,只得进屋。
大爽:“大叔。”
豹父从炕上坐起,见是大爽有心发作,却露出一副笑脸:“大爽啊。进来吧,进来吧。”
大爽:“豹子没在呀?”
豹父:“你们没约好?刚吃了饭出去。”
大爽阴沉的脸色。
31、夜,盛楠家
众人正在吃饭,只有盛母还在忙活着什么。
盛楠:“妈,不用你管,我自己来。”
国伟:“真是,就没看见你老老实实吃过饭!”
盛母:“我不想老老实实?你给我娶个能干的媳妇回来!”
国伟:“你当是娶不来呀?”
盛母:“娶呀,二十五六了,别光卖嘴啊!”
盛楠:“妈,这你可栽了。人家‘十一’就要过门啦!”
盛母目视国伟:“真的假的?你要是跟我和你爸也打埋伏……”
国伟:“别听她造谣,没有的事儿。”
盛楠:“哎,那天瑶琴亲口跟我说的‘十一’,说是连衣服、家具都准备好了。”
国伟:“她说了算我说了算?她够不够格儿还是个问号呢!”
厚成:“越说越张狂,人家瑶琴比起你来……”
国伟:“得得,咱不说这个。这是我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