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到京城
雨过天清，船不似之前那么颠簸，停云晕船之症也好多了。停云，歪坐在榻上。这几天吃的东西都吐了，正饿着呢。小桌上放着蟹粉杏仁酥，桂花水晶糕。停云吃了一块又一块。
“这个山茶花茶可跟平常喝的不一样？”
“小姐，这嘴巴可真厉害。我都喝不出什么差别。”
“我觉得还是我们自己庄子里出的山茶花好喝些。”
“当然了，我们的茶田可在西湖边上，位置比较好。”
“那这是哪里来的？”
“是卜少爷拿来的，听说你喜欢喝山茶花。倒是有心。”
“感觉越来越冷了……”停云，好奇的把窗户开了一个缝，泠冽的寒风吹了进来。停云眼睛都睁不开，本欲看看外面的风景的。”
“小姐，快关着罢，仔细着凉。越到北方，越是冷些。”琉璃赶紧把窗户关了。
“不知道，娘亲好一点没有。”
“小姐，你看看我新做了些花样子，你选几块做手帕，我绣给你。”琉璃怕停云问起家中之事，不好回答，瞒得了一时是一时，便故意岔开话题。
“随便吧，你老绣这些伤眼睛的。帕子不绣也没关系的。”停云实在无聊，也看看琉璃画的样子。有些牡丹的，杏花的，蝴蝶的。都是些富贵精致的样式。
临近京城，河上也慢慢结了冰。一行人下了船，又上了马车，马车内都挂着厚厚的皮帐子。停云，好奇的老是掀开帐子去看窗外。
冬天的京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冰雪世界美丽极了。蓝天白雪，街上也跟江南一样热闹非凡。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冰雪世界，说话呵着白气。
“云儿，快别看了，仔细吹了风头疼。”老夫人帮停云裹了裹斗篷。
一小会功夫，便到了十里街，卜府的府邸便在这里。京城最多的便是官儿，卜忠义一个区区正四品官职，在南城边上这个府邸，还不如江南的府邸。老夫人携着停云，卜世仁一同进了府。
娇杏，确实持家有道。人虽未到，府邸早已派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以直接入住了。因为，之前并被计划停云。老夫人便让停云跟着自己一起住下了。
院子里种的全是桂花树，停停如盖，上面覆满了积雪。
几日过后，卜老爷也赶来京城，拖了些关系，帮停云做了一个假官籍，称作远方亲戚，来投奔卜家，不是这样主不主，仆不仆，终究不是个事情，容易惹人怀疑。卜家官小业小，大多也引不起人注意。
老夫人一直对娇杏说不上来喜欢，也觉得冬日里聚在一起吃饭，雪天儿恐大家生了病，便各自在自己院里吃。正好，可以照料一下停云，停云自到京城，便一直病着。侯门千金，本就娇贵，舟车劳顿，便一病不起。
琉璃做的窗户上白纱做的窗纸，屋外白雪耀眼，屋内倒也十分明媚，碳火不断地烧着，屋内铺着地毯，虽然只两三间屋子，比不得南方的精巧，倒也很温馨。老夫人看着停云病着，就让珍珠过来伺候着，想着，如果想吃什么喝什么也好让珍珠去置办，琉璃本不是府上的。那些个下人哪个不是拜高踩低的，琉璃吩咐了不一定听，恐委屈了停云。
清晨，娇杏呆着世仁去南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太太，云儿好些了吗？”娇杏问道，倒也不是关心，终究也没有什么话说。
“大好了。今儿和几个丫头在院里玩了会。仁儿在学堂还习惯吗？”
“仁儿，从小志在仕途，现在能进天下第一学府，我们也替他高兴。”
“我听说京都学府的侧院，各官家的小姐也去学习三从四德，持家之道。云儿也大好了，你让老爷给云儿报个官籍上去。”
“老太太这不出门也知天下事儿，我也是听仁儿说过。官家的小姐大多以后是要当一府主母的，一族内外那么多事儿，不学着也当不了一族主母。可是，云儿的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学了也没有用！”娇杏委婉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云儿就嫁不得好人家，云儿官籍做好了的，身价清白，以后再不要人前人后这样说话。”老太太怒气中来，想想这娇杏，大字都不识几个，好不容易才学会了看账本，操持内务。现在，却不让云儿学习。
