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蟾蜍与胡杨一场大战,几乎丧命,眼见胡杨轻松而去,自己身上剧毒初解,功力没有全复,不敢追赶,心下甚是恼怒。回来后忽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绝色少女,猜想是手下人为巴结自己送来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但他自诩一生风流,从不对女人用强,只是用言语来**,但那公主是何等身份,岂会上他的圈套?
红头蟾蜍走到床边,只见那公主躲在床角落里,缩成一团,眼中露出恐惧之色,更增风致,心中大乐,说道:“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那公主忽然头一挺,傲然道:“我是大隋公主,你敢对我无礼,不怕杀头抄家么?”红头蟾蜍一怔,笑道:“你如果是公主,那我就是附马了,对不对呀?如果我们今晚能谐鱼水之乐,就是让我当皇帝,我也不做。”
“只是恐怕你做不成附马,反要做死蛤蟆了。”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红头蟾蜍一惊,猛地跳起,忽觉背心一麻,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他也当真沉着,缓缓地在床边上坐下,低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付我?”
一个黑影慢慢地从背后转出,正是梁青。红头蟾蜍问道:“你是谁?”梁青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四个月前,你与宇文CD带兵在杭州灭掉了虞家一门,你还记得不?”红头蟾蜍仔细地看了看,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当初我的手下败将,还敢来找我?”
梁青道:“血债总要用血来偿还,你死到临头,还逞什么能?”缓缓地抽出了长剑。
昏暗的烛光下,风流剑闪着青光,直向红头蟾蜍颈上砍下。红头蟾蜍忽然站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挥掌向梁青劈来。梁青见他竟能自行解开被封的穴道,不禁一惊。闻到他鲜血中一股腥气,知他善于用毒,不敢大意,侧身退了一步,长剑直向红头蟾蜍前胸刺去。
红头蟾蜍用自己的独门功夫,冲开被封的穴道,自身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但他曾与梁青交过手,知道梁青武功与自己相差很远,也不以为意,闪过梁青刺来的一剑,挥掌击出,仍是进攻。梁青举掌相迎,二人双掌一交,各退了一步,竟是不分伯仲,红头蟾蜍暗自心惊:“这小子有什么奇遇,武功进境这么快?”
梁青一掌之间,已试出红头蟾蜍受了内伤,心下大喜,挥剑直刺,红头蟾蜍不敢硬拼,顺手拉过床上的公主,向梁青抛去,梁青伸左臂抱住公主,顺势放在地上,长剑竟不停留。刹时间二人已拆了三十余招,梁青忌惮红头蟾蜍的用毒,不敢全力进攻,一时竟不分胜负。
门外军士听见里面的打斗声,议论纷纷,但红头蟾蜍有令在先,谁也不能进去打扰,是以里面二人虽以性命相搏,外面众军士却无人敢进来。
“皇上驾到!”二人正激斗间,忽听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黑夜。
红头蟾蜍道:“皇上身边高手如云,我看你小子还往哪里走?”梁青笑道:“你凌辱公主,我看皇帝来了要收拾的恐怕是你。”
二人嘴上说着,手下却毫不放慢,红头蟾蜍双掌如飞,梁青左掌右剑,依旧是旗鼓相当。
“住手!”一声喝叫,虽然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二人双掌一交,借力一退,分了开来。只见屋里涌进十多个人,居中的一人身穿黄袍,头上却没戴皇冠,看样子正是当个天子杨广。
“父皇”,坐在地上的公主叫了一声,站起来扑进杨广的怀中,嘤嘤地哭个不停。
