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狼王甚是狡猾,见势不妙,纵身向旁边跃起,风流剑一击不中,只削断了狼王的尾巴。狼王受伤后,不敢停留,远离战场急奔而去。梁青冲了十几步,顺手拿起风流剑,尾随狼王踏雪急追。狼王速度虽快,但一来积雪太深、影响了它的速度,二来梁青轻功天下无双,又岂是这四脚畜牲所能比得了的?只追了三四十步,梁青便已追到狼王身后,狼王临危不惊,回身扭头便咬,但刚刚失去尾巴,使它暂时极不适应,竟然没有掌握好平衡与准头,一咬不中,梁青风流剑横削,一阵血光闪过,偌大的一个狼头掉在积雪之中。
梁青杀死狼王,正欲回身,忽听雪君一声惊叫,回头看去,只见雪君刚刺死前面的一头野狼,身后却有另一头野狼咬住了她的衣衫。梁青心下一惊,眼看回救不及,忽听那野狼一声惨叫,原来是一支长箭射中了它的脖颈。
众士兵终于赶来,一阵箭雨,将剩下的几十头野狼刹那间消灭干净。梁青奔回雪君身边,关切地问道:“雪妹,你有没有受伤?”雪君笑了笑,说道:“没有,只是有些害怕。”梁青道:“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的。”雪君道:“我不怪你,你不用自责。”
李建成带领几名士兵,到周围转了转,回来说道:“那边有三四个被吃剩的骷髅头,那边有一个被吃半截的残余身躯,除了眼前这一个红衣女子外,已没有活人。咱们先带这女子回破庙,等天亮后再来处理这里的事情吧。”
那红衣女子依旧处于昏迷之中,梁青抱起她,众人疾步回到破庙之中。李建成吩咐留下十几个守夜,以防再有狼群来袭,梁青将那红衣女子放在干草上,雪君拿一块手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与雪水。
忽然,梁青大叫一声,众人不明就里,都围了过来,梁青却不理会,只是呆呆地走到那红衣女子面前,拿过一支蜡烛,照看着那红衣女子的脸庞,脸上却滴下了点点泪水。
那红衣女子,原来是他在江南的旧识,是他结拜大哥胡杨的妻子,梅雨。
天已大亮,雪也已经停了。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好一派人间盛景。
梁青站在破庙门前,呆呆地望着远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昨夜看到的那半截人的身躯与几个骷髅头,禁不住心中一阵阵的悲凉。看身形,她们都应该是如花的年龄,却不想在这雪地之中,葬身狼腹。
“你在想什么?”雪君走了过来,梁青没有回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象自己的一样,好冷。
“梅姐姐醒了。”雪君低着声音说道“但情绪不太好,你要不要去劝劝她?”
梁青点了点头,转身走进破庙。只见梅雨蜷着身子坐在一堆干草上,双手抱膝,一脸的悲伤,一副无助的样子。
“梅姐姐。”梁青喊了一声。梅雨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忽然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梁青兄弟,怎么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夜里,你们遇到了狼群,我们……”梁青话未说完,忽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
“我知道”。梅雨的神情猛地黯淡了下去,眼中清泪流了下来:“都怨我不好,非要出来打猎,害得她们几个都丢了性命。”双眼一闭,嘤嘤地哭了起来。
“梅姐姐,这……”梁青话没说下去,他不知道怎样劝才能让梅雨心情好起来。
“你就是梅姐姐吧,我听青哥哥说起过你。”雪君走了过来,低下身去问道。梅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雪君,迟疑道:“你,就是雪君姑娘?”
