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排定了齿序,宋道河四十一岁,年龄最大;王武二十四岁,年龄次之;赵魁二十三岁,再次之;贺飞二十一岁,最小。
除了宋道河,大家喝得都有些多。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宋道河!”
他们没有找桃园,而是索性就在这聚贤楼的包间里面,让店小二撤了酒席,摆上香案,打算磕头结拜了。
“王武!”
“赵魁!”
“贺飞!”
四个人一溜儿排开,举着酒杯,共同对着香案,一起说道:“于靖康元年正月二十一日,在东平府聚贤楼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贺飞从皮靴里面摸出匕首,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头割破,将血分别滴在每个人的酒杯里面。
另外三人看到贺飞的举动,也纷纷效仿。等到酒杯里面混杂了四个人的酒水之后,贺飞带头一饮而尽。
怎么说呢,搀着血液的酒水味道不咋滴,但是挺让人热血沸腾的!
喝了结拜酒,相互之间再看的时候眼神就不一样了。
“大哥!”
“四弟!”
“哈哈哈哈,以后咱们兄弟四人抱起膀子来,准能在这天下干出点名堂出来。”赵魁乐得有些东倒西歪。
王武在三个喝多了的人当中算是清醒的,他说道:“现在这东平府表面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前天康王也来到了东平府,这东平以后算是安宁不了了。乱世平天下,盛世做文章,咱们四个生逢这乱世当中,不干一番大事业,怎么对得起这七尺男儿躯!”
“二哥,你说的太对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天天吃肉喝酒?为什么不能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贺飞喝多了,说这话的时候慷慨有力。当然,这么说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虽然贺飞知道不用半年的时间,整个北宋王朝就会分崩离析,但是现在看来,这北宋王朝的政治体系还在井井有条地运转着。
大街上面,两个人一组的巡捕不时走过;衙门里,三班衙役随时听命;经略安抚使那里,掌管着在籍的士兵名姓;府库里面,钱粮和兵器都还充足。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强大的宋朝,却将要很快就被金国吞灭。一开始,金兵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攻打汴京。金国的总兵力根本无力全线进攻整个宋朝,宋朝最强的地方部队,种师道的二十万西北军,还有李纲的二十万禁军,竟然打不过完颜宗望的六万金兵。不是打不过,压根就没跟人家打!
宋道河多少老成一些,看到贺飞如此咋咋呼呼,忙劝说道:“四弟,你喝多了,还是少说两句吧。”
赵魁则更大声地嚷嚷道:“四弟说的一点没错,这个什么什么,吃酒喝肉!哈哈哈哈!”
宋道河无奈地点点头,看着贺飞问道:“四弟现在有何打算?”
贺飞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寄人篱下,待时而动!”
“那你们两个呢?”宋道河又问王武和赵魁。
赵魁现在一个劲地傻笑,神智有些混乱。
王武还算清楚,看样子他的酒量是最大的。
“我和赵魁现在投靠了吕家寨的吕胜吕通父子,暂时也没有别的打算。不知道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我从淄洲赶过来,就是为了投奔勤王军,去救汴京之围的。”
“哎,可惜我们都没有军籍,要不然就同你一块去为国效力了。”王武说道。
贺飞听不明白王武说的话,什么叫军籍呢?
原来,古代的户籍管理和现代不一样,古代有军籍一说。也叫军户。入了军籍的人家,不可以随便退出,他们会受到政府的优待,同时当国家需要打仗的时候,这些人就必须到部队报到,为国效力。
连王武和赵魁都没有军籍,更别说贺飞了!
当然,贺飞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于是问王武:“这个……”
然而没等贺飞说出口,忽然被门口一声呵斥打断。
“哎呀呀,可气死我了,原来你们四个是一伙的啊!”
四个人听到声音,纷纷看向门口。
哎呀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竟然在这聚贤楼里面碰到了韩二!
韩二的妹妹不是被吕家休了,正回家窝囊郁闷去了吗,怎么忽然又跑到聚贤楼来了呢?
“哈哈,是你小子!”赵魁揉了揉眼,看到是韩二,哈哈大笑。
被人嘲笑,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更何况,嘲笑自己的人刚才还坑了自己十五两银子呢!