这一声“父皇”,直叫得红头蟾蜍魂飞魄散,一时间站在原地,竟呆住了。
杨广伸手拍了拍公主的背,以示安慰。用手一指,怒道:“你们两个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劫持公主,来人,将他们两个拉出去,砍了。”
“父皇,不关他的事。”公主停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用手一指梁青道:“那个红头发的要凌辱我,是他救了我。”
“来人,将红头蟾蜍拿下。”说话的竟是宇文CD。
红头蟾蜍一声惨笑,一指宇文CD道:“好!好!不过就凭你们几个,还拿不住我。”他也当真能够当机立断,纵身跃起,直向窗外窜去。
红头蟾蜍本来武功极高,兼之善于用毒,在武林中名气颇大,但他以武林名宿之尊,竟甘心在宇文CD府上充当一名客卿,皆是他贪图荣华富贵所致,虽然他一生并无大恶,但助纣为虐的事情,却做了不少,是以极为武林人士所不齿。现在无意中竟做出凌辱公主的事情,知道此处已无自己的容身之处,又见宇文CD落井下石,心中更觉凄凉。
“回去!”红头蟾蜍正欲逃出窗外,忽觉一股掌力,从窗外向自己袭来,浑厚程度,竟与自己不相上下,心中大惊,双脚在窗台上一点,退回屋内。四周军士围了上来,红头蟾蜍右手一扬,一股红烟漫过,几个军士倒在地上,竟不见抽搐,想是倒地之前已经毙命。
众军士见状,向外散了散,但仍围住不放。
红头蟾蜍道:“宇文CD,你我总是相交一场,今日我们好合好散,又何必多伤一些无辜人的性命?”本来以他的性格,从来不会服软,但今日面前军士众多,身上的毒药总会有用完的时候,自己又身受内伤,是以想用话挤住宇文CD,体面地脱离险境。
宇文CD道:“不是我不想保你,只是你今日罪过太大,连我也会受牵连,我不得不大义灭亲。再说,万岁在这里,一切事情得由他老人家做主。”
红头蟾蜍怒道:“那好,咱们今日就拼一个鱼死网破吧,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上几百个垫背的。”右手一扬,又是几个军士倒地而毙。
杨广道:“你先慢动手,咱们从长计议。”低头问公主道:“秋叶,你看怎么办?”秋叶公主道:“父皇,此人污我清白,本不能容他活在世上,但若以众多军士的性命相换,我心下却着实不忍。到底该怎么办,还是请父皇决断吧。”
杨广看了看红头蟾蜍,又看了看众军士,右手一挥,说道:“放行!”
红头蟾蜍一躬身,说道:“多谢万岁开恩!”又向宇文CD道:“咱们后会有期。”迈步向外走去。一出屋门,身形一闪,消失在黑夜之中。
杨广面向梁青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
梁青打量着杨广,见他身材魁梧,阔面短须,身上流露出一股威严之态,心下思绪颇为复杂:是面前这个人,让自己家破人亡,漂流半世。想想自己以前所受的苦楚,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但看着杨广的眼睛,却又慢慢地松开了手。
“你到底是谁?你听见了没有?”杨广的言语中露出了怒气。
“禀万岁,这小子叫梁青,乃是一个反贼。”宇文CD说道:“前不久他在杭州带人谋反,被微臣带兵平定,由于他武功不错,被他侥幸逃脱,不想今日他竟来自投罗网。”
“这是真是么?”杨广盯着梁青,道:“你为什么要谋反?象你这样的功夫,为何不报效朝廷?如果你投靠朝廷,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宇文CD急道:“万岁——”杨广一摆手,续道:“你今日救了公主,乃是奇功一件,只要你答应为朝廷出力,我就立即封你为千牛备身郞将,正四品武官,终日跟随在我左右,怎么样?”
梁青道:“万岁的美意,草民心领了,只是我平生不是做官的料,只想在江湖上游荡,从来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
杨广道:“难道你一身艺业,就想这样浪费了不成?”梁青道:“我的功夫,自有用处,我要诛尽世间奸恶,为百姓谋幸福。”杨广道:“难道你为朝廷做官,就不能为百姓谋幸福么?难道那天下百姓不是我大隋的子民么?”
