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您回来了!”
“莫伏,祖父在哪儿呢?”
“老阁主在前厅接待客人,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您来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不用打扰他,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云韶山山顶,果如江小殊所述,真是世外桃源所在。潺潺流水冲击在岸边石头上的声音不绝于耳,满山的竹林青翠欲滴,鸟鸣此起彼伏的。清风拂面,林荫投下的影子不停地晃动着,还能嗅到阵阵花木在泥土中酝酿出来的清香。
云韶山的景色之美,清雅淡致,甚至比空桑还要胜过一筹。然而景致这么好的地方,只居住着五户人家。江小殊的爷爷,就是其中一家。
齐萧羽第一次来到这么美的地方,不由得被这里的美景陶醉了,完全沉浸在其中,都不愿迈开脚步了。
江小殊只好死死地拽着齐萧羽的衣袖,将他好不容易带到了祖父老屋的大门面前。
石头砌成的矮小的大门上,有一块看起来已经历经沧桑岁月的古老木匾。木匾上用美观的隶书写着两个黑字,名曰“青府”。那人的笔法刚劲有力,入木三分,一般人是几乎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的。
齐萧羽敬仰地望着这两个字,心中不禁生起了一丝疑惑,便问江小殊:“小殊,你姓江,你的爷爷也姓江,为什么他的宅子是叫做‘青府’呢?”
这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事情,应该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吧。
“其实当年我祖父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虽然他本姓为江,但为了防止仇家到他家找麻烦,一直都化名为青潋,说是老了以后再改,于是大家都这样叫他有一百多年。后来他老了,来到了云韶山做起了一个普通的隐士,也不拘束于改不改这个名字了,反而习惯了他人叫他青潋;叫他本名,有时还会反应不过来。”江小殊耸了耸肩,说道。
“青潋。”齐萧羽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到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说过。
对啊,对于一切发生了改变的事物,只要习惯了就好了。不知道爹娘在我离开他们后,是否早已经习惯没有我的生活。齐萧羽心中又开始暗自感伤起来。
思绪又回到了九年前的记忆中……
齐萧羽的父母本来也是江湖中人,一直带着他居住在一个城镇之中,一家人过着十分幸福的生活。而且他父母的法术还丝毫不亚于空桑的掌门,在他年少时也受到过些父母的教诲。
齐萧羽的父母不仅到处寻找灵决,还自创了一套威力无穷的功法,其中就有让齐萧羽这辈子最为尊敬、最难忘的辟雷决。
一道青光劈天,恍如撕破天界,仇者俱灭。
齐萧羽认为,这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惊讶折服的盛景,这是他永远不会选择忘记的。无论后来在空桑学艺学习到的功法多么精妙绝伦,空前绝大盛美,都完全不能代替辟雷决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他没有忘记的还有,常常身着着最普通的麻布衣,可气势是普通人完全不能比拟的父亲。他的眉宇间隐隐透出来的严肃沉着成了儿子心目中榜样,也成了他最难抹去的记忆。
而他的母亲,却系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有着雅而不俗、清秀的外貌,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的细柔,宛若仙女下凡一般,一直给人一种雅致清美的感觉。
那是齐萧羽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光,也是随着时间渐渐淹没在往日的尘埃之中的时光。
就在这个时候,战争开始了。野心勃勃的蛮夷人开始入侵中原,连续有好几座城池被他们占为己有,士兵也几乎死绝了。
他的国家开始在城里强征九岁及以上的少年当士卒,除了正派与魔教,几乎每家每户全都回荡着离别的哭声,响彻了天际。
那年,齐萧羽正好九岁。
当征兵的人强行撞开了他家的木门时,他被母亲紧紧抱在了怀里,在那些兵卒的脚前,两人泣不成声。而他的父亲齐非,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伤这些人一分,黯然而又无助地让那些无情的兵卒带走了自己的儿子。
一时之间,天地之内凄凄惨惨。
这些会法术的江湖人,是不能像有派别的人一样,无缘无故地去伤害那些凡人的,不然他们一家就都会受到地狱之火的煎熬,八十一鞭的夺魂鞭的“赏赐”,连魂魄都会灰飞烟灭,永远不得转世轮回。
这就是天地间的游戏规则,关乎着这一家人的性命,齐非一家不得不遵守,所以齐萧羽,必须得去战场上。
士兵残暴地将自己从母亲的怀里抢了过来,拿出了一本十分厚的本子,把本子上齐萧羽的名字划去了……
“羽儿,你一定要保重。”正当那些没有人性的兵卒将齐萧羽拖出了门时,齐非终于留下了眼泪,说。
“爹!娘!”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撕心裂肺一般痛苦。
“萧羽……”母亲嘶哑地呼唤着,已经哭得失去了力气,在最后那转角之间,晕了过去……
※※※※※※
未见九年了,父母亲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变得模糊,几乎只剩下了一个不清晰的轮廓了。
不知他们现在还好吗?是否已经习惯了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那些生活在他的记忆中虽只是昙花一现,但对他来说,这是往日最美的风景。
