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那你们就快去取吧。我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的人,你们天亮之前离开就是了……”这伶人倒并不像周婶说的那样癫狂,似乎还有些善解人意。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听着那伶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兄弟二人立刻赶到了石磨前,点燃了随身带着的蜡烛,打开了地道就进去了。半个时辰后,兄弟二人顺利到达了穆家祖坟。在无名小冢内成功得到一根金丝楠木后,用小弯刀将这根金丝楠木锯成长短合适的两段。做完这一切,兄弟二人又沿老路返回了神木坊后院。
然而,就在兄弟二人抱着金丝楠木准备离开时,却发现那伶人正端坐在神木坊的大堂里,幽幽地说:“怎么样?金丝楠木找到了?”
“你……”穆有光和沈自全十分惊讶。
“我怎么会知道是吧?”伶人冷笑一声,“人人都知道神木坊有金丝楠木,可是五年前,一个洋鬼子把神木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愣是什么也没找到。你们不知道,十多年前,我是和你们爹暗地里要过金丝楠木的,可你们爹咬死了说绝对没有。我也没办法。后来,我到这里唱戏,也算是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当然也没找到什么。我就想啊,要是真的有金丝楠木,你们肯定会回来的。所以啊,戏班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只有我一个人留了下来。我等啊等啊,终于把你们给等来了……”
“那你想怎么样?”穆有光试探地问道。
“很简单,用金丝楠木给我做一把做戏用的剑。”伶人笑了,脸上妆容依旧。
“就这样?”穆有光有些不相信,“你不去告官?”
“我说过,我不是好事情的人。”伶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兄弟俩,“我年纪大了,你们大可以在这里了结了我。我不是你们的对手。再说这夜也深了,谁都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穆有光和沈自全算了算木料的用量,发现做一把木剑是可以的。于是,穆有光便答应了伶人。那伶人倒也识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出了一套雕木用的工具,冷冷地说:“你们的落在这里的东西,我给你们收好了……”
穆有光一看这工具,一下子便认了出来这是沈不秋当年用过的!他紧紧握着这套工具,想谢谢伶人,可看着伶人空洞的双眼,却还是没说什么。
“哥,我们快些动手吧!天亮了就不好走了!”沈自全在一旁说道。
说着,兄弟二人就在微弱的烛光下做起了木剑来。到底都是手艺熟练了的,不到两个时辰,一把精美的木剑就完成了。穆有光郑重地把它交给了伶人,伶人眼里竟淌下了泪水,激动地对穆有光和沈自全说:“谢谢你们了!”
天已经有些亮了,穆有光和沈自全必须得走了。然而,就在他们刚要走出神木坊时,那伶人又叫住了他们。
“你又想怎么样啊?”沈自全不耐烦了。
只见那伶人拿出几件戏服,对穆有光和沈自全说道:“用戏服遮着这木头吧。城门口的人问起你们,你们就说是唱戏的疯子的远亲,戏疯子不唱戏了,要离开这里了,你们帮着把戏服带走……”伶人眼里有些怅惘。
“行,那谢谢你了!”穆有光接过戏服,将两段木头和沈不秋的那套工具小心包好,就和沈自全一起出城去了……
天亮了,路上行人渐渐多了。伶人打开了神木坊的大门,又做起了戏来。
今儿个伶人特别精神,戏服也是极为华丽,尤其是那把木剑,闪着淡淡的金光……不少过往的人都停下了脚步,被伶人的表演吸引了。伶人唱得十分卖力,似乎把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今日的唱词之中。
今日,他唱虞姬。没有霸王,只有虞姬。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唱完这一句,伶人举起来他心爱的楠木剑,用力刎向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喷了出来,伶人倒在了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金丝楠木雕成的宝剑。
看戏的人都目瞪口呆,整条街,在那一刻寂静了……
穆有光和沈自全出了京城,抱着金丝楠木就沿老路回去了。然而,这金丝楠木段子实在是沉重,加上道路湿滑难行,二人刚进了大山没多久,便有些吃力了,只好找了一块空先歇息歇息。有了前一次被猴子作弄的经历,兄弟二人在休息时也把揣了干粮的包裹看得严严实实的,绝不给那些猴子得手的机会。
“吱吱……吱吱……”果然,那些猴子又来了。然而这次,猴子却对包着金丝楠木的戏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只见三两只猴子一拥而上,扑在戏服上就开始乱扯。穆有光和沈自全急忙上前阻止,无奈那些猴子已经将那戏服扯下,抓着戏服就逃跑了。可就在这时,原本放在地上的两段金丝楠木却直直地滚下山去了……
“自全,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穆有光拍了拍愣住了的沈自全,自己先跑下了山去。
兄弟俩追了好一会儿,直到其中一段金丝楠木被石头挡住了,兄弟俩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哥,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下去把另一段找回来!”说着,沈自全便匆匆跑下了山去。
穆有光就地坐下,抱紧了金丝楠木,生怕它再有点什么闪失。然而穆有光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正在不远处盯着他……
穆有光只听得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便回头看去。他哪里会想得到,一头比自己高出了不少的熊瞎子正在不远处立着,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估计这深山老林里的熊瞎子也没见到过人,它好奇地望着手里抱着木头的穆有光,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此时穆有光已是冷汗淋漓,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一人一熊就这样对峙着……
