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吆喝的声音:“大水立马进村啦!不想死的赶快走哇……”
街上的人多起来,人们三五成群、拖儿拉女地向村边走去。
狗冠子极不情愿地走到街上,四下打量着:“大水呢?大水呢?”转身又要向回去。
老六冲过来:“你小子想死啊!”
狗冠子:“哎!我就是想死!你咋着!”
老六:“想死你他娘的也得到外边死去!死在这儿,人家工作组还负不了责呢!”示意两个民兵上前,抓着便向村外去。
狗冠子恨恨地:“哎!哎……你他娘的才想死呢!”
赵宣传手提喇叭的声音:“船在村头!船在村头!请大伙赶快上船!请大伙赶快上船……”
老六吆喝的声音:“大水立马进村啦!不想死的赶快走哇……”
向外走的人更多了。
11、日,村内一所新房子
兔笼兔舍已经转移完毕,人们正在准备撤离。
东海:“除了大龙,其余人赶快到村边上船!”
人们开始行动了,文隽却一动不动。
东海:“你还等啥!”
文隽:“你走我就走!”
东海:“你这是咋说的呢!”不容置疑地:“快走!快走!快走!”
文隽却还是一动不动。
东海:“我的大小姐!没有时间啦!”
文隽:“我也跟你一起留下!”
东海生硬地:“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想了想却只得换过口气:“行,走,咱俩一起走总行了吧?”
文隽这才释然了。东海叫过大龙叮嘱几句,拉起文隽:“快!”离去。
12、日,街上一处
芳草领着秋兰、甜柳娘等人向村外去。他们提着、带着不少东西,走起来好不费力。
芳草帮这个背着粮食,又帮那个挽着包袱,搞得好不狼狈。
甜柳娘的一个冬瓜滚到街边的沟里,怎么抱也抱不出来,急得叫着:“芳草!芳草!我的冬瓜!我的冬瓜!”
芳草赶紧跑过,没有好气地:“跟你说了不要带!不要带!你偏是要带!”
甜柳娘:“不带吃啥?不带吃啥?哎呀,你倒是快点啊!”
芳草放下背上、手里的东西,要帮她抱。胡同一边,东海、文隽走来。东海上前,把冬瓜抱了出来。
芳草一怔:“你?”
东海:“快走吧,船别开啦!”
芳草感激的目光。
13、日,一处家门
春燕娘拉着一位80多岁的老人向门外去。老人抓住门框,死也不肯松手。
春燕娘:“九伯!九伯……”
九伯:“我就是死家里!我就是死家里……”
春燕娘乘九伯喘息的机会,上前拉着又要走。却没想九伯拉住的门框忽然倒下,正好压在她的身上。
她挣扎着想站起身来,门框旁又倒下一排砖头,把春燕娘压在下面。
春燕娘挣扎着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九伯拉着门框,门框却动也不动。
春燕娘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院外街口,柜子和柜子娘路过。柜子听到喊声急忙跑过,扒开砖头、拉开门框,把春燕娘救了出来。
柜子:“婶子,没事吧?”
春燕娘抹着眼泪:“哎呀柜子呀,多亏了你呀!要不你婶子这条命算是没啦!”
柜子:“婶子,咱快走吧!”
背起春燕娘、扶着九伯向前走去。
14、日,房台前
船上、木筏子上已经装满了人。一只木船、两只木筏子相继驶去。
芳草、东海、文隽在最后一条船上。文隽紧靠着东海,生怕他跑了似的。
最后一条船也开了,就在木船离岸的一霎那间,东海一个箭步跳回到房台上。
文隽惊了:“东海!东海……”
东海却笑着挥着手:“再见啦!”
文隽嚷着:“快停下!快停下!岸上还有人!岸上还有人……”
芳草拉住她:“别喊了。他说了他必须留下,让你一个人走的。”
文隽:“啊?”哭着喊着:“东海!东海——”
东海也喊着:“文隽!跟着芳草!听芳草的话——”
木船远去,文隽噙满泪水的眼睛。
15、日,大堤上
堤上搭起不少简易帐篷,徐乡长、皮书记等人带领一伙干部、民兵,正在安排着撤到堤上的难民。
甜柳扶着甜柳娘走到一边去了,春燕、全福还在焦急地等待着。
最后一只木船靠岸,春燕、全福等看到了各自的亲人,远远地便叫起来跳起来。
众人上岸,春燕搂着娘跳起来,全福拉着芳草和秋兰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芳草与秋兰、文隽等进到一座帐篷,春燕与春燕娘被引向另一座帐篷。
春燕与徐乡长不期撞了一个迎面。
徐乡长:“春燕?”
春燕:“哎呀!徐乡长呀!”激动地握着徐乡长的手。
徐乡长:“好,越长越漂亮啦!当上公务员啦?”
春燕这才意识到什么,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徐乡长:“哎,别不好意思嘛。”
旁边有人叫:“徐乡长!徐乡长!”