齐萧羽想得出神,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令自己心痛的事情了,假装调整好了心态,跟着江小殊一起往厅堂的方向走去……
厅堂前的庭院内,同门外一样,也是一处景致极好的地方,小桥横架在流水之上,两岸高木林立,旁边屋子走廊的竹帘子被清风缓缓吹动着,这里的万物似乎也是熟悉了这儿安逸悠闲的生活了,全都放慢了脚步。
清幽雅致。
跨入了大门,江小殊向齐萧羽使了个眼色,齐萧羽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个少年故意放轻放慢了脚步,生怕祖父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无声地走到了厅堂外门。
因为风雨的消磨,住在这儿的主人又不愿意好好修缮保养,厅堂外门的几根粗壮的柱子上已经爬满了裂痕,好像要塌了一样。厅堂大门的闯糊纸看起来也有些老旧了,泛黄而又有破洞。
外面站着两名门童,其中穿着深灰色衣服的那个据江小殊说,是几年前青潋在山腰上游玩时捡回来的,由于没有人来认领,青潋就将他收作了自己的门童。
“少主!”那个灰衣门童一眼就认出了江小殊,突然满脸欣喜地喊了他一句,江小殊顿时向他比了个手势,那个门童顿时识时务地安静了下来,眼睛里还闪烁着欣喜激动的光芒。
江小殊虽然是这青府的少主,身份尊贵,但是脾性很好,待人也是极其和善亲切的,所以很受这些人的喜爱,早已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少年在那个门童的面前嘀咕了两句,像是在交代着什么,那个门童随即点了点头,转过身推开了门移步到了厅堂。
江小殊转过头来笑盈盈地望着齐萧羽,狡黠地挤了挤眼睛,两人前后走进了厅堂。
“天下万民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若那个被选中的少年不来拯救,这个世间可就完了。”
一阵苍老而又有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说话的那个人的口气中带有许多严肃与沧桑。
江小殊和齐萧羽把这句话听到耳朵里去了,不知他们又在谈论哪一个少年。
“是啊,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少年被选中了。从今以后,这天下和苍生都将在他的身上了。”另一阵较为年轻一点的声音也响起,紧接着,那个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小殊没有多想,迅速就闪了过去,出现在了厅堂上,说:“爷爷,你们又在谈论谁?”
厅堂内一共有两位老者,其中是一位身着白色衣裳,头发花白的老者,另外一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就是江小殊的祖父青潋。
两个人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不由得微微一怔。
“小殊!”江小殊的祖父突然反应过来,眼睛里闪出了光芒,也不顾年龄大了骨头不好了,向着江小殊就奔了过去,扶着他的肩膀,用慈爱的眼神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乖孙子,你可两年没有来看过我了!不错,现在终于是一表人才了。”
“那当然,我可不能给您丢脸啊。”江小殊就像孩子一般嘟了嘟嘴,又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哦,对了爷爷,您们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少年和天下’,说的是谁啊?”
没想到这都被他们听到了。
青潋心中有些忐忑,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孙子知道这些事情,给他平添压力和烦恼。
“爷爷,你说嘛!”江小殊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你听错了,不是天下,是‘天虾’。我在一个地方吃过一次这种美味的‘天虾’,后来就一直念念不忘。这种虾只在那儿出产,而且只有一个少年家在养殖,所以我们想能不能找他买一些。然后,你白爷爷说他认识那个人。”
青潋的脑海里顿时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在场的另外那个老者也舒了一口气。
“你想不想也吃点啊?”为了这谎言的听起来更真实一些,青潋又继续补充道。
“不了不了爷爷,你知道,我向来都不爱吃虾的。”江小殊急忙摇着手,心中却还有些疑惑不解。
“既然你不想吃,那就我们自己吃了。那虾味道鲜美,皮薄肉嫩,啧啧啧,可真是天赐良品,令人难忘,令人难忘啊!”青潋这个老顽童,一边赞叹着,脸上表现出夸张地表情,道。
江小殊听后,也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没有露出破绽……
青潋多希望,江小殊永远是一个快乐自由的少年,不要被其他事情所限制。
可是该知道的事情,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这句话自然完全打消了江小殊的疑虑,他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转过身去把齐萧羽拉到了自己身旁,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祖父,白爷爷,这是我的兄弟,名叫齐萧羽。”
一个英俊的少年出现在两位老者的面前,墨黑的长发高高束成了马尾,几缕碎发拍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双颊上,一股不羁和青春的气息完全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
齐萧羽?是他?
那位身着白衫的老者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