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北京吉普停下,车上走下副县长方荣祥(近50岁)和岳鹏程等几个人。
方荣祥由吴海江陪同走进车间。车间里,一套完好的流水线已经锈蚀。
方荣祥:“外边总共欠了多少钱?”
吴海江:“买机器贷了15万,还借了徐家旺3万。”
方荣祥:“就是先才要债的那一家?”
吴海江:“嗯,已经来要过五六次了,再还不上人家要扒房子了。”
岳鹏程目光闪了几闪,说:“3万块钱我还了,这套机器我拉走。”
方荣祥:“这个国难财你可不能发。机器你拉走了,往后小桑园的日子还过不过啦?”思谋地:“关键还是个人才问题。这个厂有哪个孙猴子要包,我开绿灯!”
十六、晚霞灿烂,马雅河边
小玉:“这可是千载难逢!要是错过了……”
羸官晶明的眸子一阵灿耀,却忽然暗淡了,只是用半截苇枝在地上重重地划着,划着。
小玉长叹一声:“唉!当不了孙猴子当猪八戒也好哇。回去给师傅叩几个头,赔几个不是不就得了?他不认别人,亲生儿子总不会不认吧?”
“你别刺我。”羸官在水面上打起一串水漂。“我是担心,只我一个人到外村去,就算真有孙猴子的本事,也难保不栽根头。”
小玉:“谁说只你一个人?”
羸官:“还有谁?”
小玉:“……秋玲啊!”
“谁?”羸官神色骤变。
“你那个相好的呗。”
羸官牙根紧咬,霍然跳起离去。
小玉神情却灿烂起来。追上,和解地:“算我瞎说行了吧?我的意思是不只你一个人,比方还有我。”
羸官:“你?”
小玉:“不相信?”
羸官:“那可太好啦!”随即却又忧虑地:“那肖奶奶知道了,能同意呀?”
小玉嗔爱地:“还是个男子汉哩!咱不会先不说,等成功了再告诉奶奶!”
“嗨吁!”羸官猛地抓住小玉的手,动情地注视着。
四目交汇,如水如诗。“清清流水甜甜的蜜”歌声起……
画面:羸官一个高儿窜起,折下一枝盛开的木芙蓉。
木芙蓉罩在小玉头上,小玉羞涩甜蜜的笑。
十七、日,岳鹏程家
羸官挟着一床被褥离去,淑贞死死抓住不放。
淑贞:“羸官,听妈一句话,千万千万……”
岳鹏程扯开淑贞,吼着:“你让他走!他本事大得很!******总理也不够他当的!有种干出个花儿来给老子看看!岳家没有丢人现眼的败类!”
羸官牙关紧闭,毅然离去。
“羸官啊——”淑贞嘶嚎的声音。
十八、日,县政府办公室
方荣祥:“这么说你是破釜沉舟咯?”
羸官:“不,我是非干出个花儿来让他看看不可!”
方荣祥欣赏地点点头,说:“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羸官:“我要10万块钱贷款,农行不给。”
方荣祥:“原先欠着人家一屁股债嘛。行,我实现诺言。还有没有事儿?”
羸官:“等我们的饮料打出牌子,请县长去品尝品尝。”
方荣祥:“好,这可是你的诺言!”
十九、(叠印)
日,羸官、吴正山陪同一位银发老者走进厂院,工人列队欢迎。
夜,一间大屋,羸官、小玉等端坐,在听银发老者讲治厂之道、经营之道。
日,车间里,机器轰鸣,龙泉饮料源源下机、装箱。
二十、黄昏,小桑园“官邸”
这原是一间场屋,一床一桌一凳而已。羸官边吃饺子边看着来信。
淑贞:“我的话你不听,你爷可是老革命!”
羸官指着信:“俺爷为的是家庭和睦,可没说俺爸做的事对。要不,我写信把肖奶奶的事告诉俺爷……”
淑贞喝斥地:“敢!一个犟脖子孙!我瞅着有你的好戏看!”