“云儿，杨府都是充作男儿教养，学问多着呢，也不必，我带着云儿每天学习女工，府里活计也多。”
“我会嘱咐云儿，不会给卜府添什么乱子，你让老爷快去办，两个孩儿一同去，也不费什么事！”老夫人说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多大户人家也并不送自家小姐去学这些个。”
“你不要再多言，她的一切用度都有我呢。”老夫人一向心疼停云，不想委屈了她。
“仁儿，你妹妹都病了近月，你也不去看看她，一会你母亲去了，你去看看她。”
“是，奶奶。”卜世仁回答道。
卜世仁走到西厢房，西面向阳的很，冬日温暖，加之前面有几颗大桂花树，也不晒。屋内温馨明亮，整洁舒适。卜世仁想着，还住着我们家的主院，我和我娘分别住着东西二院，不是我们，不知道在哪里为奴为婢。
停云和琉璃，正坐在桌子边剪纸花玩，看着桌边已经剪好的大小纸花甚是精致。停云穿一身家常的杏色衣裙，头发松松的挽着，头上戴了支蝴蝶金步摇。病了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脸蛋儿小了些，那双眼睛便显得格外大了起来。
“云妹妹，可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世仁道。
“什么意思？”停云一向憨憨的，并不太懂得这些夹枪带棒的话。琉璃瞪了卜世仁一眼。
“每天吃饱了剪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做些女工，还可以卖钱。”卜世仁，摆弄了一下桌上那些繁复的纸花。
“夏虫不可语之冰。”停云才懒得跟他说。
“还是喜欢斗嘴，你这些风雅的日子也是过不久了！奶奶，给你报了学堂。你可知道？”
“为什么？我不是待些日子，找到郎中了，就要回去了么？”
“估计是你爹娘不要你了，卖给我家当丫鬟了。”
卜世仁才明白，老夫人瞒着停云杨府的事情，纸总归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这些事情还是她还是会知道。
过了几天，卜老爷帮停云张罗妥帖了学堂的事情。京都学府乃是天下第一学府。地方上，一宗族请几个师傅，全族的子弟一起学习，可在京城，大小官员上千人，都需要请师傅，那出名的师傅也就几十人，各府还不因请师傅打起来。凡九品以上官员子弟，皆可入学京都学府，其它平民优秀子弟也不得入。
早知停云早上起不来，琉璃晚上就把所有要穿的衣物要戴的钗环准备妥帖。刚到京都，收拾东西的时候，停云以前爱穿正红色的衣服，还有件大红猩猩毛斗篷都收了起来。停云以前总抱怨嬷嬷每次去门几天给她带那么多衣物钗环，现在便知道好处了。那一大盒子珠宝首饰，哪天被赶出了卜府，应该也够她和琉璃生活。那些华丽的珠宝，翡翠手镯，金手镯，都收了起来，只留了几根朴素的宝石珠钗，和一些蝴蝶镶珠插梳，对钗，流苏配饰，皆是些简单配饰。
快速梳洗好后，便同琉璃一道出了门。看见车子已经在门口了。一上车便看到卜世仁那幅全世界都欠了他银子的脸。
“明天要是比我后到，就自己走路去！”卜世仁冷冷说道。
“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最见不得你那副清高的样子！”卜世仁还是不肯罢休，他看着停云似乎没睡醒，还闭着眼睛，睡的正香，根本没有听他说话。车里只有停云琉璃，卜世仁的小厮坠儿在车外。
“小姐，别睡了，吃点糕点。”琉璃说道，今儿起太早了，都没有顾上吃早点，奶奶早就备了几样糕点，让停云在学府饿了吃。
“姐姐，也吃点吧，早上都没有吃早膳。”停云说道。
“什么姐姐妹妹的，你们杨府还真是没有家教！管奴才叫姐姐！别在我上车吃东西，弄脏了我的车！”
“你娘不也是丫鬟吗？”停云实在是忍不了了，卜世仁清早起来，莫名其妙的挑衅。琉璃惶恐的叫着偷偷瞟了一眼世仁。平日里，耳提面命的都是劝小姐忍让，平日里满口保证，一到关键时候便忍不下来。只见，卜世仁脸红到了耳根，青胫暴跳，要杀人一般，停云却还是不示弱，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敢说我娘！活该你们杨府满门被灭！”卜世仁狠狠的说道。本来他还有几分同情她的，她居然说他娘。
