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放下了,岳鹏程深情地站在秋玲面前:“这会儿你可不能说我……”伸出两手。
秋玲:“别,鹏程。我给贺子磊发过誓。以后……以后咱们就算兄妹,别这样了好吗?”
岳鹏程:“秋玲,你要结婚,就真得把我一脚踹开吗?”
秋玲抿唇,目光斜投地面。岳鹏程乘机抓起她的手。
秋玲:“鹏程,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能……咱们说定,这是最后一次,你答应不答应?”
岳鹏程:“秋玲的吩咐,咱还敢……”
秋玲:“不行,说清楚!你这个人滑,谁还不知道!”
岳鹏程:“行,说清楚,答应!”
拥抱、热吻。
又一阵风吹,窗帘一阵飞舞。
二十二、日,小皇冠内
岳鹏程闭目沉思。
心声:“不可能!淑贞会发现什么呢?大勇又会知道什么呢?不可能!”
二十三、日,岳鹏程家
徐夏子婶:“你个小东西!你姐问你哪!”
大勇:“我怎么知道!”思索地大口吸着烟。
(闪现)一办公室内,岳鹏程目光炯炯盯住大勇:“让你干,是因为咱是一家人。不看这个,选200个财务科长也轮不到你徐大勇!听话,亏不了你;不听话,嘿嘿!”
大勇越发用劲地吸着烟。
徐夏子婶:“你这个小东西,到是说话呀!”
大勇:“光是问我,我怎么知道!”
淑贞:“我都知道了你还敢给他瞒着!就是跟彭彪子家那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
大勇愕然一怔。
徐夏子婶凶凶地:“你个不争气的小东西,把你姐气死,看你娶得上媳妇!”
大勇:“我不争气?那些都是外边的人瞎嚷嚷,你让俺姐听信了,跟俺大哥打离婚就舒坦啦?”
徐夏子婶瞅瞅淑贞,朝大勇喝斥道:“你个不懂事的小东西!你这是成心给你姐惹气生!外边下蛆的人多啦!你都回来胡说?看我不把你个嘴巴子撕啦!”下炕要揪大勇。
淑贞望望二人,哇地声扑到炕上大哭起来。
徐夏子婶连忙上炕:“贞子,你可别……”
淑贞:“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
院里,恺撒几声吠叫,一群鸽子飞上天空。
二十四、日,镇委会议室
张仁(25岁)正在发言:“……要说问题,从俺村和西北片的情况说,起码有两个……”
“咳咳!”蔡黑子试图制止。
羸官、初胜利不动声色。
张仁继续地:“第一个问题……”
蔡黑子焦急地看着门外。
二十五、日,镇委院里
岳鹏程下车,一个干部说了句什么,他一阵小跑,登上石砌的台阶。
二十六、日,镇委会议室
张仁仍在发言,岳鹏程推门入内。
蔡黑子兴奋地:“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岳鹏程,大桑园总支书记、远东实业公司总经理。鹏程,这位是省里的邢老,咱们祖书记的老领导和老老师。”
“咱们见过面。”邢老握着岳鹏程的手:“嗯,比过去发福啦。”见众人惊诧,笑道:“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嘛!报上发过你的照片,我签的字,咱们还不算是老相识?”
岳鹏程一笑:“谢谢邢老。”
蔡黑子:“鹏程啊,又是被那些参观取经的围住了吧?”
岳鹏程:“来了两个大鼻子,想跟我合资建游乐场。我这是跑鬼子跑出来的!”
邢老:“建游乐场好哇!谈得怎么样?那可是个赚钱的买卖,是不是?”
许多人露出笑脸,岳鹏程只是咧了咧嘴。
羸官瞟过一眼,嘴角浮出一层讥嘲。
蔡黑子:“鹏程刚从烟台回来,准备承包开发月牙岛,这又是一个创举!”
祖远:“鹏程,给邢老汇报汇报。”
二十七、日,大桑园街上
岳锐在街上寻找肖云嫂家的旧址。
他站在已成了工厂的旧址外惘然若失。
石硼丁儿和几个孩子走过,他上前要询问什么。石硼丁儿和孩子们发一声呼哨散去。
二十八、日,镇委会议室
岳鹏程:“……说城市改革必须冲击和淹没乡镇企业,这个说法我历来不赞成。”
邢老:“哦?刚才几位同志都说到乡镇企业被挤垮的问题。你是怎么看法啦?”
岳鹏程欲言又止。
祖远:“怎么想就怎么说,讲讲你的做法也可以嘛!”
岳鹏程:“挤垮的问题我那儿不存在。要说看法和做法我倒可以念几句生意经:‘死店活人开’;‘头等商人一盏灯’;还有一句是违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法的,‘驴吊硬不过棒棰,好汉打不过死囚!’”
邢老记下,又问:“你那个海岛开发进展如何?”
岳鹏程:“正在谈判,很快可以签约。”
邢老:“开发海岛可不同于建设一个村子,闹不好是要赔本的。”
岳鹏程:“我只怕一下赚得太多,人家不高兴。”
邢老:“预计一年赚多少?”
