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玲气势凌厉地:“你骂完了要走?我还没说话哪!你给我竖起耳朵听着!你说我勾引你男人了?不假,我就是勾引了,勾引了好多回、好多年!你说我破坏你的家庭?也不假,我就是诚心破坏,诚心叫你们过不下去!你说要到法院去告我?行,你前脚走我后脚拉着岳鹏程就去,让他跟你打离婚,跟我登记!我就不信,他看不上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到看得上你这么个半老婆子!我这话也不是吓唬家雀的,你也听明白啦!”
淑贞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攻打垮了,嘴大张着,成了一只木雕的呆鸟。
十四、日,建筑公司
贺子磊看了看表,跳上自行车。
自行车上,贺子磊看到了村外路口的一幕。
十五、日,村外路口
秋玲犹自汹汹地:“你以为岳鹏程是你男人别人就近不得?我告诉你,我就看中他是好样的,喜欢跟他在一块儿!天王老子我也不在乎!你敢再找我一次,骂我一句,我打断你的腿,撕烂你的嘴!”
淑贞两手掩面,快步地、踉踉跄跄地朝小路跑去。
秋玲蓦地蹲到路边的草地上,大哭起来。
匆匆赶来的贺子磊,惊异的面孔上升起一重雕塑般的严峻。
十六、日,县委迎宾馆前
岳锐与祖远等挥别。
十七、日,马雅河上游
汽车沿山间公路驶来。岳锐下车,来到河边。
河水清清。清清河水中映出如下画面:
——儿时的岳锐在河中洗澡、打水架;
——儿时的岳锐在河中捉蟹、摸鱼。
岳锐满脸童真的喜乐。
十八、日,李王庙
岳锐站在正殿,眼前幻化出当年的种种画面:
——古庙颓废,残墙断壁,塑像斑驳;
——斑驳的雕像前,青年时的岳锐带着几名血气方刚的青年,歃血盟誓。
十九、日,河边草丛
苇浪起伏,芦花如雪。岳锐置身其间,当年情景浮现面前:
——肖云嫂放下孩子,背起负伤的岳锐转移;
——一声枪响,孩子倒地,肖云嫂悲痛不已。
二十、日,路边野地
岳锐站在一棵老柿子树下,“清清流水甜甜的蜜”的歌声响起……
——身着正规军服装的岳锐,与肖云嫂依依惜别。
岳锐闪耀着幸福光芒的眼睛。
二十一、日,水库大堤
烟波浩淼,蜿蜒伸展。
岳锐站在排水闸上,耳边响起一片嘈杂。
——工程停止,红旗拔掉,民工们愤愤不平地坐在山坡上;
——工棚里,几个干部逼令肖云嫂解散民工,岳锐到来,严加斥责;
——红旗又招展起来。岳锐与肖云嫂告别,跟随几个干部离去……
岳税展目四望。山下粮田千顷,一片丰收在望,他泪眼迷蒙。
二十二、日,山坳草地
石硼丁儿躺在一片草地上,草地上放牧着几只绵羊。
岳锐沿着山坳来到面前。
岳锐:“小伙子,你是哪个村的呀?”
石硼丁儿坐起,待理不理地:“跟你一个村。”又躺在草地上。
岳锐:“一个村?这么说你认识我?”坐下。
石硼丁儿翻过几个身,躲开了一段距离。
岳锐:“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硼丁儿白过一个眼珠,不肯回答。
岳锐:“不,你说你爹是谁吧!”
石硼丁儿极不情愿地:“……石衡保。”
岳锐:“石衡保?你爷叫什么你知道吗?”
“听俺爹说,叫石老成。”
“哦,老成!这么说你是老成的孙子!好,太好啦!”
“你认识俺爷?”石硼丁儿又翻身坐起。
岳锐:“不单认识,小时候还一起打过羊腚哪!”
石硼丁儿眯着两眼,显出几分悦色。
岳锐:“哎,小老成,我跟你打听个人行吗?”
石硼丁儿:“跟我?”
岳锐:“啊,咱村原先当书记的那个老太婆,跟我岁数差不去多少的……”
石硼丁儿:“那不是肖老太吗?那谁不知道哇!”
岳锐:“对对,就是你肖老太。你知道你肖老太住在那个医院里吗?”
石硼丁儿:“医院?”
岳锐:“是啊,说是住在哪个大医院里?”
石硼丁儿盯住岳锐,突然跳起:“你坏!你儿子书记差点把肖老太整死,肖老太病成那样管都不管!还大医院!说得多好听啊!”
岳锐霍然惊起:“你说什么?”
二十三、日,月牙岛
小皇冠沿着海滨公路飞驰而来。这是一个半岛,树木葱笼,景色幽丽。
小皇冠停在一块平地上,岳鹏程、齐修良等沿着岛岸巡视:废弃的码头,废弃的油罐,废弃的办公楼和一座即将废弃的小小的电子管厂……
岳鹏程不时发着慷慨和批评:“你们看看啊!这些吃国库粮的,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二十四、日,电子管厂办公室
几个干部在向董局长(55岁)汇报。
董局长:“岳鹏程是个奸滑之徒,不能让他轻易得手,不过也千万不能让他溜了。根据你们的调查估算,标底最高可能定到多少?”