“你什么意思？”
“你们杨府参与谋反，被抄家灭族了。你现在是钦犯，不是我们养着你。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当官妓！”
“姐姐，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爹娘？”
“小姐……”琉璃只是恨了卜世仁一眼，看着乱了方寸的停云，不知道怎么安慰。
“停车！”停云正欲走下车，被卜世仁一把拽住，揽入怀中。
停云，又闻到卜世仁身上的气息。并不是香味，是一种亲切，熟悉的味道。更多的是生气，无论怎么挣扎，卜世仁也不放手。
“放手，我不信，我要回家！”停云猛踩了卜世仁的脚，卜世仁不小心才松手。
“不信你问琉璃！不信你问奶奶！”卜世仁说道。
“你放开我！”停云挣开卜世仁的手。
车夫并未停车，停云直接跳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车夫看见了才慌忙停车。
“少爷，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残忍？”琉璃瞪着卜世仁，质问到。
“残忍，你们又瞒的了她多久。她去了学府，不会跟其他小姐讲，自己是哪个府上的吗？陷我们卜府于险境？”
卜世仁，看着摔在雪地里的停云，心里有一丝怜悯和不忍。下车去抱停云，却被她一把推开。
“少爷，你去学府要迟到了。”小厮说道。
“你好好看着她罢！”卜世仁向琉璃说道，便上车走了。
清晨的天，还灰蒙蒙的，下着絮絮的小雪。停云一直坐在雪地里，哭了很久。
“小姐，你别蹲在雪堆里了，太凉了，会生病的。”
“姐姐，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并没有任何用，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老爷夫人定不愿看到你这样。”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爹娘真的不在了吗？”
“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告诉你也不明白。夫人是在总督府病逝的，并未受什么磨难。”琉璃抱着停云，眼泪也在打转。
“爹一向不问政事，不可能参与谋反。”
“官场斗争，是谁陷害了杨府，也不知道。小姐，总有一日，我会为杨府洗净冤屈的。你只要快乐的生活就好了，报仇的事情留给我来做。”琉璃眼中透着坚定。
“有什么用？我的爹娘能回来吗？”
停云，正哭的伤心。一辆华盖的马车在旁边停了下来。马车上走下一位公子。风华正茂，英气逼人，一袭青袍，并未穿斗篷。长发华丽隆重的飘在身后。温润如玉，眉宇之间却又透着淡漠。
他什么也没有说，抱起摔在地上，落了满头雪花的停云，径直上了车。时间和雪花放佛都在这刻停止了。
停云，只是呆呆望着他，仿佛相识了千年万年。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一同上车的琉璃，听到这句话，不经破涕为笑。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也是一种本能。
“不曾见过。姑娘准备去哪？”青衣公子问道。
“我们去京都学府，谢谢公子相送。”琉璃忙答道。停云只是怔怔的看着公子，并不说话。琉璃，拉了拉停云的衣角，她也并不言语。直勾勾的盯着公子，像是被勾了魂儿一般。
青衣公子，握着停云的脚。粉色的绣鞋，和青色很相称。
“唉……”刚才伤心过度的停云都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经扭伤了，疼的叫了出来。
青衣公子，揉了一会，脚裸便奇迹般的一点也不疼了。停云，还是直直看着公子英俊的眉宇，她不信没有见过，或是前世，或是梦里。
一小会功夫，便到了京都学府旁边的一个小别院，供世家小姐学习的地方。琉璃到了谢，扶着停云下了车。一起进了院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