徐乡长亲切地:“好,春燕,好好干。好好干啊!”离去。
16、傍晚,堤上
有人在吃饭,有人在送饭,老老少少,热热闹闹。
一处帐篷前,芳草和文隽在吃着饭。文隽端着饭碗却不肯动口。
芳草关切地:“文隽,咋啦?不舒服?”
文隽:“啥呀!”
芳草:“那你总得吃饭啊!东海可是跟我说了,让我看着你点。”
文隽不满地:“我才不用他说呢!”
另一处帐篷前,采访结束,春燕把话筒交给郝站长,向芳草、文隽这边走来。
旁边一处,正在吃着饭的甜柳看到了,端起碗筷随了过来。
芳草对文隽:“你就不想想,这么大水,东海他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留在里边吗!”
文隽:“芳草姐,你也不用说了,我啥都知道。我是替他担心。从国外引进种兔花了那么多钱,为搬迁又费了那么大劲。实指望搬出去以后啥都好了,谁想又遇到这么一场……”抹着眼睛。
春燕:“东海是为了村子误了搬迁这谁都知道,可既然到了这份儿上……唉,要我说,事都坏在村里那个头儿身上了!”低声地:“听乡里李民政说,咱村的搬迁款去年开春就拨下来了,每户3000,一个子儿都不少。”
众人一惊。芳草:“不会吧?”
春燕:“这还有错?李民政亲口说的!是跟别的村一起拨下来的。要不别的村搬得那么快呀!”
甜柳:“哎呀我的娘哎!这八成是叫老六给贪污了!”
春燕:“那倒不一定。可拦着不让搬迁的责任在老六身上这是定了!”
文隽对春燕:“你说的这个情况太重要了!原先有人还不相信……这一次无论如何得论个明白,不能马马虎虎过去了!”
甜柳:“真是!这一次要是让他逃过去,咱村这一辈子也就别想好啦!”
文隽:“那说好,水退了以后村里要是开会,你俩可得说话啊!”
春燕:“那没有说的!到时候你通知一声就行!”
文隽:“这可太好啦!”对芳草:“俺们这可是为着村里,你可不能……”
芳草苦笑着:“我……我就当没听见行吧?”
全福从旁边一个帐篷里偷偷地喝了几口酒,走过,有意地咳嗽了几声,春燕、甜柳、文隽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春燕、甜柳起身离去了。
文隽白过全福一眼,忧郁地唱起了流行歌曲:“舍不得你的人是我,离不开你的人是我,想着你的人是我,牵挂你的人是我,是我,是我……”
全福走到芳草面前:“刚才她们说的是谁?”
芳草:“说的谁你不是听见了吗?”
全福:“我告诉你,搬迁不搬迁的事儿你少向里掺合?”
芳草:“这是明摆着的事儿,还用得着我去掺合?”
全福被顶了一怔,却不肯罢休,又道:“还有那个东海,有啥了不起的!以后你少有事没事地挂在嘴上!”
芳草不满地:“哎!你这个人可真是!”
17、傍晚,苇子圈
大水浩荡,房台已被淹没,整个村子都处在洪水包围之中。
洪水已经漫上窗台,不少房子相继倒塌。两座放着兔笼的旧房已经歪倒,房上的种兔笼已不见了踪影。
那座新房依然完好,东海、大龙分别守护在两个房顶上。兔笼里的伊普吕种兔安静地在吃着草。
一阵风撩起挡风的帘子,东海上前,发现河上已经起了风。喊着:“大龙!起风啦!”
大龙:“知道啦!你看见没有,洪峰又来啦!”
东海俯身观察,果然洪水又涨了很多、凶了很多。
风越来越大,盖在兔笼上的雨布、草苫时而被掀起,笼里的种兔被惊动了,跳着、叫着,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东海这边挡那边压还是没有办法,只好用雨布、草苫把兔笼从头到尾蒙起来,种兔这才安静下来。
大风呼啸,大水凶涌,势如千军万马……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倒下了,旋即被水冲走了;
不远处的几幢房子倒下了,旋即被水冲走了;
不远处的院墙倒下了,旋即被水冲走了……
大水在屋子周围激荡着、冲撞着,令人惊心动魄、胆颤心寒。
初升的月光映在东海脸上,那脸有如铜浇铁铸。
18、日,黄河
一行大雁从天空飞过,宏亮的雁鸣在河水上回荡。
洪水正在退去,村庄、树木、庄稼地……都在阳光下袒露着斑痕残迹。
19、日,苇子圈
洪水已退下房台。房台下的田野里、沟渠里、土路上,还留着不少水洼、水坑。
芳草、春燕、甜柳、文隽等人挽着裤腿衣袖,搀着、扶着春燕娘、甜柳娘、秋兰、老柴等人,向村里走去。
众人登上房台。老柴、春燕娘看到了那垛被泡塌了的砖瓦,柜子、柜子娘看着几乎被冲平的房台,秋兰、甜柳娘等人看到了倒塌、泡裂的房屋墙院,不约而同地放声大哭起来。
芳草、春燕、甜柳等也抹起了眼角。
文隽撒腿向村里跑去。
20、日,村内那座新房子
新房完好,但墙上出现了几道不小的裂缝。
兔笼已被搬进屋里、院内,东海、大龙正一边检查着一边喂着青草、饲料。
文隽一阵急跑来到面前。她望一眼黑了不少、瘦了不少的东海,一声叫:“东海——”扑过。抓住东海的胳膊,放声大哭起来。
东海感动地打量着,还是把她推开了。
大龙故意逗趣地:“大家快来看哪!这是哪儿来的一只鸟,在捏着鼻子唱小调呢!”戏弄地:“哟,唱得可真好听啊!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文隽噗地一声笑了。
芳草、春燕、甜柳等与老柴、柜子等一伙群众进到院里。
芳草关切地:“东海,你俩没事吧?”
