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铁爪龙婆下坠之时,忙中不乱,将手中丝带递出,缠住了雪君脚下的方形独木,顺势一荡,反转上来,一掌击在了雪君的后背上。雪君得胜之时,没有防备,落下了独木。
眼看雪君即将落入水中,虽然于性命无碍,但却狼狈。铁爪龙婆在独木上站稳,挥起手中丝带,缚住雪君的细腰,用力一提,将雪君拉了上来。
众人都是武学高手,二人比武的情景都看得分明。雪君虽然削断铁爪龙婆脚下独木在先,但并未逼得铁爪龙婆落水,而雪君落水之时,铁爪龙婆出手相救,才让她免于落水后的尴尬,因此,这一场比武,是雪君输了。
雪君道了一声谢,走到梁青面前,满脸歉意。梁青道:“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还有机会。”
龙海命令手下人又扛来了十余根方形独木,摆在两船中间,形成了一个木制小擂台。龙海跳上木台,说道:“越王殿下勇冠三军,武功高强,我龙海不才,想领教一番。只是越王殿下世居北方,不习水性,因此老朽不敢欺负殿下,咱二人便在这个木台上较量一番吧。”
梁青跃上木台,问道:“前辈是空手,还是用兵器?”
龙海道:“刀枪无眼,咱们二人无怨无仇,用兵器岂不伤了和气?”
梁青道:“好,咱们便空手过两招。”从肋下解下风流剑,扔给雪君。回头站稳,挥掌击向龙海,龙海不知他底细,不敢硬接,侧身闪过,回了一招。
梁青一生所学武功极杂,但大多学自于女性,象落花师太、百花仙子等,甚至于从黑蜘蛛那里也无意中学到了一些功夫,但这些功夫并不适合他练习,因此最适合他所用的,除了学自金欧子的一套师门剑法外,只有胡杨所授的六阳掌。此时,梁青站在木台中间,将一套六阳掌施了出来,龙海立觉压力巨大,不得不一步步地后退,待梁青将一套掌法使到一半的时候,龙海已退到了木台的边缘上。梁青手中出掌,眼睛看地,知道只要将龙海逼下木台,自己便算赢了。因此大喝一声,内力贯于双掌,一招“春阳催青”猛地推出,龙海眼见已无路可退,也不再多想,双掌齐出,迎着梁青的双掌击了上去。两人四掌一对力,一声微响,又一声巨响,梁青直向水面落了下去。
原来,当梁青掌力击出之时,龙海已站在木台边缘上,两人掌力一碰,力道大得惊人,竟将龙海脚下的大船,推开了一段距离。梁青脚下的木台,本是由十余根方形独木搭在两船的船舷上形成的,梁青的座船装满了大车财宝,极为沉重,在江面上不易行动,而龙海的座船则极为轻便,很容易晃动。一旦被二人的力道推开,梁青脚下的木台便塌了下去,十余根方形独木落入水中。
梁青伸手在一根独木上一拨,借力一跃,想跃了上去,旁边又一根独木向他砸来,他挥手一挡,身体复又落了下去,梁青站在了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独木上,向上望去,只见龙海稳稳地站在船舷上,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梁青叹了口气,纵身跃上大船。龙海笑道:“越王殿下,天意不可违,咱们还斗么?”
梁青摇了摇头,说道:“我已输了,还斗什么?”
龙海道:“殿下豪迈潇洒,老朽佩服至极。这样吧,这笔财富就暂由老朽替殿下保管几天,在下对天发誓,决不动用其中半点。等殿下找来帮手,咱们再斗一场,到时候,如果殿下一方赢了,老朽自将所有财富完璧归赵。你们那两条船上的兄弟们,现在正在下游不远处喝酒呢,老朽不敢亏待了他们,殿下放心便是。”
梁青道:“好,就这么办。现在就请前辈给我们一条小船,我们好上岸去。”
龙海回头命令手下人找一条好船,送梁青等人上岸。
虞世龙走上来,低声道:“龙海武功并不比你高,待会等他回来之时,我们两个突然出手,左右夹击,擒住他以为威胁,逼他们离开。”
梁青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我已答应他们,岂能不讲信义?而且,我们手下兄弟绝大多数都是北方人,不习水性,如果偷袭不成,双方打了起来,不知有多少兄弟会因此而丧命于这大江之中。我看龙海没有恶意,我们不如暂时顺了他的意思,上岸后再作打算。”
虞世龙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只是我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没过多长时间,龙海派人送来了一条大船,梁青等人弃了座船,驾船作别了龙海等人,上岸而去。
龙海率领十余人登上梁青的座船,进船舱开了铁箱,霎时间竟被铁箱中的财富惊呆了。
这时,从龙海身后走过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说道:“爹爹,这下我们发财了,有了这些钱,我们这一辈子也不用再作强盗了。”
这少年正是龙海的独生儿子,名叫龙原。龙海看着龙原的脸庞,摇了摇头道:“不行,这笔钱我们不能动,我已答应越王殿下了。”
龙原不以为然,说道:“爹爹虽然答应了他们,但俗语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带着这笔钱,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未必找得到我们,实在不行,我们顺东海南下,到化外之地隐居,还怕他们不成?”
