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鱼群,没有幽光,只有一只破败不堪的古船沉睡着,正等待人们去挖掘它埋藏在岁月深处的秘密。
宫森离开油画,他没有看到,在幽暗深处,一只硕大的身躯若隐若现。
“好古怪的画。”宫森嘟囔了一句。他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阿星。宫森一愣,似乎并没有料到阿星的出现,他奇怪地看着阿星。“进来吧。”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向里走去。
阿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宫森停住了,下一秒钟,他猛地抬腿向后踢去。
阿星惊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在她的身后,一个黑衣女子赫然出现。宫森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即将摔倒的阿星,快速地向后退去,与黑衣女子来开了距离。
“果然是你。”宫森冷哼一声。
黑衣女之面色阴冷,她显然没有料到宫森会毫不犹豫地攻击阿星。在她反应的一瞬间,宫森已经将阿星从她手中夺了回来。不过,她也没有给宫森准备时间——女子拔出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宫森。
宫森面色一紧,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连消音器都装上了。他们刚才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就算女子现在开枪,外面也不会知道。
宫森忽然轻笑一声,他摊了摊手,说:“别这样,我亲爱的。”
阿星惊讶不已,虽然身处险境,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们认识?”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她了。”宫森的笑容冷了起来,“我说的对吗,彩儿?”
“彩……彩儿?”阿星指了指满脸杀气的女子,说:“她不会就是你从没见过的女友吧?”彩儿的事宫森对阿星说过的,当初他就是接到女友被绑架的消息才踏上子夜列车的。在疗养院,彩儿刺杀了院长,由于阿星当时处于昏迷状态,所以并没有认出她。
“是啊,她不仅害死了你母亲,而且还残忍地夺走了我的墨儿。”宫森说道此处,心中积压的怒气如同山洪一样爆发了,他怒吼一声,在阿星的尖叫声中扑向彩儿。彩儿下意识地扣动扳机,打穿了宫森的胳膊,但是宫森没有停下。
宫森闷哼一声,他的身体向右侧倾去,左臂快速出击,劈向彩儿持枪的右手,右腿向对方扫去,彩儿来不及反应,连人带枪一同倒在了地上。这回阿星反应过来,她跑到彩儿身边,从她手中夺过了枪。
走廊的奔跑声,打断了二人的动作。
塔丽娜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宫森的房间,自从宫森在甲板上带阿星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宫森了。她心头疑云重重,此时,宫森的房间传出重物落地声和女人的尖叫。
塔丽娜想也不想,直接推开了门。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塔丽娜看到床上的宫森和阿星,连忙转过身,她跺了跺脚,心里早已将宫森骂了个狗血淋头。
阿星尖叫一声,她连忙将露在外面的肌肤挡住,看清来人后,紧张的情绪才松懈几分。倒是宫森反应极大,他把自己整个人完全挡住,在被子中大声叫喊:“库斯特小姐,你怎么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塔丽娜又气又羞,虽然她人已中年,但这活生生的场面摆在她面前还是无法保持平常心的。“我听到这边动静这么大,害怕发生意外,所以就直接闯了进来。实在抱歉,我现在就走,马上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她以来时的速度消失了,直到声音消失,宫森才放下被子。
“好险……”宫森喘了口气,“难为你了,阿星。”
阿星一脸通红,她点了点头,穿上外套,起身下床。
宫森掀开被子,将彩儿露了出来。
“看来你也不信任那个女人。”彩儿沉声说。
宫森冷笑一声,“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现在该结束我们之间的仇恨了。”他说完,把枪直接对准了被反绑的彩儿。出奇的,彩儿没有多说什么,她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宫森看着毫无反抗意识的彩儿,忽然有种想停止的冲动,但丧妻之痛还是让他扣住了扳机。
“停,森。停下来。”阿星上前的,把宫森的怒气暂时压了回去,“阿星,你可别忘了她对你母亲做了什么。”
“我怎么会忘记?但是在你杀她之前,还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事?”
“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艘船上,她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彩儿睁开眼,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子。
宫森缓缓地点头,他放下手枪,走到一边,“你替我来问吧。”
阿星嗯了一声,“彩儿!”
“闭嘴!我不是彩儿!”彩儿冷声说,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不是彩儿?”阿星说,“那你是谁?”
“我没有名字。”彩儿带着哭腔说。
一旁的宫森身子忽然僵了一下。
“没有名字?”阿星回头看了一眼背对她的宫森,心中更加奇怪了。
“我只有一个代号,13号。彩儿的名字是他给我起的。”
“原来你在‘它们’中的编号是13号。”宫森忽然说话了,“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为了逃离‘它们’的追杀!”