羸官:“妈,这算让你说对了。今天结算,我赚了一笔大钱!”
淑贞:“不骗我?”
二十一、夜,岳鹏程家
岳鹏程正在洗脚,淑贞回。
淑贞:“你总说不行不行!羸官这才承包两个月,就净赚了12万!”
岳鹏程:“你听他们瞎嚷嚷!”
淑贞:“怎么是瞎嚷嚷?方县长今天去还好一顿夸!”
岳鹏程一怔。
二十二、日,镇委会议室
几个村支部书记围住吴正山。
支书甲:“好玄!两个月12万!咱这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闹这么个数呢!”
支书乙:“真没想到,饮料也能赚大钱!”
支书丙:“你们别说了,再说我这涎水拉子也下来啦!”
岳鹏程走过:“既然都知道赚钱好,干么瞪着两眼看光景啦?”
支书甲:“说说容易,咱干得了吗!光那一条流水线也要了老命!”
岳鹏程:“你这一说神啦!不就是喝的水吗?出去找个配方,搅和搅和装瓶里,贴上一个好商标,钱不就进来了?有了钱,再想流水线还晚了吗?”
支部书记们被打动了,围拢过来。
“干好干,就怕销路不好办。”
“这有什么难?你们谁干,销的事我开路条。”
“岳书记说的这么容易,你自己怎么不干哪?”
“我****?我拔根汗毛也比它粗!”
支部书记们跃跃欲试。
岳鹏程忽作醒悟地:“不好!我又胡说八道啦!让谁传过话去,这一辈子我和儿子是坐不到一条板凳上啦!我声明啊,刚才我说的那些全当放屁!谁信了,得让李龙爷咒他肚子痛3天!”
二十三、
一个个饮料厂标牌闪耀;
一瓶瓶新商标饮料旋转。
二十四、日,龙泉饮料厂
流水线凝固,许多人聚在办公室外。
办公室里,吴正山在讲着:“他那么鼓动,那些人七嘴八舌,我还以为是乱嚷嚷一阵。哪想……”
羸官一枝接一枝,狠力地吸着烟。
银发老者二目微闭,若无其事。
吴正山:“实在不行,我出上这副老脸,到各村去说通说通?”
吴海江:“人家巴不得你倒台,你还想……”
小玉目视羸官:“停工两天了,再不拿出办法……”
羸官被烟雾罩住的、痛苦愁思的眼睛。
二十五、日,岳鹏程家
岳鹏程与蔡黑子、杨大炮等在喝酒。
淑贞端上一盘菜,埋怨地:“再怎么说羸官也是你儿子,你怎么就非得看着让他倒台不可?”
岳鹏程:“你说一面理不行。你怎么不去劝劝他,让他听我的话?”
淑贞:“我这会儿说你!你阴不阴阳不阳,有个当爸的样儿吗?”
岳鹏程:“当爸的是个什么样儿?还非得装鳖装孙子不成?”
淑贞恨恨,甩手出屋。
杨大炮:“你别说,你们爷俩这么闹腾,够人家淑贞嫂子难为的。”
蔡黑子:“鹏程,干脆我出面给你们合合好算啦!”
岳鹏程:“别,你们谁也别插手。”掏心剖腹地:“你们以为爷俩唱戏我脸上还光彩?可那小子倔得很,不让他吃够苦头,他能乖乖地回来听我调排?”
杨大炮:“哦!我说你怎么放他去小桑园呢!又是一个欲擒故纵!”
岳鹏程胸有成竹地:“管他是欲擒故纵还是故纵欲擒,反正不出一个礼拜,他得给我老么实地回来!妈拉个巴子!我岳鹏程连儿子都伏不了,不得跳河上吊去呀?”
二十六、日,龙泉饮料厂
羸官掐灭烟头:“苏老,你有经验,你说怎么办吧?”