龙海向四周看了看,示意手下人都出船舱去,舱中只留下龙海一家三口。龙海问道:“原儿,你可知道这一次找上咱们家门、要咱们出手拦截这批财宝的人是谁么?”
龙原摇了摇头,说道:“孩儿不知。”
龙海道:“你想想看,当今大唐境内,敢动手拦截越王殿下的,能有哪些人。然后逐个分析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铁爪龙婆道:“你不用难为咱们原儿,他自小生活在咱们身边,又没有单独出去过,武功虽然不错,却没有多少江湖经验,更何况今天这事,不仅仅是江湖中的事情。”
龙海问道:“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铁爪龙婆道:“其实,这一节也不难猜到。来找咱们的人,出手阔绰,而且不要回报,所得财富全部归咱们,江湖中哪有这种事?”
“正是如此。”龙海回头对龙原说道:“咱们江湖中人,为了一点安身立命的钱财,可以不顾性命,绝不会有人眼看着到手的大宗金钱,而无动于衷、拱手相让的。所以,这一次来找咱们的人,八成是朝廷中的人。”
龙原奇道:“朝廷中的人?我们和朝廷的人素无交往,他们怎么会找到我们?”
龙海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看来此事不简单,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朝廷的内斗之中了。”
铁爪龙婆道:“此话怎讲?”
龙海道:“听民间传言,现在大唐朝廷之上,分成两大派别,一派以太子为首,一派以秦王为尊。秦王曾率领兵马,平定中原,功劳甚大,手下文臣武将,人才济济。但太子因为其嫡长子身份被立为嗣子,所以秦王及其手下人皆愤愤不平。两派明争暗斗,势不两立。今天我们所见到的越王等人,皆是太子的亲信。”
龙原道:“爹爹的意思是,来找我们的人,是秦王的手下?”
龙海道:“我猜差不多。听说,太子出使突厥之时,曾与突厥大可汗义结金兰,如此一来,太子外有突厥之助,内有越王齐王之人的扶持,上在万岁的庇护,下有玄甲军的效忠,势力极强,秦王要想争夺太子之位,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龙原道:“既然如此,爹爹为何还要答应他们,出手拦截越王他们?如果我们因此而得罪了太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龙海道:“我只所以答应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你们想想,秦王的人既然找上我们,我们岂敢拒绝他们?我们答应出手拦截越王他们,得罪太子而倒霉,那是以后的事情。但如果我们直接拒绝,大难便在眼前。”
龙原道:“孩儿不明白爹爹的意思。”
龙海道:“秦王的人找到我们,将他们的意思透露给了我们,如果我们不答应,秦王为了自己的阴谋不外露,势必要杀人灭口。而太子现在虽是储君,但做事要看圣上的眼色,他绝对不会因小失大,现在就对我们动手。”
龙原急道:“那我们岂不是左右为难?”
龙海摇头道:“不然,所谓危难,其实也是机会。秦王的人找到我们,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的同时,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左右逢源,同时结识两派的人。”
铁爪龙婆道:“那岂不是在玩火?如果他们两派真得斗起来,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龙海道:“这其中当然有风险,但只要我们处理得当,将受益极大。”
铁爪龙婆道:“我想听听你的计划。”
龙海道:“我的计划很简单,我率人出手拦截越王,却不得罪他们,只要他们能在下一次的比武之中赢了我们,我马上将这批财宝还给他们,同时还要给他们一个人。”
铁爪龙婆问道:“给他们一个人?是谁?”