“你们四个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连韩家二少爷都敢嘲笑!”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瘦子从韩二的身子后面挤过来,跳起来指着贺飞他们四个大声叫道。
“韩二,你妹妹被我们少寨主休了,你不回家好好安慰你爹妈,反倒是跑到这聚贤楼里面逍遥快活,真是个不肖子啊!”王武也不含糊,抱着膀子,对着韩二冷嘲热讽。
那韩二一听,瞪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大声嚷嚷道:“我,我,原来你们就是吕家寨的人!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那韩二果然滑稽,被人无端耍了,气的原地打转。
“你是韩望松的二公子吧?”宋道河忽然面色平静地对着那个韩二说道。
一听刚才坑了自己的人说话,韩刚韩二公子直接跳起来,指着宋道河的鼻子骂道:“你个王八羔子,刚才要不是你,老子能被这三个小子坑了十五两银子吗?对了,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啊!快还我银子!”
宋道河听到对方辱骂,脸色变得铁青!
而赵魁见自己刚结拜的大哥竟然被人如此辱骂,立刻勃然大怒,三步走到韩二面前,伸手一把就抓起了对方。
“你若再啰嗦,老子把你从窗户外面扔出去!”
赵魁身强体壮,光着膀子,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络腮胡子,胸毛浓密,皮糙肉厚,一看就不是善类。
刚才那个在众人面前蹦来跳去的小瘦猴子看到自己主子被揪起来,吓得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们吕家寨的人,不,不要命了吗!”
“快把我放下!”
赵魁见对方还不求饶,索性一用力,便将韩二整个人一只手举了起来。贺飞看到,心中十分惊诧。这赵魁的力气,真有些能比得上古之恶来,汉末典韦许褚啊!如果将来自己有幸能在这乱世之中有自己的一片根据,这赵魁绝对是难得的账前侍卫,阵前先锋啊!
再看韩二,猛地被人举在空中,顿时吓得面容失色,大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快跟我大哥道歉!”
那韩二在空中抱拳作揖,对宋道河说道:“刚才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哥好言几句,快让好汉放我下来啊!”
“韩刚,你可知道我是谁?”
韩二在空中憋得满脸通红,忙问道:“你是谁?”
“我叫宋道河!”
韩二一听,脸色大变。
这时,赵魁有些不耐烦了,转过身来看着宋道河问道:“大哥,这人放还是不放?”
“放下他来,我和他父亲乃是故交。”
听宋道河一说,赵魁有些失望地说道:“大哥早说!”说完,便听到扑通一声,那韩二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这时,那个尖嘴猴腮的随从赶忙过来将韩二扶起来。
韩二哎呀哎呀,看样子摔得不轻。
“韩刚,你父亲现在可好?”
“家父听说宋将军正在聚贤楼落脚,便让侄儿到前来接您过去叙旧。不曾想……”
贺飞一听,没想到这个家伙和自己大哥还是个老相识,而且辈分还晚一辈。这么一算,这个韩二岂不是要叫自己一生叔父了。
“哈哈哈哈,早就听说韩望松生了个不上进的二儿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哎,没想到这宋道河说话也是如此不留情面。你要是和他爹相识呢,这么说的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然而让贺飞想不到的是,那个韩二则倒是真厚脸皮,笑着对宋道河说道:“叔父教育的是,今日这件事倒是叔父给我上了一课,以后再也不会吃这样的亏了。”
宋道河点点头,然后转过脸来看着贺飞他们,对韩二说道:“这三个都是我的结拜兄弟!”
那韩二看样子说起人话来也是有板有眼,忙不计前嫌地拱手作揖道:“刚才言语多有冒犯,几位好汉不要见怪。叔父,家父已经在家中摆下宴席,让侄儿来的意思,正是要请你到府上一叙旧情。”
这时候,贺飞忽然觉得这个宋道河不简单起来。这韩家听起来在这个东平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忽然就这么样巴结一个来投靠勤王军的人来了呢?
对了,刚才韩二称呼宋道河为宋将军,看样子还是个赋闲在家的大官啊。
在宋道河面前,这个叫韩刚的青年非常老实,刚才的嚣张气焰一点踪迹也没有了。
“兄弟们,跟大哥到韩家去吃酒喝肉如何?”
“不妥,若是去了韩家,怕是就回不了吕家寨了。”王武忙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