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不是味,他恨自己的命运不济,他恨那些使他亡命江湖的人,他气无所出,掣出铁剑向路旁的山石林木,猛挥狂扫,夺魄褫魂的怪啸声中,树折石崩,碎石如雨,夹着点点火星。
汗,一滴一滴从额角滴下,他兀自狂挥不已,似要在这下意识的疯狂举动中,发泄胸中的闷气。
突然…
喀的一声,他吓了一跳,铁剑握手之处,竟自掉出一个纸卷来,他连忙拾起,且不拆看,先审视铁剑,只见剑顶露出一截卡簧,他想可能是误打误撞的,触动了卡簧,这藏在剑中的纸卷,才会跳出来。
他心中狂跳不已,莫非隐形怪客所说的话,就应在这一个小小纸卷上。
他拣了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激动而又好奇的打开纸卷,纸是极薄的绢纸,展开来足有一尺见方。
一看…
上面画着三座奇突的高山,成品字形排列,品字的中央,一个大圆圈,圈中又画着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在正中一点划了一个十字,他反复的看,始终不明白画中的意思。
山,当然就是山,而那中央的大圆圈代表着什么?那些线条和中央的一个小十字又代表什么?他不停的看,不停的想,毫无端倪可寻。
他弄得头昏脑胀,烦躁之极,顺手往地上一抛,闭眼假寐。他不愿再去想,但那奇怪的画面,却一直盘旋脑际。
挥之不去,使他不得不想。
他想到这纸卷必定是剑圣以前藏入剑中无疑,从武林中黑道魔头舍死忘生的追查剑圣的情况看来,他定是一位奇人,奇人多奇事,这纸上的画,必定含有深意,决不会是信手胡画出来!
想到这里,不禁一跃而起,重新拾回那张怪画,聚精会神的仔细揣摩。
这一下,心平气和,何况他聪明透顶,可被他看出些眉目了,那些线条,有粗有细,而在粗线旁边,凡是交叉的地方,都有一个极细小的箭头,而这些箭头,无论如何变换,最后总是指正中央的那个十字上。
他想这一定是指示一种极为复杂的道路,但这些道路又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对了,还有三座高山,我必须先寻到画中的高山,然后再从三座山之间,去寻找这大圆圈所代表的东西,不是就可明白了吗?
但,问题又来了,天下高山,何止千万,又到何处去寻呢?管他,我只朝有山的地方去找吧!总有一天,会被我寻到。
日复一日,他奔驰在深山大泽之间。
他曾找到了许多类似图中的形状排列的高山,但他找不到那代表圆圈的东西。
他毫不气馁,继续的奔驰,他誓要揭开这个谜底。
这一天…
乌云蔽空,山峰林壑一片,昏昧黝暗,寒风刺骨,眼看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他急切的需要寻找一处可以避风雪的地方。
他尽力的奔驰,但一时之间,连一个足可容身的洞穴都看不到,而一片片鹅掌大的雪花,已逐渐开始飘落。
突然…
他一眼瞥见峰脚之下,一座形似馒头的小山丘,丘前隐隐现出亭台似的建筑,大喜过望,纵身驰去。
近前才看清,那小山丘般的东西,竟是一座巨大的古墓,墓前整齐的排列着两行石翁仲,中间夹着各种石雕的兽像,两根石华表,高耸入云,古柏参天,墓前两侧,各有一座石亭。
他一跃入亭。
墓前一道高约三丈的圆形拱门,两扇铁门紧闭,上面生满苔碑,隐约可以看出“……公……墓”几个字。
雪——越落越大,渐渐,山野林丘,一片白茫茫。
他茫然四顾,心头不觉一震,自己不正是处身在三座高山的中间吗?他心里立刻浮上那一幅怪图——三座高山,成品字形排列,中间一个大圆圈。
这圆圈究竟是代表着什么呢?
他左顾右盼,苦苦的思索。
眼光掠过那巨大如山丘般的圆形墓顶,灵机一动,不禁直跳起来,对了,被自己找到了,这占地数十亩的古墓,夹在三峰之间,不正是代表着图中的圆圈吗?不错,一点也不错。
他喜滋滋的取出那张怪圈,一对照,半点不差,则那些圆圈中,错综复杂的线条,一定是代表着墓内的通道。
一阵欢喜之后,不觉又是一阵黯然,图中的地点被他找到了,但,他准备做些什么呢?
古墓中究竟存在着什么秘密?那剑圣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给这么一张怪图。他这些时日来的不断奔波,究竟又为的是什么?
在好奇心的鼓舞下,他决心要一探这古墓的秘密,问题又来了,那巨大的石门,它们如何能开启呢?他不断的看看墓门,又看看怪图。
果然,他看出了一丝端倪,那圆圈上代表墓门的地方,在右侧一内一外各点了细如针尖的一点,如果不注意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这小点又是代表什么呢?