雪君点了点头,微笑道:“青哥哥多次提到过你,他说你善良,坚贞,对人又讲义气,还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他的语气,简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我哪有那么好。”梅雨扑哧笑了一下,嗔道:“梁青兄弟这张嘴,和胡杨一个样,没一句实话。”
“我哪有。”梁青感觉有些冤枉。
“你就说过,还是喝醉了酒后说的,你当然记不得了。”雪君一副无赖的样子,但让人看了不感到烦,反而觉得可爱至极:“所谓酒后吐直言,你承认了就是。”
梁青苦笑一声,转身到外面去帮士兵烧热水去了。他知道,雪君只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转移梅雨的注意力,让她少一份伤心罢了。自己也没必要非要拆穿她善意的诺言。
梁青一边烧着水,一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但两边相隔太远,隐约间只听得二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内容。过了一会儿,梅雨竞咯咯地笑了,梁青知道她心结已开,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似悲愤,如伤心,悠悠不绝。梁青尚未站起身来,梅雨已冲了出来,急道:“是胡杨,梁青兄弟,快去救救他。”梁青道:“大哥功力深厚,不会有事的。”梅雨急道:“不是的。他准是看到了狼群,以为我已死,伤心过度而长啸不绝,再这样叫下去,他定会力竭身亡的。”
梁青一听,不敢怠慢,纵身冲出破庙,迎着啸声奔去。众人跟在后面,紧紧相随。
远远地,梁青便看见胡杨高大的身躯立在风雪中,双手抓着一头死狼,猛一用力,死狼被撕裂开来,狼的内脏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染得鲜血淋漓,他竟浑然不觉,只是一边长啸着,一边抓起地上的死狼撕裂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痛快些。
“大哥。”梁青跑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臂,说道:“大哥你不必伤心,梅姐姐没事。”谁知胡杨竟听而不闻,反手一记,直向梁青手腕斩下,梁青不敢托大,急忙缩手,胡杨双手叉开,直向梁青前胸插来,似乎是要把梁青的胸膛撕开。梁青觉出他力道雄浑,竟是用了十分的内力,知道他因伤心过度,神情已是浑浑噩噩,出手更无轻重,不敢怠慢,纵身躲开,胡杨又是一掌劈来,梁青尽力与他周旋,刹那间,两人竟已对拆了二十余招。
梁青功力本来就较胡杨稍逊一筹,此时又怕失手伤了胡杨,不敢出手太重,而胡杨却是只攻不守,狠招迭出,三十招一过,梁青已是险境迭生,心中不禁暗自叫苦,同时也思索着解决的办法。胡杨一掌击来,梁青稍一分神,未能及时闪开,待明白过来,胡杨右掌已离他前胸不足半尺,梁青无奈,只得出掌相抵。两人掌力一接,梁青只觉胡杨的内力一波高过一波地袭来。
此时梁青已成骑虎之势:若全力反击,尚有一线生机,但又怕伤了胡杨。若只守不攻,这样比拼下去,最后非成两败俱伤局面不可。
胡杨又一股内力袭来,梁青只觉自己胸口发闷,知道自己内力不济,若胡杨内力再加一分,自己便要受重伤,不禁长叹了一声,收住内力,闭目待死。
等了良久,却不觉胡杨再运内力相攻。梁青睁眼一看,只见胡杨虽右掌仍与自己相连,眼睛却紧紧地看向旁边。梁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梅雨站在旁边,脸上一股怪怪的表情,眼睛呆呆地看着胡杨。
蓦然间,胡杨大叫一声,收回了掌力,纵身窜了出去,一把抱住梅雨。紧紧地,似乎要将梅雨勒死。
“放开我。”梅雨挣扎着,双手敲打着胡杨的肩膀。
胡杨放开了梅雨,向后退了两步,直直地盯着梅雨,看得梅雨心里发毛,笑道:“你看什么?不认识我了。”胡杨问道:“雨妹,真的是你么?你没有死?”
梅雨嗔道:“当然是我。怎么,你盼着我死么?”胡杨不语,纵身上前两步,又一把抱住梅雨,说道:“上天待我真好——真是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梅雨挣开他的怀抱,一指梁青道:“你可还认识他?”胡杨一看,稍一愣神,大声喊道:“二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梅雨道:“还有脸问呢,刚才差点把人打死,现在又来说些话。”
“是么?”胡杨脸上有些迷茫:“我和二弟打架了?我怎么不知道。”
“梅姐姐,没事的。”梁青拉住胡杨的手,行了礼,说道:“大哥,一向可好?想死兄弟了。”
胡杨哈哈一笑,说道:“二弟,我今天太高兴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梁青道:“我们就在前面不远处住着。咱们先到那里去。”
几人回到破庙中,梁青向李建成介绍道:“这是我的结义兄长,名叫胡杨。”
“我知道。”李建成猛地跪了下去,说道:“恩公在上,请受李建成一拜。”
梁青忽然想起,自己和胡杨一起救过李建成兄妹的性命。论起来,两人早已认识。
“李公子不必客气。”胡杨扶起李建成,说道:“咱们早有约定,见面不可再叫恩公,忘了可要罚酒的。”
李建成哈哈一笑,吩咐士兵将带来的酒菜拿出来摆好。虽然颇为简陋,但有酒有肉,也不失隆重。
众人坐在地上,一人手中拿一只皮酒囊。胡杨道:“二弟,刚才之事,多有得罪,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先自罚一杯,以示赔礼。”梁青急道:“大哥何必如此?”