银发老者:“我那些经验都是过时的,不过共产党的章法,也不能让咱绑着手脚被人掐死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可是上了兵法的。”
说完又眯眼打起盹儿。
羸官急遽思索。决断地:“降价!一分钱不挣,覆盖市场!”
众人愕然的面孔。
银发老者蓦地跳起来:“按厂长决策办!坚决降价,尽可能把市场覆盖起来!”
二十七、日,一室内
支部书记甲乙丙等沮丧地望着岳鹏程。
岳鹏程把一只玻璃杯摔得粉碎。
二十八、日,镇委会议室
方荣祥一阵朗笑:“龙虎斗,龙虎斗!有意思,有意思!”
坐在一旁的蔡黑子,勉强嘿嘿了几声。
吴正山拿出一份申请书:“我算是看明白了,搞村子改革、商品经济,靠我这种老土鳖门也不行!我坚决要求让羸官当俺们小桑园的支部书记!”
方荣祥:“怎么样,镇委书记同志?”
蔡黑子:“羸官到是个人才,只是……他在小桑园是承包,户口和党籍还在大桑园,总得跟岳鹏程同志商量商量吧?”
吴正山掏出一张证明送到蔡黑子面前:“我脑瓜子痛的病又犯了,医生说至少得休养两年。小桑园的事我是丁点也管不了啦!你们领导看着办吧!”
蔡黑子愕然。方荣祥得意和讥嘲的笑。
二十九、日,大桑园花卉公司
淑贞带领几名职工在修剪花木,银屏晃着一份报纸:“妈!俺哥上报啦!”
报纸上醒目的标题:
捧起李龙山区未来的太阳
——记小桑园村党支部书记岳羸官
众人争相阅读。
二十九、黄昏,岳鹏程家
旧式农家院落的模样全然改变,这已经是一座别致的二层楼式的庭院了。
客厅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淑贞在读着那张报纸。
淑贞的声音:“……羸官依靠小桑园多数党员群众的信任和支持,上任后即大抓庭院经济、商品经济。一时间,小桑园成了远近闻名的‘葡萄村’,可是葡萄丰收的第一年,因为预定收购的厂家拒绝履行协议,几万斤葡萄眼看着烂在了架上……”
画面:羸官、吴正山带领群众,挥汗如雨,在庭院、河滩、山坡上栽种葡萄;
石架林立,丰收的葡萄园硕果累累;
羸官、吴正山手持协议与几名厂方人员争辩,厂方人员扬长而去;
萧瑟的葡萄园,成串的葡萄在腐烂脱落。
淑贞的声音:“一场挫折一场教训,羸官清醒地认识到:决不能把命运拴在别人的腰带上,决不能只把眼睛盯在自己家门口!经过一冬春的奋斗,他毅然踏上了通向远方的道路……”
画面:羸官向吴正山等干部群众讲着什么;
“龙泉罐头厂”标牌挂起;
羸官、吴海江在火车上、汽车上;
羸官、吴海江在考察市场、收集信息……
淑贞的声音:“在苏北名城清江,他结识了运河贸易公司总经理安天生。两人意气相投,当即签订了30万瓶罐头的供销合同……”
画面:运河边,羸官与安天生(40岁)一见如故,各抒情怀;
办公室,羸官与安天生在合同上签字;
宴会厅,羸官、安天生举杯庆贺……
安天生豪爽地:“我安天生创办运货公司,为的是在横贯南北的大运河上,开辟一条20世纪80年代的丝绸之路。小桑园的罐头我要定了。我安天生一言九鼎,决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淑贞的声音:“……八方交友千里联姻。小桑园的发展开始了一个新的时期。”
饭桌上变凉的饭菜。
三十、夜,官邸内
羸官和小玉正向墙上挂着画。那是羸官和小玉的两幅炭笔写生头像,笔法夸张生动。
羸官端祥着:“这个画画的心眼太偏!你哪儿那么俊,我哪儿就成大狗熊啦?不好不好!”