干部甲:“我们跑了几个地方,最高的一年出8万,最少的两万也不肯出。”
董局长:“你们的想法是……”
干部乙:“10万,再高恐怕就……”
董局长:“也好,就定在10万。不过这是最低标底,说的时候要加倍。”
工作人员走到干部甲身边说了句什么。
干部甲:“他们来了。”
董局长:“哦?”
二十五、日,电子管厂内
岳鹏程等漫不经心地参观着。干部甲乙等匆匆而来。一行人出了车间。
二十六、日,办公室
董局长爽朗地:“岳鹏程同志的大名我是早就听到了的!这次听说跟你岳鹏程打交道,我也是第一个投了赞成票的!岳鹏程同志,刚才你一番私访,对我们这个地方有何评价呀?”
岳鹏程:“地方是个好地方,但不知局长准备怎样个承包法?”
董局长:“一包到底,一定10年不变。”
岳鹏程:“是只让我们单纯搞点经营呢还是全权?”见对方不解,又道:“老实说,单纯经营,我岳鹏程不感兴趣。”
董局长:“一包到底,自然是全权咯!”
岳鹏程:“既然今天赶得巧,就请局长出个数吧。”
董局长朝干部甲示过一个眼色,干部甲拿出一份材料,说:“我们月牙电子管厂创建于1975年,现有职工123人,设备53台,年均利润12万5000元。根据上述情况,本着互利互惠原则,我们考虑,承包基数应不少于年交利润20万元。”
董局长和干部乙等微微点头,目视岳鹏程。
齐修良掏出一张纸递到岳鹏程面前。纸上写着:
月牙岛电子管厂
人数:120
设备:40
最高年利润:50000
1984年亏损:30000
岳鹏程翻来复去看过几遍,又故意把纸条推到对方可以看清楚的桌子那边。
董局长不动声色,干部甲乙不安地朝着董局长投去几个眼色。
岳鹏程:“董局长,两位厂长,刚才说的20万不会是最后的数字吧?”
董局长:“具体自然还可以协商,不过我看这已经是最低的了。我这里环境好嘛!天时、地利、人和,是占全了的!”
岳鹏程:“我的意思是,刚才说的20万是最低标底,如果向最高里说,你们觉得多少才合适呀?”
董局长和干部甲乙一怔,露出几分疑惑。
干部甲:“那要看怎么说了,如果经营得好,30万、40万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
岳鹏程:“好!就按刚才董局长的话,你们把岛子全权交给我,我每年给你们交40万!”
董局长和干部甲乙等一齐怔住了。齐修良也大惑不解地望着岳鹏程。
干部乙解嘲地:“岳书记真爱说笑话。”
岳鹏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以订合同嘛!”
干部甲乙大喜过望,一齐把目光投向董局长。
董局长二目微闭,片刻,朗声大笑:“好!岳书记果然是个爽快人!不过,合同的事嘛……等我们请示一下再说,你看如何?”
岳鹏程微微一怔,嘴角露出一缕讥嘲的笑。
二十七、日,岳鹏程家
岳锐向淑贞、银屏追问着什么。
岳锐找出一根拐杖执杖出门,淑贞阻拦不住。
二十八、日,电影院外
墙上贴着刘晓庆主演的《无情的情人》的大幅海报。
秋玲好不容易买出两张票。
二十九、日,大桑园招待室
秋玲在打电话:“……去苏村工地了?你是曲工吧?曲工,我是秋玲。请你告诉贺子磊,今天是最后一场……”
三十、日,建筑公司工程师室
长得瘦瘦的曲工(40岁)对着电话:“……行,我保证通知到。不用客气。”
他放下电话,朝贺子磊作过一个手势:“话我回了,谎我也撒了,我这朋友当的……”朝走进里屋的贺子磊道:“人家来过两次电话,我看你也别做绝了!”
里屋,贺子磊躺在床上,狠狠地吸着烟。
三十一、日,接待处
秋玲打过一个电话,又拿起电话。
三十二、日,工程师室
曲工在接电话:“什么,你问过苏村工地贺工没去?”狼狈地:“那我再给你问问。”
他搁下话筒,对贺子磊:“你看怎么办?人家对你也算是够意思了!”
贺子磊爆发地:“什么意思?叫我戴绿帽子当王八的意思!你就告诉她,我贺子磊是个男子汉,不是摊尿泥……”
三十三、日,接待处
话筒里传出贺子磊的声音:“……电影我就是不去看!刘晓庆来了也不去!以后让她少来找我!”
话筒脱手坠落。秋玲双手掩面,奔去。
三十四、日,秋玲家
秋玲发疯似地把一包衣物丢得七零八落,那件真丝绸连衣裙被丢在地上。
她扑到床上放声大哭。
她仰望屋顶,眼睛里喷出坚毅的光芒。
三十五、日,疗养院
岳鹏程对齐修良、大勇等人道:“月牙岛的事我给你们交个实底吧。我就是看中了那块地方,只要把开发权经营权拿到手,那儿就成了咱们的一块宝地!”
