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府城的三班衙役仍然像往常一样巡班,皂隶在大堂上面喊的仍然有力,捕快仍然威风,民壮仍然吊儿郎当。
贺飞他们走到东城门口的时候。看到两个民壮正在抱着长枪瞌睡。而那城门进进出出的人群当中,多有夹杂的北方来的难民。有钱的雇一辆马车,没钱的扶老携幼,甚是凄惨。
“老人家,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三个人把马寄放在西门口的公共马厩里面,然后步行走进了东平府城。刚进城,王武看到一个靠墙躺着乘凉的老汉,便走过去问道。
那老汉眯缝着眼,抬头看了看王武,说道:“汉子有什么话要说?”
赵魁虎着个脸,瞪着那老汉说道:“听老汉口音,是不是从大同府来的?”
那老汉点了点头说道:“听二位口音,也是大同府的吧。”
王武说道:“不错,我们一年前从大同府来这里的,老人家,现在大同府那边什么情况了?”
“一年前……哎,现在跟一年前可没法比了。现在大同府那边,今天金兵过来抢,明天宋兵过来抢,老百姓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啊……原来这样……谢谢老人家……”王武喃喃地说道。
赵魁一听,立刻捶胸顿足地大声叫道:“呀呀呀!我的老母亲啊!你可受了罪了!孩儿这就去把你接回来!”
看到这个三粗两愣的贺飞嚎啕大哭,贺飞感到非常惊讶,倒是心里面有些觉得同情。没想到这个大老粗还有这么细腻的时候。当然,自己惊讶过之后,便又继而对这个大老粗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了解。
但凡是那些大老粗,往往却都会很孝顺自己的父母。
“三哥,这里人这么多,哭也没用!要不我们索性就到大同府去一趟,把老母亲接过来怎么样?”
赵魁使劲抹了把泪,看着贺飞,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可是,从东平府到大同府,这路程估计得有个四千里。而一匹普通马的速度,一天也就能跑三百里远。这就需要十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大同府。而马上就要到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第二次兴兵攻宋的时间了,根据历史记载,金兵第二次攻打宋兵的时间,是靖康元年九月五日,距离今天只有不到十五天的时间了……
必须要当机立断,要不然晚了,便没有机会了。金兵第一次入侵大宋,虽然获得了不少财宝,但是于领土上并没有获得太多好处。可是第二次入侵大宋,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便一下子将金国的领土向南推进了数千里。
而且,第二次金兵入侵大宋,直接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二帝被俘,百年国库为之一空,这对于整个汉人心中,都是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王武同样也是皱着眉头,说道:“只不过,我们现在是吕家寨的家丁统领,不知道老寨主会不会让我们走?”
赵魁一听,大声嚷嚷道:“这鸟统领有什么好的,若是那鸟人不让我们走,我就砍了他的狗头!”
王武瞪了赵魁一眼说道:“三弟不得乱说,吕寨主对我们有收留之恩,怎么可以如此忘恩负义。”
“我倒是觉得,如果我们跟老寨主说一声,他肯定能答应我们的要求。这样吧,我们现在立刻回去找老寨主报告这件事,然后快点去大同府,把亲人都接过来,心里也好安心。”
“行,我看这样比较周全。”
三个人商量定了,便出城骑上马,向着吕家寨的方向去了。
找到吕胜,三个人禀明来意,吕胜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按说现在吕家正是用人之际,不过,这件事情确实耽误不得。这样吧,我让王管家给你们备些盘缠干粮,再选三匹好马,你们三个快点去那边把亲人接过来。贺飞、王武、赵魁!吕家寨需要你们这样的好汉啊!”吕胜拍了拍他们三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三个人一听,立刻感恩戴德地给吕胜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老寨主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三人必会没世不忘!”
吕胜赶忙上前把三个人搀扶起来,而这时,刚好王师古来找吕胜商谈事情。
“王管家,从库房里面支出六十两银子,给贺统领他们。”
王师古一听,这六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忙问道:“不知道三位统领,有什么事吗?”