如果是一个老江湖,这些问题都不会成其为问题,但,他一共才只十五岁的年纪,还算他资禀超人,否则一样也谈不上。
经过一阵思考之后,他想,应该先寻到墓门上这黑点所指的东西。
于是,他拿起铁剑,照图上所画的部位,拨开苔藓,不断的敲点,忽然一方半尺的墓石应剑而落,立即现出一个石糟,糟中央一个黑黝黝的拉环,他信手一拉。
一阵嘎嘎巨响过处,石门朝两侧退去,现出一个幽森的巨孔,一股霉湿的怪味,直冲鼻孔,他一闪避开。
俟那怪味消失,他惊恐而又好奇的举步慢慢向墓洞移去,向内一张望,甬道深不见头,阴森可怖,四周全用白色大理石砌就,他欲前又止。
因为这是以生命作赌注的冒险。
突然…
一阵破空之声传处,刷刷刷,一连纵落数条人影,当先三人,赫然是那通天秀才和黑白双判。
他大吃一惊,毫不考虑的就向墓洞跃入,就在他双足刚一离地的刹那,通天秀才已横拦洞口。
此时,风雪已止,但天空仍是一片晦冥之色。
他眼角一瞄,来的又是白发仙娘等一众九人。
一阵阴柔的掌风,把他直送出一丈开外。
他怒极返身,一扬手中铁剑,就想出手。
通天秀才毫不为意的阴阴一笑道:“想来这魏公古墓,必是令师清修之地?”
他眼中射出慑人的精芒,默然不答。
“鬼秀才,你给我滚开!”白发仙娘鸠头拐杖一顿,戟指通天秀才,厉声喝斥。
通天秀才脸色一变,双目向黑白双判一示意,黑白双判半声不吭,上前三步,同时向白发仙娘劈出一掌。
白发仙娘冷哼一声,白发根根竖立,鸠头拐杖一抢,凌厉绝伦的迎着掌风,向黑白双判当头劈去,砰的一声,鸠头拐杖被震得直荡开去,身形也一阵摇晃。
通天秀才乘黑白双判出手的瞬间,疾逾电闪的扑向慕容昊。
数股疾劲的掌风,自不同方向,齐朝慕容昊秀才袭来,他大惊之下,飘身旁门一丈开外,阴阴避过。
一看,这发掌的竟是红须人诸、火德星君与巫山三妖,不由冷笑连声。
那边黑白双判与白发仙娘,一招之后,便已住手。
此时,各魔头怒目相对,在盘算制胜之道。
他们不惜苦苦追踪慕容昊,探索剑圣的落脚之处,现在终算有了着落,他们判断,如果剑圣此刻不现身,必是坐关,或者是早已物化,那么传闻中异宝的下落,必须着落在这小子身上,目前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他们首先便是要排除异己,然后独吞异宝,但他们却低估了此时慕容昊的功力。
慕容昊冷静的注视着场中众魔头,他的目的是如何能够摆开纠缠,觑准机会,进入古墓。
此刻,场中实力最强的是白发仙娘、红须人屠、火德星君一派,其次则数通天秀才与黑白双判,最弱的是巫山三妖。
巫山三妖心中自然明白,但存着万一之想,同时异宝的诱惑力太大,岂肯自动放手;如果能先挑起另两组的战火,则自己一方,仍然有机可乘。
现在问题的重心,是在古墓,而不在慕容昊,但如果能挟持他,则事情更容易着手而已,因为他们心目中最大的顾虑,还是剑圣惊神泣鬼的武功。
红须人屠,杰杰一阵怪笑之后道:“宝物只一件,而人却如此之多,我看诸位最好是自动退去,免伤和气。”
黑白双判冷哼了一声,身形向前移了一步,白发仙娘与火德星君,也同时向前一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巫山三妖心里暗自高兴,存着隔山观虎斗的心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于自己大是有利。
通天秀才折扇一摇,双目电扫众人一眼,幽幽的向巫山三妖道:“三位是否有意离去?”言中之意,当然是要三妖识趣退去,然后就可以使三足鼎立之势,变成两方之争,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地妖凶睛一瞪,就想出手,天妖用手一阻,不屑的朝通天秀才道:“我弟兄走与不走,不劳阁下费心,是否你堂堂通天教主有意让贤,准备离开?”这话无异是告诉通天秀才,如你不顾通天教的声名,尽可一走。
白发仙娘一举手中鸠头拐杖,厉声道:“你们赖着不肯离开,是否要我老婆子一个一个的打发!”
“打发!可没有这么容易,看是谁打发谁!”通天秀才虽阴沉险诈,但也沉不住气,抗声回答。
“好,你就接老婆子一杖试试!”
杖出如风,挟破空之声,猛然挥向通天秀才,杖沉力猛,劲道何止千钧。
通天秀才冷笑一声,一闪身形,折扇倏张,疾挥而出,一股透骨阴风,应肩而出,从斜里袭向对方。
白发仙娘见一枝落空,刺骨寒风袭体,硬生生将直劈之势,改为横扫,身形随着侧移三步,避开正锋,这出招变式转身,一气呵成,不愧一代魔头。
通天秀才一扇方自出手,对方的拐杖,已凌厉无俦横扫而至,一合折扇,疾点枝头,人却顺势凌空腾起,当的一声,拐杖自脚底疾扫而过,手中折扇险些反弹出手。
就在白发仙娘出手的同时,红须人屠双掌一抢,攻向白判,火德星君则径奔黑判,顿时,掌风呼轰,沙飞石走,双方均是硬接硬拼,劲势之强,使一侧的巫山三妖咋舌而已。
慕容昊却慢慢后移,向墓门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