东海故作轻松地:“啥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吗!”
春燕大大咧咧地:“行,有点男子汉的架势!咱先说好啊,赵宣传可是让我采访你。”
东海:“行了大记者,你就饶了我吧!”
甜柳:“东海哥,你啥时候再搬哪?”
东海:“总得等路上能跑车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
老柴:“东海,原先说起搬迁的事儿我也不全通。这一回……实说吧,我是担心公司搬走了,你走了,村里搬迁的事儿更没人管了。”
春燕娘:“你说说这没人管了可咋办呢?”
甜柳娘:“东海!你要是不管俺们大伙了,俺们可找谁去呢?”
柜子娘:“我的天啦!俺柜子垫了五年的房台全冲啦!你们要是不管俺可净等着上吊啦!”哭起来。
大龙:“你们这话说的可是有点离谱啦!公司已经搬出去一大半,再咋说也不能分成两下啊!”
春燕:“啥两下三下的!走到天边东海和你大龙也是苇子圈的人!”
甜柳:“东海哥,我看你就别搬了吧?”
众人仰起一片期盼的面孔。
东海感动地:“大伙这么信任我,我很高兴。可公司已经搬走三分之二,不搬是不可能的。不过春燕说得对,我和大龙就算是走到天边,那也是苇子圈的人,该管的事我照样还得管!”
春燕:“这还差不多!大家这回放心了吧?”
老柴:“叫洪水折腾了这一通,再咋说也不能白折腾了,得弄个明白才行!”
众人一片赞许的目光。
21、日,全福家
芳草在晒着衣物,扫着、擦着洪水留下的痕迹。
秋兰进:“还没收拾完啊。”帮着也干起来。
芳草:“干娘,你歇歇吧,我自己来。”
秋兰:“你看看这屋子,让我到哪儿歇去?”干着问道:“全福他爸呢?”
芳草朝南屋呶呶嘴:“病了,躺着呢。”
秋兰:“昨天不是好些了?”
芳草摇头:“这一阵也够他受的,能坚持下来就不简单了。”
秋兰:“这倒是。从这一阵儿上看,还有那么点模样!”
芳草:“干娘的评价可真不容易!”忧虑地:“就是搬迁的事儿,这一回大伙恐怕得够他受的!”
秋兰发狠地:“也该让他受受了!”
南屋里老六的声音:“芳草,是谁来了?”
芳草:“是……是我干娘。”示意让秋兰进到南屋内。
秋兰进到南屋,老六已经起了床。
秋兰:“说是你病了?刚才正夸你呢!”
老六:“夸我?你秋兰夸我……这可是新鲜!”
秋兰:“不信问你儿媳妇去。我就纳闷,这一回你表现得挺好的,可往常时,咋就不像个干部样儿呢?”
老六:“啥?不像个干部样儿?”一挺身蹦了起来:“干部是个啥样儿?啥时候不像个干部样儿了?”精神一抖,嗓子一清,走到扩音器前讲起来:“各家各户注意了啊!各家各户注意了啊!咱村这次遭了洪水,房子淹了地淹了,这我就不说了啊!可是呢没死人,没谁丢了鼻子少了腿,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啊!现在大伙回来了,这两天先晒晒东西、收拾收拾屋子啊!后天上午咱们再开个村民大会,把抗灾抢粮的事儿布置布置啊!说好了,各家各户都得来人!要是不来呢,那上级的救济粮、救济款分不到手,可就怨不得别人了啊!”
22、日,村内一处院子
村民大会正在进行,屋里屋外坐了不少人。芳草、秋兰、东海、文隽、大龙、老亭……春燕和甜柳也在其中。
老六的讲话已到了尾声:“拉拉杂杂我就说这么多啊!总的精神那就是别费话,该要救济的那就得要救济!该勒裤带的那就得勒裤带!该抢种套种的你他娘的也别想着偷精耍滑啊!偷精耍滑也行,等过了年没吃的,你干脆把脖子扎起来喝西北风去啊!行了,谁还有啥说的没?没了散会!”
他摆摆手要走人,大龙却抢先站起来:“书记,我有个事想问问你行不行?”
老六:“啥?啥事?”
大龙:“我就想问问你,原先上级动员向堤外搬迁你不同意,这次咱村遭了这么大灾,这损失你负不负?”
老六一怔:“哎,你小子这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