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团团直转。
2、晨,宿舍传达室
史小乐顶着大雨,跑进。
他拨起电话:“陆主席家吗?是康局长啊,我是史小乐。陆主席在吗?”
3、晨,陆秀明家
老康正在接电话:“……不是说要和小楚到什么公司吗?走了五六分钟了……没有哇,就是骑自行车……对……她那种人谁说了也是白说。”
4、晨,街上
陆秀明顶着风雨奋力向前。
5、晨,宿舍传达室
史小乐正拨着电话:“司机班吗……司机班,司机班……”
他又拨了一遍,还是没人接。他恨恨不已。
6、晨,元迁宿舍
元迁正在接着电话:“……不就是为一个女工的事吗?除非她们是疯子。”
电话里办公室主任的声音:“那白云湖就不去了?”
元迁:“没必要了。你告诉司机一声就行了。”
7、晨,街上
史小乐和楚雪顶着风雨走来。
史小乐一心要找辆出租车,但街上空空,来往车辆少且匆匆有如过江之鲫。
一辆车远远开来,他上前招手被置之不理。回头再找楚雪,楚雪已经蹬车而去。
8、晨,街上
陆秀明奋力蹬车的身影:风雨迷住了她的眼,她抹一把,又抹一把,依然不停地蹬着。
楚雪奋力蹬车的身影:自行车撞到路边的小树上,她下车,正一正车头,推着向前走去。
风雨,风雨……
9、日,华安公司经理办公室
元迁和几个干部正打着麻将,公司办公室主任拿着一份材料进:“各车间需要辞退的女工数字报上来了。”
元迁:“多少?”
公司办公室主任:“53个。”劝导地:“眼下妇联盯得正紧,是不是就先别……”
元迁:“妇联是哪棵树上的鸟儿?管她们那些事儿!”
公司办公室主任喏喏而退。
10、日,华安公司大门口
雨小些了,风似乎更大了。陆秀明好不容易来到门口,她下车,远远见楚雪正向这边蹬来。
两人大声地打着招呼,向院里走去。
11、日,华安公司办公室
公司办公室主任正打着电话,门开了,陆秀明、楚雪出现在面前。
公司办公室主任一怔,连忙放下电话:“哟,陆同志、楚同志来啦!”
陆秀明一边放着雨衣一边道着歉:“真对不起,来晚啦。”
公司办公室主任:“这么大风雨,你们这是怎么来的?”
陆秀明:“还能怎么来?不到七点三十出的家门。”看着墙上,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指在九点三十的位置上。
公司办公室主任颇为感动地:“这是何必呢?你们也真是!”
陆秀明:“那可不行,说好了的事。今天元经理在家吧?”
公司办公室主任:“昨天说是去白云湖,去没去我还拿不准。你们先坐,我问问啊。”出门。
一位办公室工作人员递过毛巾、卫生纸,示意让她们擦擦脸上,身上。陆秀明、楚雪接过擦起来。
工作人员:“你们是为薛英的事来的吧?”
陆秀明:“是啊。”
工作人员小声地:“本来要躲你们来着,没想到你们能来。”示意元迁正在办公室里打着麻将。
12、日,经理办公室
麻将战正酣,元迁面前已经赢了不少钱。公司办公室主任进,伏耳向元迁说了句什么,元迁看看窗外的大雨,露出好不吃惊的神情。
元迁:“这些娘们!就说我不在家。”
公司办公室主任:“她们说问了,知道你没出去。”
元迁:“知道……”出着牌。“哦哦哦,哦哦哦……”
公司办公室主任:“……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好见,我就说你病了。”
元迁被激了一下,停下手来:“值得吗?不就是妇联的两个人吗?我倒要看看有多大能耐!”
公司办公室主任:“那,让她们进来?”
元迁:“让他们先等着。”又专心地布起了阵。
13、日,公司办公室
石英钟不紧不慢地走着,九点四十、九点五十、十点、十点十分、十点二十、十点三十……
屋里只剩下陆秀明、楚雪两个人,两人不时拧拧淋湿的衣服、翻翻报纸,极力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石英钟指到十一点的位置上,公司办公室主任才推门进来,向陆秀明、楚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起身。
14、日,元迁办公室
麻将已经撤去,元迁正面朝窗外在打着电话。陆秀明、楚雪进,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元迁:“……什么这个法那个规呀,什么妇联工会呀,听他们的咱还有法活吗?企业就是企业,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该除名就得除名……什么女工权益,名词他就没搞清楚,那男工有没有权益?男工的权益要不要保护?处理女工有人管,处理男工有没有人管?都管,还优化组合个屁还改革开放个屁……我还是那个观点,谁都觉着企业好欺负,谁都想在企业捞一把——捞不到实惠捞名声啊!到最后,谁把企业搞乱了,谁就得负法律责任!不信谁就试试……你听我的没错,谁再来闹,你就让工人找他们要饭吃。这找得着咱们吗,他们不让企业吃好饭,企业也不能让他们吃好饭……对,就是这么个政策……哎……”
陆秀明、楚雪听着电话,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元迁打完电话,还是睬也不睬,径自又批起了文件。
楚雪如坐针毡,有心要打破沉闷,陆秀明抓住她的手,示意让她沉住气。
好不容易文件总算批完了,元迁这才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头来:“你们什么事?”
