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多舛,世事多变。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站在封条遍布的宅府前,看着前来搜刮充公的官兵以及哭哭啼啼的管家侍女们,一名稚气未脱的少年发表了如是感慨。
这少年面容俊秀,身着白色长袍,看起来约莫十四岁,气质不凡,举手投足更有一些书生韵味。
少年名叫陈潇,在他五岁那年,父母双双病故。
百般压力之下,陈潇之舅———当地最为富有的富绅王成,将其接入豪府。虽然不是百般呵护,但也令陈潇吃喝不愁,比起村中那些每天随亲人上山采摘野菜的同龄孩子的生活,倒是好了百倍。
然而,在同村之人看来,陈潇简直是交了八辈子的好运气,相当于重新投了一次胎,令一些人又是嫉妒又是怨恨。这样一来,平日见到陈潇之时,自然少不了一顿讥讽。陈潇不是多事之人,对于那些恶毒之语,他尽数置之不理,反倒在心内对他们有些可怜。
“得不到的东西,靠咒骂也无法将其改变啊。”那时的陈潇是如此想的。
王成平日性格亲切,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对待陈潇亦十年如一日,却有个无法改变的坏毛病——喜欢在酒后闹事。而这毛病,直接导致了这奢华宅府的灭顶之灾。
那是在前日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喝得酩酊大醉的王成,五个侍女都没能拉住,冲出了大门,摇摇晃晃走到大街,撞到了县太爷的表弟,与其起了争执,还一拳将县太爷的表弟鼻子打得脱臼,据说现在还没下床。
陈潇知道,县太爷与舅舅是认识的,甚至在外人眼里颇为交好,所以那些村民们虽然表面上敢嘲讽陈潇,但没有一人敢越雷池一步。
而越是交好,舅舅在县太爷手里把柄便越多。陈潇记得很清楚,每次县太爷来舅舅宅府,环望四周时,眼中都有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令年幼的陈潇都心生厌恶。
如今,舅舅这次倒是正好给了县太爷一个绝佳的把柄。
县太爷首先在全村面前强烈谴责王成的酒后粗暴行为,随后坚决表明与其断绝来往的决心,接着列举出王成为富不仁的条条罪状,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在陈潇沉思之际,王成所在的房门吱呀一声,蓦地打开,从里面出来的王成,仅仅两天功夫,身材便已从臃肿化为消瘦,脸上更是愁容满面。
他看了看周围如鱼得水的官兵,又扫了扫不知所措的管家与侍女们,重重叹了口气,最后目光在陈潇身上打住,眼神中流露出自责与悔恨。
“陈潇啊...是舅舅不好,舅舅以后也没办法抚养你了,我托人已经帮你和邻村的居仙宗谈妥了,午时便会有上仙过来接应,往后的日子,你只能靠自己了!”
“居仙宗?!”陈潇心神一怔,下一刻竟连呼吸都也变得急促。
居仙宗那是什么地方?方圆百里,数十个村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当村民们田间作息,抑或是屋外乘凉之时,偶尔会有看到流星划破天际,若要仔细看去,那哪是什么流星,分明是踩在飞剑上的人影!是上仙!上仙从何而来?自然就是那名号响彻方圆数百里的居仙宗!
然而,这居仙宗哪是如此好进的?若不是有特别的门路,凡夫俗子也只能在心中奢望完这一生,期待来世投个好胎。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你天资足够聪慧,千年难得一见,使得一年都难得一见的上仙为你驻足,将你带回宗中,好好培养一番。
而陈潇第一次见到上仙,是在前年一个群星密布的夏日夜晚,那晚侍女摇着蒲扇,陈潇与王成坐在宅府大院,享受着徐徐清风。忽然,一道璀璨之光有如流星,划破天际,紧接的是一阵狂风呼啸而来,令陈潇等人不由得眯起眼睛。
即便是透过眯着的双眼,陈潇依然看见,那条光线之上,站着一位女子,长发飘飘,长袍飞舞,气质清新脱俗。
那时候,未曾见过世面的陈潇的心,却蓦地咯噔一下。
“舅舅,刚才那是什么?”陈潇恍惚地问道,脑海内却仍然是那女子绝尘的身影。
王成怔了怔,仿佛也如梦初醒,半晌后才缓缓答道:“那是我们平日里所说的上仙,能御剑飞天,还会各种法术,强大得常人无法想像。”
陈潇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目中满是期待之色,自言自语般说道:“好厉害的上仙!我以后也要去做上仙!”
“小鬼头,你想得太过轻松”王成笑了笑,摸着陈潇的脑袋,说道:“据我所知,邻村便有个居仙宗,是上仙的修炼之所,许多人慕名而去,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陈潇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那些去的人,失的失踪,死的死,还有一些人逃了回来,对居仙宗之事绝口不提,学成之人,百不足一!”
然而,这番言论并未令陈潇心生胆怯,反倒使他兴趣更浓。
“说不准我就是那百中之一呢?”陈潇笑着,满脸的天真无邪。
王成摇了摇头,苦笑道:“哎,你这小鬼头...我在邻村认识一个人,据说他有办法进居仙宗,待哪天时机成熟,舅舅送你去便是。”
...
那时的陈潇虽然满心欢喜,但也心知这也许只是舅舅的敷衍罢了,哪想到舅舅居然真为自己找到了路子,还是在全家如此艰难的处境之下,心中的感动自然不必多说。
联想到这些年舅舅无微不至的照顾,将自己从孤苦伶仃的状况中解救出来,当成亲生一般抚养...在这危难关头都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陈潇一时间无语凝咽,眼眶内霎时间多了一层水雾,身体随即止不住地打颤。
“舅舅...您这些年的大恩大德,陈潇无以为报!”随着话语的出腔,陈潇眼眶的泪水终于无法止住,宣泄而出,连声音也变得颤抖。
“待得陈潇学有所成,定当涌泉相报!”
王成苦涩地笑了,眼中更有水珠不停打转。他伸出厚实的手掌扶住颤抖的陈潇,另一只手却以极快的速度从袖内掏出一块青玉,塞进陈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