龙海道:“原儿。”
铁爪龙婆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明里按照秦王的要求做,暗地里却将原儿托付给越王一边。你里外通吃。”
龙海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派势均力敌,我们都得罪不起。”
龙原问道:“爹爹不是说太子势力强大么?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投靠太子一派?”
龙海道:“投靠太子一派,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来,我们没有门路认识太子的人,二来,秦王能不顾兄弟之情,出手争夺太子之位,这说明秦王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这种人我们绝不能得罪,更不能与之为敌。否则,将后果很惨。”
铁爪龙婆问道:“依你的看法,你认识两派谁会笑到最后?”
龙海道:“这个不好说,依目前的局势来看,太子的势力更强一些。但今日我见越王的为人行事,虽然光明磊落,且心思缜密,但缺少害人的心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太子也是这种人,恐怕不是秦王的对手。”
梁青率领士兵下了船上了岸,船老大调转船头,向梁青行了一礼,准备离去。梁青忽然说道:“且慢,麻烦你回去告诉龙老前辈,明天辰时,我在此地等着他,再来一次比武。”
船老大虽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应了一声,驾船而去。
雪君问道:“你是想在陆地上,与他再打一架么?”
虞世龙道:“青儿这个主意好,刚才的比武你虽然输了,但不是输在武艺上,而是因为意外。你约他在陆上比武,你们公公平平地打一架,那龙海老儿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我约他明天比武,并非为了比武的输赢。”梁青摇头说道:“雪妹,你可知道,龙海在大江上拦截我们的船只,却不杀人,也不抢劫船上的财宝,是为了什么?”
雪君道:“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既然出手拦住我们,却不要财宝,其中定有隐情。”
虞世龙虽然武功高强,但自小养尊处优、少历变故,因此江湖经验不多,虽然心中也有疑问,却不知从何处去想,问道:“你们两个猜到了什么?”
梁青道:“我也只是猜测。龙海出手拦住我们,不会是无事生非。但他既不杀人,也不劫财,目的只能有一个。”
虞世龙问道:“什么目的?”
梁青道:“有求于我们?”
虞世龙一愣,摇头道:“不可能。今天他拦住我们,并且把我们所押送的财宝全部带走,这无形之中已得罪了我们,他如果有求于我们,怎么会这样做?我们又怎么会答应?”
梁青道:“道理是这样,但这恰恰体现了龙海的精明之处。他如果明里来求我们,一来我们与他素不相识,未必肯答应他。二来,我们押送着那么大一批财宝,就算有心相助,也不可能为了他的事情,耽误了自己的时间。所以,他只有先拦住我们,让我们认识了他,再向我们展示了他的能力与水平,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同意他的要求。”
虞世龙点了点头,说道:“你分析地很有道理,看来,他就是这个打算。”
雪君与梁青一起久历磨难、心意相通,梁青只说了一半的话,她便明白了梁青的打算,说道:“所以,你便请他来,要他明明白白说出自己的要求来,是不是?”
梁青道:“正是如此。”
几人正说话间,被龙海手下拖走的后面两船上的玄甲军士兵前来报到,梁青好言安慰了一番,命令众人在附近休息一晚,准备第二天的比武。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过早饭,梁青率领众人,到附近找了一块比较宽阔的平地,等待龙海。辰时未到,龙海一家三口前来,却未带随从人员。双方一见面,仍然客气了一番,丝毫不见比武前的紧张。
龙海道:“殿下昨日比武虽然输了半招,但不是输在武艺上,其实论真实的武功水平,老朽远不是殿下的对手。今日比武,老朽若输了,望殿下手下留情,老朽一定会遵守承诺,将所有的财宝悉数归还。”说着,走到平地中央,准备比武。
梁青道:“前辈且慢,我们今日不比武了。我只想问前辈一句话,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直接说出来,我们能帮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龙海一愣,随即赞道:“殿下好厉害的眼力,老朽佩服至极。殿下说得不错,老朽的确是有事相求,不过这事并不算很大,对殿下来说,更是举手之劳。”
梁青道:“前辈先说来听听,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龙海道:“老朽自二十岁时,便做了强盗,整日流浪于这大江之上,和鱼虾为伍,与船橹作伴,到现在已有三十余年了。蒙上天眷顾,现在老朽也算是略有微名。但老朽也心里明白得紧,以前是因为世道混乱,不得已才入了此行。现在天下太平,再做强盗终非正道。因此,老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