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蔻儿随着云太傅离开皇宫,云太傅背手走在前面,将云芷溪训得险些哭出来。云寄珏闪动着波光粼粼的好奇的大眼睛,不时地观察云蔻儿的表情。云蔻儿懒得应付他,便干脆将他无视掉。瑾萱用小手拉着她的衣角,无声地安慰她。云蔻儿拍拍她的头,示意自己没事。
突然觉得似乎少了一个人,环顾一周才发现,林陌楠自宴会结束后便一直没有出现。暗自想想,他会不会因为以后不能再戏弄她而感到失落呢?显然其他人对林陌楠的去向并不关心,况且林陌楠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也便见怪不怪。
出了玄德门,便瞧见一辆豪华的马车等在云府的马车旁边。见云太傅一行人出来,立即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人迎了上来。云蔻儿认得他,他是太子的一名随侍,名为千越。
尽管如此,云蔻儿试探着问:“千越?”
他恭敬地答了一声:“属下在!奉太子之命,接云大小姐去太子府一趟。”声音一如三年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云蔻儿皱起眉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都三年多了,你家主人怎么还没给你改掉这个像马一样的名字呢?”千越千越,这明明就是马的名字嘛。
千越身形微顿,嘴角一抽,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可能,大概只有小姐您觉得属下的名字像马的名字吧。”
恍然大悟般,云蔻儿长长“哦”了一声,然后同云太傅交代了一句,便跳上了千越身后那辆豪华的马车。
千越的名字,想来是他的硬伤软肋,偏偏云蔻儿甚为嘴痒,最喜欢调戏他的名字。
天朝历来有个传统,太子册封后,便要从皇宫中搬出去,住进离皇宫不远的太子府中,寓意太子应与百姓多多接触,为做明君打下基础。
因着避嫌,太子早已乘车离去,而千越则驾着马车随后将云蔻儿送进太子府。不知为什么,云蔻儿觉得千越的马车赶得有些不甚稳当,似乎是落在马身上的鞭子重了些。
于是不痛不痒地朝千越喊了一句:“本是同根生呀,别相煎何太急嘛!”
千越一个鞭子抽空了,随即马车愈发赶得不平稳起来。
但到底是太子府的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麾毯,车轮是用厚厚的皮革包裹住的,因而行驶得也算是十分平稳。云蔻儿疲惫了一天的身心,如今放松下来,险些睡了过去。
马车并未在太子府的门口停下,而是直接驶了进去。
“大啊,真大啊,真真大啊,真真真大啊……”云蔻儿感叹太子府的规模竟大到能行驶马车,真真与云府那块鸟窝般大的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车停下时, 云蔻儿掀开帘子正准备跳下马车。蓦地眼前递过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来。顺着手和胳膊一看,那人身姿卓然,五官俊美温润,一双眸子如缀了黑宝石,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乖乖,竟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竟亲自迎她一介官家中的草民下车!
受宠若惊之余,云蔻儿身子一歪,险些摔了下去。
千越早早跳下马车,视线落在别处,看都不看她一眼。
最终云蔻儿还是没胆将她的鸡爪子搭在那只玉手上。那可不仅是只玉手,那还是将来的龙爪。她径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着北宫子墨一个劲儿地傻乐呵。
北宫子墨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一脸哭笑不得,转而敲敲她的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听:“小豆子,跟我客气什么。”
云蔻儿缩着脖子道:“是是是,不客气,咱不客气……”
北宫子墨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沐浴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拉着她便走边说:“大老远的便听见你大呼小叫的,想来我这太子府你也是第一次来,我陪你逛逛。”
云蔻儿被他拖着走了两步,只觉得两腿直打颤,便扮作娇弱不堪的样子,皱着小脸说道:“太子殿下,我累……”
北宫子墨轻笑:“要不咱坐上马车逛?”
云蔻儿点头:“太子殿下体恤臣女心意,甚好,甚好。”太子府既然这么大,她也没必要跟自己的腿过不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云蔻儿又重新坐回那辆马车,扒着车窗,兀自看了会儿外面的景色。
“我这太子府怎么样?”北宫子墨问。
云蔻儿转回身子,苦起脸来道:“一片漆黑,啥也没看到。”
如今亥时已过,即便借着月光,也难以欣赏府中的景色,若是白天就好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太子府,为什么偏偏是深夜呢?
马车平稳如常,云蔻儿如同软了骨头般,歪靠在车厢壁上,恹恹地同北宫子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丝毫没有嘴上那般恭敬地拿他当太子看,何况在如此舒适的车厢,云蔻儿小呵欠一串接一串,又开始犯困了。
北宫子墨靠过来,伸手将她捞进他怀里。云蔻儿顺着他的姿势趴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腿,闭上了眼睛。
还是这个姿势舒服。
这是很久以前养成的习惯。那时他们“京城四少”,属云蔻儿年龄最小最好动,自然也是最先喊累的人。她既是女孩子,身子娇小一些,又小他们几岁,故而不自觉的养成了被三个哥哥照顾的习惯。那时他们四人用过同一只碗,睡过同一张床,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待到云蔻儿渐渐懂得男女之妨且与猫哥儿渐生情愫后,才开始想要戒掉这些习惯。
可是没等她完全戒掉,却是他们四人各自不再相见了。
北宫子墨挑起她的一缕头发玩弄起来,云蔻儿自行趴得舒服,便不想同他计较。他沉默片刻,终于说起今晚的那件婚事。
“小豆子,今日之事,我替母后向你道歉。”
云蔻儿“唔”了一声,表示她在听着。
“我看得出来,你对少凌并无男女之情,想来你之所以应下这桩婚事,怕是与那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小豆子,我还是劝你,你若是想让他放下,那么你便先要放下。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既然你觉得他负了你,那么你便一直这么认为下去。就这样恨着也好,很多事情便会就此止住。如今你若是不想嫁给傅少凌,我便替你想办法……”
即使这样的话题,也没能挑起云蔻儿的兴趣。连着两日未睡好,如今她困到极致,只觉得他的话吵得慌,便径自打断:“不用了,我想好了,大不了嫁便是。我已经同少凌说了,我若是嫁给他,便当个空头夫人好了,他纳妾生子我半点干醋不吃。必要时我也会自请下堂,绝不会再给他添半点麻烦。”
半响,云蔻儿听见北宫子墨再次溢出笑来:“哦?那少凌怎么说?”
云蔻儿趴在他腿上,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迷迷糊糊地回答:“他好像很生气,瞪了我一眼便走了。我知道我自作主张应下这门婚事是我不好,可是我也会尽量弥补他呀,他做什么这样生气,明明我也很吃亏好不好……”
困得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干脆不再说话,放任自己睡过去。
感觉的到马车行的愈发平稳,车轮碾压青石板的声音细微低沉,云蔻儿的睡意愈发浓重起来。有只大手抚摸她的长发,一次又一次,伴随她入眠。
耳边朦胧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春风化雨却丝丝入人心弦,似在自言自语:“小傻瓜,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