陆秀明:“刚才在电话上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元迁:“是吗?”做恍然状:“哦对了,你们是那个基层妇联,到我们这儿来,想了解点女工方面的情况是吧?”
陆秀明:“不,我们想了解的是薛英同志被停发工资和除名的情况。”
元迁:“薛英?哦,有印象,就是那个拦了我的车的女同志吧?我早就说了,她拦车是错误的,但也不要抓住不放。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秀明:“元经理,咱们也不要兜圈子了。我们来的意图你很清楚,你就说,对薛英同志这件事打算怎么处理吧?”
元迁怔了怔,又喝了几口水,这才重新调整了一下神态。
元迁:“这件事有一定的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必然性就是我们公司女职工太多,而且素质不高,尤其是转产以后,很难适应生产上的要求。”
陆秀明:“薛英同志好像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元迁:“她可能不存在,但别的问题同样很多。比方怀孕、生孩子,对你们妇联和一般人说来确实是好事,但对我们企业就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怕你们有意见,我们是算了一笔帐的。一个女职工从怀孕到生孩子,大约有两年时间不能好好工作,给公司造成的直接和间接的损失不少于八千元。就我们公司目前的状况,负担实在是太大了。”
陆秀明:“负担太大也不能随便除名,扣发工资吧?”
元迁:“这是你们的说法,我们是经过认真考虑才决定的。”
陆秀明:“你们依据的是什么呢?《劳动法》、《妇女权益保护法》明文规定,女工怀孕期间不得辞退或者除名,这一点你们考虑过没有?”
元迁:“上面有上面的规定,我们公司有我们公司的规定。《劳动法》《妇女权益保护法》讲的是面上的,我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司对不对?”
陆秀明:“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公司可以不受《劳动法》、《妇女权益保护法》的制约,可以不执行《劳动法》和《妇女权益保护法》的规定是吗?”
元迁:“这是你们的理解,我可没这么说。”
楚雪:“说没说,意思总是不错的。”
元迁一连抽了几口烟,忽然坐直了身子:“既然说到这儿,那你们就说,你们想怎么办吧?”
陆秀明:“我们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按照《劳动法》和《妇女权益保护法》的规定,收回对薛英同志的除名决定,把已经扣发了七个月的工资补发给薛英同志。”
元迁:“坦率地说,这个要求很难实现。”
楚雪:“为什么呢?”
元迁:“理由我不想说,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陆秀明:“如果这个结果我们不接受呢?”
元迁:“你们接受不接受那是你们的事。”挑衅地,“我倒想知道,就算你们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陆秀明勃然而起:“你要是这么说咱们也就没有谈的必要了,你有你的主意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对楚雪:“咱们走吧!”
二人起身出门,元迁一怔却又露出了笑脸。
元迁:“坐坐,我只是随口说说,别当真嘛!”态度一转:“你们是上级领导,上级领导说的我们能不听吗?我们敢不听吗?不过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抓紧时间研究一下,争取尽快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行不行?”
陆秀明:“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可就等着你们的答复了!”
元迁看了一眼表,表针指在十二点十分上。
15、午,公司外的路上
风雨已停,陆秀明、楚雪推着自行车出门。
楚雪:“这个家伙是个滑头,我看没什么指望。”
陆秀明:“不管怎么说,他表了态,咱们只能先等等再说。”
楚雪:“早晨没吃饭,我这肚子里饿得一点底都没有了。”
陆秀明:“往前走走吧。”自嘲地:“你说说咱妇联有多可怜吧:冒着个大雨来,没人接没人送;衣服湿的那样,没的换没处烤;这肚子饿得咕咕碌碌了,哎,人家连句客气话都不说。”
楚雪:“那你还那么大的精神头儿,下着大雨非得往外跑?”
陆秀明:“我天生就是这么个命儿,你年轻轻的,怎么也跟着我学呢?”
楚雪:“这你可说反了,妇联我可是干得比你早。”
陆秀明笑着:“还真是那么回事!”
16、午,路边小吃店
陆秀明、楚雪推着自行车来到门前,店里空空,只剩下了几个烧饼。陆秀明、楚雪买了两个烧饼,站在路边啃起来。
楚雪啃着啃着捂起了肚子。
17、日,批发市场
黄达云、郭冬冬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漫步而行。她们时而停下来看一看货色、问一问价钱,时而又算计、商量一番。
二人来到玩具批发区,一个描眉画线的姑娘迎上前来:“二位想进点什么?”