随着岳鹏程的声音,出现如下画面:
码头被重修,油罐被重漆,办公楼被改造成宾馆,工厂被改造为游乐、会议场所;
渔轮云集加油停泊,游艇穿梭往返,众多游人和会议代表络绎不绝;
岳鹏程、齐修良等衣冠楚楚,在岛上巡视……
齐修良、大勇等露出笑脸。
齐修良:“那如果承包基数不抬高,不也……”
岳鹏程:“项目这么大,你不让人家吃点甜头,以后麻烦还少得了?那码头、油罐、房产随你动?人财物力给你用?你们算算那是多少钱!”
“唔!”齐修良、大勇恍然击掌。
一阵电话铃响,岳鹏程抓起话筒:“谁?哎呀小程主任!你可真够难请的了!什么,作家采访团?”
三十六、日,县委迎宾楼内一室
程越拿着话筒:“对,是专门来采访你的!好,晚上七点半我们准时到。”
她放下电话。一个被称作猴子的诗人(25岁)兴奋地做了一个鬼脸。
三十七、日,疗养院
岳鹏程放下话筒,兴奋地原地打了几个回旋。
岳鹏程:“就这样吧,合同的事儿最近不要理他们。但得想办法叫他们睡不成觉!”
齐修良起身:“行。”
三十八、日,疗养院外
大门处,秋玲放好自行车上楼。
楼梯口,秋玲与齐修良、大勇等相遇。
秋玲随口地:“书记在吧?”
大勇阻止地:“他刚休息。”
秋玲如同没有听见,径直走去。
房间的门开了,随即关上了。
齐修良若无其事下楼,大勇眼睛里闪出怨怒的光。
三十九、日,疗养院房间内
秋玲红唇紧抿坐到沙发上。
岳鹏程惊异地:“怎么啦这是?有什么事你说,有我嘛!”
秋玲大哭。岳鹏程一怔,掏出手绢要为之擦泪。他的手被抓住了。
秋玲:“鹏程,咱们结婚吧!”
岳鹏程额头一扬,僵住了。
画外音:这个问题对于岳鹏程来说,实在是太严峻了。虽然年轻漂亮的秋玲给他带来了欢乐和骄傲,但他从未认真地想到过结婚,想到过抛弃与自己同生共命的结发妻子淑贞。
岳鹏程故作镇定地:“秋玲,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总该跟我说清楚嘛!”
秋玲:“你不要管!”
岳鹏程:“秋玲,我是想……”
秋玲断然地:“不,你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岳鹏程:“秋玲,你今天……”
“你不同意?”秋玲的神情冰冷决绝。
岳鹏程怔住了。他目光闪烁,终于吐出几个字:“不,我同意。”
“啊!”秋玲死死抱住岳鹏程的脖子。
四十、黄昏,大桑园办公楼
岳锐手执拐杖闯入。他推开岳鹏程办公室的门,室内空空如也。
四十一、夜,疗养院会客室
岳鹏程讲过一段话,程越带头鼓掌。猴子诗人不以为然地瞟瞟岳鹏程,掏出一个小本子。
猴子:“岳书记,刚才问的都是些一般性的问题。下面我想问几个与你本人有关的问题,不知可不可以?”
岳鹏程:“有咱们程主任在这儿,我看没什么问题是不可以提的。”
猴子:“外边都说岳书记经常开除人,不知是不是属实?”
岳鹏程:“千真万确,确有其事。”
猴子:“理由呢?”
岳鹏程:“这就是你们的铁饭碗和我们的泥饭碗的区别了。我的口号是:有本事吃本事,没本事吃本份。共产党的本事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资本家的本事是不把你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死不罢休。你这两条本事都没有,满脑子净是些花道道,不开除你留着干什么?我看,这应该算是我的一个优点才是。”
猴子:“外边传说岳书记经常打人骂人,不知是真是假?”
“有过,但不是经常。”岳鹏程目光闪烁了几下,“这件事我跟北京来的一位老部长交换过看法。我说:礼治君子,法治小人,棒棒子治驴。要改革,要打破过去的一套,没点震唬人的手段不灵。老部长说:过去打仗你要当逃兵,还拿枪子崩!很多元帅将军的巴掌都是出了名的!”
四十二、夜,大桑园街上
岳锐仍在寻找岳鹏程。大勇等劝慰阻拦,岳锐恨恨不已。
四十三、夜,疗养院会客室
猴子:“我提最后一个问题。外边有不少关于岳书记私生活方面的传闻,不知岳书记有何评论?”
岳鹏程一愣,神情大变。他跳起,走到窗边。
“小猴!”一个领队模样的中年人连连拱手:“岳书记,你千万别生气!这种小青年胡言乱语……”
程越不无担忧地望望岳鹏程,朝向猴子诗人道:“你这个小猴也太不像话啦!国民党还骂我们共产共妻,那你也当成真事儿?”
一片谴责,猴子诗人显出几分窘急。
岳鹏程突然一阵朗笑,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