岳鹏程:“邢老要我说实的还是说虚的?”
邢老:“嗯?实又怎样,虚又怎样?”
岳鹏程:“实的不下100万,虚的不过10万。”
邢老大惑不解。祖远在他耳边嘟哝一句,他才大笑起来:“好你个岳鹏程!你就不怕我到税务局去奏你一本?哈……”
场上一阵哄笑。
羸官用铅笔在本子上,勾勒出一个哗众取宠的胖子的形象。初胜利在胖子头上又画出几道云圈。
邢老:“你那宏图什么时候可以实现哪?”
岳鹏程:“1月后开工,3月内受益。”
邢老把疑惑的目光投到祖远脸上。
岳鹏程:“如果邢老有兴趣的话,今天我陪邢老到岛上视察视察。3个月后的今天,我再请邢老去剪彩参观。”
邢老不无遗憾地:“今天我们还要赶到五莲去,你那儿没有时间了。不过说好了,3个月后我是要去的。”站起,手臂一挥,朗声地:“我们中国这些年为什么总是发展不起来?原因固然很多,缺乏岳鹏程同志这种有头脑、有气魄的干将,我看是主要的一条!”目视祖远、蔡黑子:“这件事你们关心一下。到时候我请省里的领导同志来。这对全省也应该是一个鼓舞嘛!”
祖远、蔡黑子带头,响起一片掌声。
羸官把一张字条递给初胜利,字条上写着:不要当哑巴。
邢老:“关于乡镇企业和农村改革的问题,哪个还有话要说?可以各抒已见嘛!”
一阵默然,会场一角响起几声议论。
蔡黑子:“有话大声讲!表表态也好嘛!”
初胜利站起:“我们觉得,大桑园的经验确实了不起,只是离我们太远。”
语惊四座。岳鹏程瞥了羸官几眼,唇边露出冷笑。
心声:“龙虎斗!龙虎斗!小子,我倒要看看,这会儿你怎么压得过老子去!”
蔡黑子“黑”下脸:“初胜利,你这是什么意思?”
初胜利:“我是说,我们那边的条件……不能照搬大桑园的经验……”
蔡黑子:“你这是怎么理解的嘛!邢老和祖书记的意思是要我们照搬吗?是要学习岳鹏程同志的精神实质嘛!”摆摆手,示意让初胜利坐下。
初胜利:“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登海镇要真正发展起来,还得走另外一条路子。”
蔡黑子:“你……”
邢老:“哦?说说看,还得有一条什么路子呀?”
“还是让羸官说吧。”初胜利坐下了。
羸官平静地:“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只是觉得大桑园的经验有其自身的特殊性,比方起步早,离城镇近、交通方便等等。开发海岛也罢,说几句大话也罢,都是可以让人兴奋的。可这对于西片北片的山区,只能算是天上的光景。这就提出一个问题:像这类村子怎样才能发展起来。这恐怕不是学习什么精神实质可以解决的。”
会场一片寂静,蔡黑子嘴角一阵抽搐。
窗外一阵蝉鸣,一只小鸟在玻璃上叩击着。
邢老向祖远询问了句什么,惊异的目光在羸官和岳鹏程脸上打了几个交叉。
邢老:“羸官同志,你有什么具体想法没有哇?”
“具体想法当然还不成熟,或者说还没有实施。”羸官侃侃地:“发展农村商品经济必须因地制宜,发挥自己的优势。就登海镇多数农村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山多土地多。李龙山里,石灰石、火山灰样样有,办个水泥厂不会有多大问题,这是地下。地上,过去主要是粮食,要翻身必须大力发展林果。如果这两个优势发挥出来,并且形成两个一条龙网络……”
随着羸官的话音,出现如下画面:
羸官、初胜利、红鼻子哥哥等考察火山灰、石灰石、粘土矿地;
羸官、初胜利、红鼻子哥哥等考察林果栽植、加工、增殖情况;
羸官、初胜利、红鼻子哥哥等在山间喝着泉水、啃着干粮;
羸官、初胜利、红鼻子哥哥等站在李龙顶上雄视八方,激昂慷慨……
羸官:“我们认为,如果按这条路子走,两年以内,北片12个穷村就会甩掉穷帽子;4年以内,12个穷村子就会变成12颗金豆子。咱们镇的经济中心,恐怕就得来个北风压倒南风啦!”
邢老等专心记录,支部书记们三三两两发起议论。
岳鹏程把一张字条丢给杨大炮,字条上是几行排列的数字。
邢老:“对于羸官同志刚才讲的这些,大家有什么疑问或不同意见没有?”
张仁:“我收回刚才提的那几个问题。我们龙山后属于西片,但我自愿参加北片的二龙戏珠计划!”
支部书记们跃跃欲试:“二龙戏珠!”“咱们也参加行不行?”
“我提两个问题。”杨大炮不失时机地站起来。“羸官同志刚才讲的,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眼,但我觉得有点玄。建水泥厂要一大笔钱,过去县里想搞都没搞成,我不说了。我只说果木的事。据我估算,一亩果木单是树苗也得一二百块钱,大面积栽种,不知西片北片谁家出得起,这是一。二呢,桃三杏四梨五年,这么长的时间不受益,还得白贴上水粪管理费。羸官刚才说两年甩穷帽子、四年成金豆子,还有北风压倒南风。我琢磨,真那么办恐怕得换几个词儿:两年戴孝帽子,四年变骷髅子,南方不压北风也倒啦!完啦!”