房间里气氛压抑,宫森和彩儿对视着,一句话也不说。彩儿迎着宫森探寻的目光,没有回避。宫森冷哼一声,避开她的目光,他害怕自己的心会软下来。
“你的价值已经用完了,留着你只会增加‘成本’,不是吗?”宫森字字珠玑。
彩儿正想破口大骂,但忽的忍住了,她咬着嘴唇,脸上的血色一无所剩。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接着便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宫森和阿星惊住了,他们没想到一个性格冷硬的女杀手会像小女孩一样哭出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宫森很快反应过来,他三步化作两步来到彩儿面前,捂住了她的嘴,只剩下呜呜声从宫森的手中传出。
“你再哭!再哭我掐死你!”宫森厉声说。
彩儿瞪着宫森,丝毫不惧宫森的威胁。
“你……”
“好了,森。让我来吧。”阿星终于说话了,尽管眼前的女子跟她有血海深仇,但阿星心中还是有着对她止不住的怜悯。从她的眼神,她的举止。阿星用一个女人的直觉判断出彩儿对宫森的感情不是一般的。
宫森皱了皱眉,挪开了手。
“现在你可以说了。”阿星一脸淡然。
“你想让我说什么?”彩儿冷冰冰地盯着阿星。
“我不认为你的价值被榨干了,告诉我真实的原因。”
彩儿注视着阿星,她摆正自己的姿势,靠在了墙上。“他应该跟你说过他那次险些死在公交车上的事吧。”
“说过的。”
彩儿凄惨一笑,“那次任务原本是让宫森在车祸中丧生,然后我取走他身上的挂坠。但‘它们’却不知道,那一刻我改变了主意,虽然对公交车做了些手脚,倒也并不致命。我本以为这样可以完成任务,但没想到反被他救了。我放弃了这个任务,离开了他。主上见我任务失败,便告诉宫森他的女友被绑架了。但他却不知道,他一直和他的女友坐在一起,而且还救了他女友一命。”
“可是,你们虽然没见过面,但凭声音应该可以分辨出对方吧?”
彩儿摇了摇头,说:“我戴上了变声器,它可以改变的人的声带系统。为了防止被发现,我特地戴了一条丝巾。”
宫森一听,猛地想起了那天彩儿脖子上戴的那条独特的丝巾。
“第二次便是在洛尔大教堂了。”彩儿接着说,“主上千辛万苦将宫森引到此处,但却被我给破坏了。”
宫森听到这里,身子猛地一震,“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劝我逃跑的人是你?”
彩儿苦笑一声,说:“你也不必这么惊讶,听下去,你或许会忍不住杀了我的。”
“礼堂顶部被炸之后,你开始了疯狂的逃命,只是你不知道,在某一个角落,有人正端着狙击枪瞄准了你的脑袋。”
宫森的脑袋嗡地一下响了起来,那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瞬间打穿了他的大腿,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那一枪本来是要解决你的。”
“解决我?”宫森冷哼一声,“你真不该对我手下留情,那样我父亲就不会死了。”
“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但你也应该清楚,他常年住在阴暗潮湿的墓地,况且那里阴气甚重,长此以往,他的精神一定受到了影响。”
“你……”宫森怒喝,作势要扑,幸好被阿星拦了下来。
彩儿没有因为宫森的愤怒而停下来,她继续说:“第三次便是在你和你未婚妻的逃亡之中了……”
“不要再说了!”宫森双目通红,眼里噙满泪水。他怒气冲天,险些跌倒。彩儿身子一僵,脸上隐隐露出担忧之色。阿星低呼一声,上前抓住了他。
“好了,这些你都说完了。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吧。”宫森冰冷的声音如同箭一样穿过了彩儿的身体。“我来这里,是奉劝你原路返回,不要跟着那个女人去找什么戒指。”
宫森和阿星皆是一惊,“你连这个都知道,不过你别忘了,是谁把我推上这条路的。”
“你知道塔丽娜真实身份?”阿星问。
彩儿没有直接回答她,“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次下海的具体位置?”
“斯诺克海域。”宫森说。
阿星看了宫森一眼,继而听到彩儿说;“既然这样,你们应该知道那里没有任何珊瑚礁和岛屿之类的落脚点。”
阿星和宫森对视了一眼,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没有落脚点,便全是水了。你们认为,一枚戒指会漂在海面上等你们去拿吗?”
宫森和阿星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你的意思是,戒指在海底?”
“按常理来说,她既然请你们和她一起去冒这个险,这些事情她应该告诉你们的,不过我想也快了。”
经彩儿这么一说,宫森想起塔丽娜向他提起过派遣先遣部队这一事。
“据我所知,斯诺克海域的平均深度在一千米左右,也就是说,想要取到戒指就必须深入海底。你们认为,什么海上工具可以深入海底?”
“潜艇!”宫森呆住了。
“什么人才能调动潜艇呢?”彩儿注视着二人说。
宫森二人不说话,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有权力调动潜艇的除了政府之外没有其他的人了。
“怎么,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就想让我们回去?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在逃亡还是‘它们’特意安排你来我身边的?”
“宫森,你混蛋!”彩儿指着宫森骂道。
宫森冷哼一声,说:“我是不是混蛋还轮不到你来说。好了,阿星,她暂时就交给你了。你们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彩儿一听急了,“宫森,你最好听我一句,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宫森,有些事我是无法对你说的,但如果你出事了,她呢,她怎么办?”彩儿指着阿星说。
宫森心头一紧,正欲说话,却发现彩儿已经率先走了。
1月4日 雷声阵阵,无雨
破碎的 瓦砾之下是一片死寂,可以看见一动不动的脑袋被挤压在石块之间,他们的眼珠几乎被挤了出来。这里到处是从倒塌的墙壁伸出的手脚。没有哀嚎声,只有死亡的惊悸。
这是一场地震的杰作。
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推开石块,爬过死人堆。一只手臂夹着我的手札,一只手臂夹着昏迷不醒的他——是的,即使我死了,我也不能让他死掉——然后站在了一根粗壮的梁柱上。那晚的月光寒冷无比,伴随着夜的死寂,月光如同饿狼身上的毛发反射出的银光一般,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