胡杨问道:“刚才我没听明白,你们为何到此?”梁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胡杨大喜,道:“原来李公子是大唐的太子,真是失敬。二弟,你也做了大唐的王爷了,为兄真为你高兴。至于你们所说的与突厥和谈结盟一事,为兄不才,却能帮你们这个忙。”
李建成与梁青一愣。梅雨道:“梁青兄弟你还不知道吧,你胡杨大哥便是突厥的王子。”
李建成大喜过望,说道:“如此一来,便请胡大哥向尊父启民大可汗说明我大唐的诚意。”
胡杨道:“你们别听她胡说,我可不是突厥的王子。我父汗是突厥西特勤。启民大可汗是我大伯父。”
“太好了。”听了胡杨的话,李建成心里有了底,他曾听魏征说,突厥启民大可汗与其三弟西特勤射奎关系密切,而射奎却正是胡杨的父亲。有了这层关系,双方结盟的事情,已有了七八成把握。没想到自己本是无意中带着梁青出使突厥,到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胡杨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却不会为自己出力办事。而梁青就不一样,他与胡杨是结义兄弟,生死之交。只要有梁青在,胡杨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众人用完饭,李建成命令军士收拾行装,跟随胡杨继续西行。途中,胡杨坚持让梅雨与雪君同住一个帐蓬,而自己则与梁青同住,二人聊起别后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
行了两三日,众人来到一条河边,那河河面甚宽,河水却甚浅,只能勉强没过战马的小腿,河流中间露出片片小块沙洲,与中原地区的河流大不相同。雪君知道这是西域气候干旱的缘故,当下也不甚在意,只是河边生长的几株大树引起了她的兴趣,那些大树身形高大、枝叶扭曲,形状甚是怪异,地上的黄草枯叶堆中,还有数棵已经干枯但仍然高立不朽的的死树残枝,模样甚是扎眼。雪君从来没见过,心下感到奇怪,便问梅雨,梅雨道:“这便是胡杨树,是西域特有的一种树。据突厥老人说,胡杨树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这些地上的枯枝烂树,说不定已经历时三千多年了。”
雪君点着头,脸上流露出钦佩而又伤感的神色,说道:“人的一生,短短几十个春秋,与这些没有生命的大树比起来,当真算得是沧海一粟。可笑的是,竟然有那么多的人看不透,非要争些诸如荣华富贵、权力美女等没用的身外之物,即使搭上性命也不后退。”
梅雨笑道:“怎么了,妹妹?为什么突然间有了这样的感慨?”
雪君突然脸上一红,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又行了四五天,梁青发现远处群山连绵,高大雄伟,山上白雪皑皑,甚是壮观。胡杨道:“那便是世间闻名的天山。当年我曾在山上学艺十年。”
梁青曾听他说起过小时候的故事,问道:“尊师可还好?”胡杨道:“家师年纪虽大,身体却还硬朗。近年来他的功夫越来越精湛了。去年我曾上山看望他老人家,呆了一个多月,又学了不少的新功夫。对了,你的六阳掌练得怎么样了?可感觉有进步?”
梁青道:“最近感觉越来越顺手,真是感谢大哥,传了这么好的功夫给我。”胡杨道:“咱们兄弟,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我师父对六阳掌法又有了不少的改进,找时间我再教了给你。”
众人不一日来到天山脚下,胡杨带领众人去见了自己父亲突厥西特勤射奎。原来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所以连可汗、特勤等也没有自己固定的居住地,只是随着牧民一起迁移。夏季在凉爽的天山半山腰放牧,而冬季则迁到温暖的山脚下宿营。此时已近初冬,天山早已大雪封山,半山腰的夏季牧场早已被冰雪覆盖,所以牧民们早已迁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的冬季牧场。
突厥西特勤可汗射奎年龄五十来岁,个头不高,典型的突厥外貌特征。他与众人见了面,神情虽然欢迎,却并不十分热情,当听说李建成是来自大唐的使臣后,更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否与大唐结盟,不是我们父子能决定的。要等到胡杨的大伯父回来后再定夺。”
离开特勤大账,李建成心下担忧,说道:“看令尊的意思,不是很欢迎我们。”胡杨道:“你们不用过分考虑这事。我父汗一直这样,表面对人不冷不热的,内心却是极度欢迎。”
梅雨道:“胡杨说得没错。开始我也不适应,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众人正说话间,忽见前面几骑快马急奔而来,险些冲撞了众人。胡杨大怒,一把拉住领头的马缰,喝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了。”
那领头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长得高大魁伟,正急行间忽然被人位住了马缰,心下也是大怒,举起手中的马鞭向胡杨头上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