小玉:“本来你就是只大狗熊嘛!北极熊,雪窝里钻出来的!又呆,又笨,又傻!动不动嗷——吓死个人!”
“嗷——”羸官做着凶相,扑向小玉。小玉躲避着,终于落进羸官的怀抱。
紧紧地拥抱。
官邸外,吴海江兴冲冲而来。他敲门入室:“嚯,结婚照都挂上啦!”
小玉:“你个死海江!”躲到一边。
羸官:“运贸的货发走啦?”
吴海江:“30万瓶,完全彻底!哎,你那老同学来电话,说明天要来考察你那个‘一条龙’计划。”
羸官兴奋地:“他倒怪积极的!”
三十一、日,野外
羸官陪同初胜利(23岁)、红鼻子哥哥(28岁)参观苹果园、葡萄园、山楂园……
一行人来到马雅河桥边。
初胜利:“行,你这个一条龙我批准了!不过老同学,单靠咱这几个人成不了事吧?”
羸官:“这你放心!”
桥对面,秋玲领着一行参观者走来。隔桥相对,羸官、秋玲同时发现了对方。
赢官一怔,示威性地傲然迎去。秋玲头一低,引导客人拐向桥下一条斜径。
初胜利等疑惑地望着二人的背影。
三十二、日,马雅河边一处
秋玲遥望羸官背影,泪花闪闪。
她沉思静定,朝不远处一幢建筑物走去。
三十三、日,建筑公司工程师室
贺子磊(38岁)伏案画着图纸,一双手捂住他的双眼。
贺子磊故意胡乱猜测着:“曲工!小曹!”
“噢!你个小笨蛋!”秋玲娇嗔地松开手。
贺子磊猛地站起,把秋玲搂到胸前。
拥抱,热吻……
画外音:一个女人即使是浪迹天涯,终了也需得一个归宿。因为岳鹏程,秋玲已经失去了羸官。她决不愿意再失去贺子磊。贺子磊便是秋玲心目中的归宿。
秋玲:“哎,差点忘了,你迁户口的事已经有门了。”
贺子磊:“不是说停办了吗?”
秋玲:“你是谁?工程师、梁柱子!他们敢!”
贺子磊一笑,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秋玲接过,读着:“贺子磊同志:得知你是一位有才华成就的建筑师,因为蒙受冤屈回到乡村。我们国营安阳建筑公司欢迎你到我们这儿来。来后,一切待遇从优……”
秋玲:“你怎么回的?”
贺子磊:“这不刚给你看吗。”
秋玲:“金壳篓银壳篓,不比自家的草壳篓;金有价银有价,人心人情没有价。要是奔着那个铁饭碗和待遇去,我才不稀罕!”
贺子磊:“看样儿,回信是非你写不可了!”
秋玲兴奋地搂住贺子磊的脖子。
三十四、日,小桑园办公室
众人聚拢,在看一封电报。
电文:运贸危难货物暂存速来面商安天生
众人面面相觑,羸官将电报揉作一团。
三十五、夜,原野
列车鸣笛飞奔。羸官、吴海江挤在过道里。
三十六、日,清江一室
“运河贸易公司”的标牌歪斜地倚在墙角,安天生在向羸官、吴海江诉说着:“……我们公司属于联营性质,开办时贷了100万块钱,去年还了20万,原想今明两年还清,哪想银根一压缩……小岳书记,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好在30万瓶罐头都在,你就另行处理吧。违约赔偿金请你宽限几天,我安天生卖房子卖地也给!”
羸官安慰地:“总经理,天无绝人之路,你千万不要太伤心!罐头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合同不是你违的,赔偿金的事也就……”
安天生:“不,我不能愧对朋友!”
三十七、日,库房里
标着龙泉罐头厂字样的罐头小山似地堆放着。
三十八、午,清江宾馆
羸官、吴海江正在擦洗整理,准备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