突然,那熊瞎子低低吼了一声,就猛地向穆有光扑了过去。穆有光迅速一闪,险些就被熊瞎子给扑到了。熊瞎子见自己失手了,显得有些恼怒,大吼了一声,又向穆有光扑了过来。穆有光将手中的楠木段子猛地一扔,向熊瞎子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砸到了熊瞎子的头上。熊瞎子有些吃痛,捂着头嗷嗷叫了起来。趁着熊瞎子站不稳,穆有光绕到熊瞎子的背后,掏出云水寨的小弯刀就扎进了熊瞎子的背脊。熊瞎子乱动着身子,把穆有光甩到了一旁。痛极了的熊瞎子发起了疯来,也不管背上扎着刀,转身就要将摔在地上的穆有光踩死!穆有光在地上胡乱摸着,正好摸到了一块石头,立即将那石头握在了手里,狠狠地砸向了熊瞎子。熊瞎子一不留神,又被石头砸中,便往后面倒了下去。这一下子,熊瞎子背上的刀彻底插进了熊瞎子背里,熊瞎子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穆有光慢慢爬起身来,只见自己身上好几处都受伤了,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他走到熊瞎子旁,用脚踢了踢熊瞎子,只见那熊瞎子身下的草已都是血,熊瞎子死透了。这时,沈自全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一看见这一幕,下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扶住受了伤的哥哥。
“自全,我们得快些赶路了,不然天黑之前是走不出大山了……”穆有光说道。
“可是哥,你的伤怎么办?要不要紧啊?”沈自全十分担心。
“这点小伤,没事儿!”说着,穆有光一把扛起来一段金丝楠木,就要赶路了。
沈自全也没办法,只好听穆有光的,和他一道赶路去了。
兄弟二人只是加紧脚步走着,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们走出了大山。
穆有光和沈自全走出大山后,天完全暗了下来。浩大的天幕上布满了灿烂的星辰。一轮皓月当空挂起,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兄弟二人奔波了这许多天了,望着头顶上的天空,一下子都呆住了,似乎这是他们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天空了。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想必从云梯回到寨子里是不安全的。不如我们先在这里过上一夜,明天早上再走吧。”穆有光说道。
“行,哥,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沈自全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碍事的。”穆有光笑笑,看着眼前的沈自全,弟弟如今也长大了……
“那这样吧,哥,我弄个火堆起来,我们吃点干粮,然后你就睡吧,我会守着的。”沈自全说道。
“好吧。你要是累了就叫醒我,我来守就是了。”穆有光确实感觉有些累了。
于是,沈自全就拾来了一些树枝,用火折子点起了火堆。兄弟二人吃了些干粮,就背靠背地坐在了火堆旁。不一会儿,穆有光就睡了过去。沈自全依然打起精神守着,生怕有什么野兽来袭击。他们已经累极了,怕是没有力气再和野兽折腾一次了。
夜渐渐深了,沈自全着实是累了,就眯起来眼睛,打起了盹来。起风了,风吹在兄弟二人的脸上,有些清凉。突然,沈自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一看,原来是放在一旁的金丝楠木起火了!沈自全当即摇醒了穆有光,然后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去扑救金丝楠木上的火。穆有光醒来见状,也忙过去扑救楠木上的火。在兄弟二人的奋力扑救之下,火势终于压了下去。穆有光急忙检查金丝楠木的损坏情况,万幸的是,只是表面有些烧焦了,不大要紧的。沈自全想说些什么,穆有光只是看看他,说道:“没事。”
兄弟俩再也睡不着了,就抱着金丝楠木,坐到了天亮。
天渐渐亮了,太阳从远处慢慢地升起了,穆家兄弟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不远处的悬崖。今天,他们就要回到云水寨了。
可是,带着两段沉重的木头,还要下危险的云梯,这其中的艰难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兄弟二人望着悬崖思忖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法子。就是穆有光先爬下悬崖去,然后沈自全把两段木头用绳索吊下去,穆有光在下面接应。然后沈自全再爬下云梯,与穆有光汇合。
说干就干。穆有光把上来时用过的绳索一头固定在自己的腰上,一头固定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然后便下悬崖去了。穆有光在云梯上极为小心,这上云梯容易,下云梯难,穆有光每一步都不敢有丝毫马虎。终于,一个时辰后,穆有光到达了地面。沈自全在悬崖上看到哥哥已经到了,便把两段楠木用绳子系好,同时也在自己腰上系了绳子,生怕被木头的冲力给带了下去。一切准备妥当后,沈自全把木头放了下去。不多久,两段金丝楠木就顺利到达地面了。接着,便轮到沈自全自己下云梯了。他到底还是个胆小的,一步一步爬得十分小心,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踏到了地面。
兄弟二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由于晚上没睡好,再加上爬云梯时过分紧张,兄弟俩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似乎爬不起来了。过了好一会儿,穆有光和沈自全才有些缓过来。于是两人重新扛起来金丝楠木,一步一步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我爹和叔叔回来了!”穆有光和沈不秋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就被在门口玩耍的穆诚看到了,他高兴地叫了起来,说着便跑向了穆有光。
几日不见,穆有光也实在是想念儿子。他顾不得劳累,一只手扛着楠木,另一只手一把抱起了儿子。穆诚很乖,用小手给穆有光抹去了脸上的泥和汗,看得沈自全好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