黄达云看中了一个电动金刚,郭冬冬却拉着她的袖子径直离去。
郭冬冬:“你没看那个吓死人的样儿!”
黄达云:“那该看的货也得看哪。”
郭冬冬:“玩具绝对没有意思。你想想,商场里的玩具那么多,机关里孩子小的人那么少,怎么可能……”
黄达云:“要不,咱还是先进点卫生纸和袜子?”
郭冬冬:“绝对不行!说好了要干出点样子来的。卫生纸和袜子你就是两天挣十万块钱,功劳也记不到咱们头上。”
来到服装批发区。两人一路浏览一边朝前走着。
一个声音忽然传过:“哎哟,这不是黄主席和郭同志吗?”
黄达云、郭冬冬迎声看去,一个门头前站着的竟然是陈桂花。
黄达云:“哟,陈桂花!你怎么在这儿?”
陈桂花:“我就在这儿!这是我的批发部啊!你看!”
这是一个不下几十平方的店面,里面挂着不下几百套各式服装。
黄达云:“哎哟,好大规模啊!”
陈桂花:“在这儿,不算小的。”
郭冬冬:“蛋蛋哪?”
陈桂花:“上学,五年级了。”
黄达云:“看你的脸色可真不错,看样子是发了财啦!”
陈桂花:“这还不亏了你们?你们也真是,帮了那么大的忙,到了连水也没喝我一口!”
郭冬冬:“现在喝也行啊!别说,我还真渴了。”
陈桂花忙不迭地拿过暖瓶、茶杯,一边倒着水,一边掏出钱对一个小伙子吩咐着什么。
黄达云:“别忙活,我们待不住。”
陈桂花:“叫他买几支冰糕。”问:“你们今天这是怎么……”
黄达云:“我们现在也跟你学了,想进点东西。”
陈桂花:“真的?那还不好说!”
郭冬冬:“好说?我们正愁得不行呢!对,你有经验,你帮我们出出主意。”
陈桂花:“你们是想……干脆,依我说,你们什么也别进,就进我这衣服就行。”她指着一种夹克衫:“这是刚上市的新式样,布料好价钱也不高。”她又指着一种T型衫:“这是我找人设计的,又新潮又高档,男女老少都有,销得很热门。就这两样,保准你们有钱赚。”
黄达云:“好是好,就是这么贵的衣服,我们哪儿来的钱?”
陈桂花:“这好说,衣服就从我这儿拿,价钱按最低的,要多少给多少;卖了算你们的,卖不了还算我的。还不行吗?”
郭冬冬跳起来:“这可太谢谢你啦!”
18、日,妇联办公室
七八种不同颜色、式样的夹克衫、T型衫挂在墙上。买者踊跃。黄达云、郭冬冬忙得不亦乐乎。
19、日,妇联办公室
四人都在,一边在看着报纸文件一边在聊天儿。
陆秀明:“……你这个身体可真得注意,年轻轻地,还不如我。我在雨里淋得时间比你还长,也没觉出什么来。”
楚雪:“小乐也说我,逼着我喝一种什么人参什么什么浆来。我喝了几口,差点没叫它药死。哎,他还非说是甜的,要陪着我一起喝。”
陆秀明:“新鲜,喝药还有人陪着喝的!”
黄达云:“这就看看出痛媳妇来了吧?楚雪要是喝滴滴威,史小乐当不了也陪着喝。这才真是水平!”
陆秀明:“我看这个史小乐是用心不良。不就是逼着、骗着,想要个儿吗?”对楚雪:“小心你完不成任务,他吃了你。”
楚雪:“门也没有哇!”
黄达云:“说起孩子,我们原先一个邻居的儿子,比鸽子现在还矮,这才几年不见说是结婚了。找了一个百万富翁的闺女,光是陪嫁的东西拉了两汽车,少说也得五六万。结婚那天说是请几十桌客,放了半卡车鞭炮。你请就请放就放吧,为了张扬,偏偏请到、放到原先上学的中学门口去了。这一来闹得那些学生叽叽喳喳、六神不安。那天鸽子回家学,说是不少同学发誓将来也要找百万富翁。我说,只要你妈在,这个谱儿你算是白打啦!”
郭冬冬一直在算着什么,这时插进话来:“耶,嫁个百万富翁不好吗?”
黄达云:“好?好在哪儿?你没见现在有些人那副德性!”
郭冬冬把一张纸放到她面前:“帐我清出来了。单是这几天卖夹克衫、T型衫就赚了六百二十三块六毛九。就这么卖一个月,赚个两三千块钱根本就是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