场上一片静默,岳鹏程脸上浮出一重胜券在握的自信和得意。
羸官有意停顿片刻,道:“这怨我刚才没讲清楚。树苗的事由我负责,有钱买的收下,手头没钱的以后再还也可以。至于受益时间,有人大概好长时间不看报纸不听广播了。矮株密植苹果,1年可以结果;山楂至多3年,这3年里可以育苗,可以间种花生豆子,既养地还可以有一笔好收入。这个经验早就推广了,我们那儿也搞了几年啦!”
一阵笑声。岳鹏程和杨大炮脸上的自信和得意抹掉了。
羸官:“还有刚才提到的建水泥厂的事。不错,县里原先确实想搞没搞起来,那是因为想一口吃个胖子。咱们没那个胃口,但可以滚雪球!别看咱们现在不上眼儿,美国有个亿万富翁还是从卖2分钱1个的扣子发的家!哪位现在瞧不起咱们,小心以后咱们成了亿万富翁,你可是登不得门啦!”
又是一阵笑声。岳鹏程和杨大炮脸上布满了云雾。
“你们党委对这个问题是怎么考虑的?”邢老悠然地侧过半边身子,注视着祖远。
祖远:“我们从去年下半年起议论过多次。刚才羸官同志讲的那些,可以说比较集中地体现了我们的意图。”
邢老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我不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听了羸官同志的设想和意见,我是十分感动、十分兴奋!大道理放到一边,就我们这次出来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找到一条适合绝大多数农村发展的路子。我们之所以急于到五莲去,也就是为的这个原因。现在可以说已经找到了,这就是咱们的小桑园!”
掌声迭起,初胜利、张仁等簇拥羸官走到邢老面前。
岳鹏程拉着杨大炮等人,愤然离场。
二十九、日,小桑园
羸官、吴正山陪同邢老、祖远等在参观:
大片的粮田、果园、葡萄园;
饮料厂、罐头厂、轧汁厂……
邢老兴奋地敞开衣襟,挥着手。
三十、黄昏,岳鹏程家
岳鹏程进。银屏跑过:“爸!”
岳鹏程:“就你自己在家?你爷没回来?”
银屏:“没。”
岳鹏程:“你妈哪?”
银屏:“我怎么知道,早上说病了,回来又不见影儿!”
岳鹏程进屋,银屏拦住:“我还饿着肚子哪!”
岳鹏程:“我也饿得够呛。屏,求你给动动手行不行?”
银屏:“好烦人!”进到伙房。
岳鹏程进屋。
里屋,门关着,淑贞两眼红肿躺在床上。
门外传来岳鹏程敲门的声音:“淑贞!淑贞!”
淑贞挺身坐起,泪水如倾。岳鹏程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她猛然抓起一个茶杯扔过去。
门外,岳鹏程一惊:“淑贞,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又是几个茶杯落地的声音。
岳鹏程越发亲切温婉地:“小贞,你让我进去!我把事情跟你讲清楚!”
屋里,淑贞越发悲愤:“你个不要脸的!还有脸回来!你给我滚!滚!”抱起鱼缸摔到门边。
门外,一声炸响,岳鹏程被惊了一跳。
院里银屏的声音:“爸!俺爷回来啦!”
岳鹏程一怔,稍一镇定,出屋。
三十一、黄昏,岳鹏程家餐厅
银屏端上饭菜,岳锐、岳鹏程围桌而坐。
岳锐注视银屏:“哎,你妈呢?”
岳鹏程:“她不舒服,已经躺下了。”
岳锐吃着饭:“怎么,跟羸官还闹着别扭?”
岳鹏程:“你总说我倔,你那孙子比我还倔!”
岳锐:“你也得说说你的责任。你一个当父亲的,跟儿子闹得你死我活的脸上还光彩吗?先前哪,我离得远,也没心思管你们这档事。如今我是离休干部一个,”注视岳鹏程:“我说明白啊,这次我回来的任务之一就是给你们合好,你没有个高姿态可不行。”
岳鹏程:“你还是先找你孙子说去吧。”
岳税:“这可是你说的。小屏,你作证。”
银屏扑嗤笑了:“爷,你不知道,那天我看见两个牛顶架,就跟俺爸和俺哥似的,四个蹄子蹬着,谁也不让谁。”
岳鹏程:“胡说八道!”
岳锐:“哎,鹏程,那年你写信说你云婶不在了,后来又说是病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银屏:“爷,你说的肖奶奶吧?”
岳鹏程:“大人说话你总打岔!还不赶快吃了找巧梅玩去!”
“哼!”银屏赌气地把筷子一丢,起身去了。
岳鹏程掩饰地转身盛着饭,道:“那先是误传,后来又救过来了。”
岳锐:“那你云婶现今……”
岳鹏程:“……在医院里躺了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