不等贺飞他们三个回答,吕胜说道:“三为统领要到大同府去把亲人接过来,听说现在那边兵荒马乱,老百姓生活的非常艰难。另外,再给三位统领准备三匹上等好马。”
王师古一听,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吕胜对贺飞他们说道:“你们三个一片孝心,当真是让人钦佩,既然如此,希望你们快去快回,我心里也好放心。好了,你们三个跟王管家去吧。”
“是,老寨主,小的们先出去了。”
贺飞和王武他们从吕胜的住处退出来之后,便跟着王师古来到了吕家的库房。这吕家库房里面,经过几代人的积攒,可以说金银满山,财宝遍地了。
贺飞这一次更加感激老寨主了,这人确实不错。
骑上马,三个人便向着大同府的方向出发了。吕胜给贺飞他们挑选的马是好马,一般而言,日行三百里的马便是中等的马了,而贺飞他们的马日行五百里应该没有问题,可以说是算得上上等马了。而至于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那个基本上就不是能用金钱来形容的了的。
马和人一样,跑一段距离之后需要停下来休息休息,要不然就会累出毛病来。而且,马还要吃东西,喝水。可以说,这些因素都是制约马一天内跑动路程的因素。到了晚上,行进途中的马还要加些草料,这样第二天才有足够的力气坚持下去。
这一路上,越往北,便看到越来越多的流民了。
在农业社会里面,影响一个地区或者国家人口迁移的原因,主要就是战争、灾害、瘟疫和宗教迫害。而在这一刻,战争对于人口迁移的影响,显得非常重要了。
这一次骑马长途赶路,让贺飞对于整个大宋的情况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繁荣的商品交换,繁华的城市,安静的乡村,一望无际的良田,如果再有一辆架高高的风车,贺飞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荷兰。整个大宋的富余,让贺飞觉得相当难以置信。
怪不得当年蒙古人灭南宋的时候,整个日本上下一片痛哭。日本人为什么痛哭,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面最美好的国度从地球上消失了。
大宋,当大宋的老百姓,是非常快乐的事情。大宋有人口一亿两千万,有土地七亿亩,老百姓的生活是过得非常好的。
而且,大宋的皇帝相比较明朝的皇帝来说,可个个都是太仁慈了。大明的皇帝非常残忍,就连宰相级别的大官,皇帝看不顺眼也会在太阳底下罚跪一上午。而宋朝的皇帝确实不错,北宋皇宫是整个中华各朝各代里面最小的,单从这一点,就能说明北宋皇帝的节俭。据说有一次皇帝想要将开封的皇宫扩建扩建,需要拆除周围的民居,老百姓不答应,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多么好的皇帝啊,多么好的宋朝啊!
要知道,北宋一年的财政收入,可是一亿贯钱啊,约合五千万两白银。清朝“康乾盛世”的时候,一年的财政收入,才一千五百万两白银。而像明朝的时候,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只有几百万两。
当然,有的历史学家可能很担心宋朝的财政收入如此高,会不会导致赋税太重,老百姓受不了啊。
其实不能单纯的这么看,北宋的商品经济发达程度甚至超过了清朝,财政收入这么多,有很多并不是从农业中收取的,宋朝的老百姓并没有多少想要不过日子闹事的。要知道,如果赋税过重,一般会导致农民起义。
汉代有遍布全国的黄巾军起义,唐朝有遍布全国的黄巢起义,明朝有遍布全国的李自成起义,清朝有遍布大半个中国的太平天国起义。再看宋朝,宋江起义和方腊起义的规模都比较小,而且镇压的时间也非常短。
如果这样比较,宋朝的老百姓应该过得日子还算不错。
而像宋江起义和方腊起义,也不过是小范围内的农民起义。其原因当然也和赋税有关,宋徽宗修了一些花园,费了不少钱,很快就引起了农民起义。
如果说让一个人回到过去,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的话,那么当宋朝的老百姓最好了。北宋的平民都有土地,只要不是太败家,太懒惰,生活还过得去。夫妻二人养活三两个小孩,农闲的时候到城市里面的瓦市看看杂技魔术,评书表演,蹴鞠玩耍,也是依然快活,相当快乐。
可是,贺飞却没有任何机会享受这田园诗般的快乐生活,因为他一到宋朝,便来到了靖康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