梁青盯着杨广,缓慢的地说道:“大隋是什么样的朝廷,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有数。你有没有见过因为征讨高丽而饿殍遍野的山东?你有没有见过边疆的累累白骨?前线的将士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中原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你,作为大隋的皇帝,却在这繁华的江都城里花天酒地,穷奢极欲,这样的朝廷,能为百姓谋幸福么?”
杨广身边的众大臣面色大变,宇文CD喝道:“大胆反贼,竟敢当面顶撞万岁,真是不想活了,来人,把这个反贼拿下。”
众军士冲了上来,将梁青围在当中。秋叶公主急道:“父皇,不可伤了我的恩人。”
杨广一摆手,止住了众人,凄然道:“我左右的人,没有一个敢象你一样说话,不管你说得对不对,你都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让世人说我恩将仇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梁青没想到杨广会轻易地放过自己,不敢再作丝毫停留,转身出门,临到门口,忽然转身回头,说道:“万岁,我还有一句话想说,虽然我不太懂官场上的事,但我知道,他们在你面前敢不敢话实话,关键不在他们,而在于你。”
“在于我,在于我。”杨广脸朝上方,嘴中喃喃不停。
梁青出了军营,顺着官道向东而行,头脑中依旧想着刚才的场景:如果杨广一声令下,众军士一涌而上,自己会怎么样?想到这里,梁青有些后怕,对杨广也不禁有了一丝好感。
行了大半个时辰,天已经微微发亮,远处一个山丘之上,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向这边望来,看样子正是胡杨。梁青加快速度,迎了上去。胡杨握住他的手,道:“贤弟,你还好吧?”梁青笑道:“我没事。”
胡杨道:“贤弟,你骂杨广的那些话,说得真是痛快。我听着心里都舒服。”梁青道:“我那不是骂他,也没有想到要骂他,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胡杨点头道:“贤弟心地仁厚,日后必成大器。”忽见梁青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么?”梁青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胡杨道:“原来如此,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的眼光要盯着前方,是不是?有一件事,有可能让你高兴,我抓住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梁青看他神色,略一思索,说道:“是红头蟾蜍,还是宇文CD?”
胡杨笑道:“贤弟果然聪明,一猜就中,你来看——”走到路边的一堆青草边,拨开青草,露出一个人来,正是宇文CD。只见他一动不动,想是被点了穴道,只有一双眼睛转个不停,露出怨恨的神色。
梁青奇道:“你是怎么抓住他的?”胡杨道:“要抓他,那还不是小事一桩。我在窗外阻住了红头蟾蜍,本来是想让杨广收拾他,没想到杨广那小子竟放他走了,我想我与他无怨无仇,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就没有追上去。你走以后,我见宇文CD这小子跟有后面,心事重重,就顺手将他抓了来。”
梁青道:“杨广不愿多伤无辜,放掉了红头蟾蜍,也没有追究我的罪过,看来也不算一个昏君。”
胡杨冷笑一声道:“你见了他一面,就不说他坏了,变得可真快。别的不说,难道你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现今的中原大地,白骨相连,民不聊生,总是事实吧。”
梁青道:“想必那些坏事,大多是他手下人干的。”
胡杨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贤弟,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不明白。杨广这是一种妇人之仁,他能看得见的坏事,从来不做,对于一些他看不见的坏事,却能心安理得。他今天可以不追究你的当面顶撞之罪,但有可能转身便下达一个屠杀千万人的命令。”
梁青默然不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胡杨问道:“咱们怎么处理这个人?”梁青拉起宇文CD,解开他的穴道,问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宇文CD哼了一声道:“随便。今日落在你的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梁青道:“你我仇深似海,杀你也不为过。不过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你师父的姓名,我便饶了你的性命。”宇文CD道:“休想!”
梁青道:“难道你不怕死?”宇文CD道:“我是怕死,但我明白一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找我师父干什么,但我想一定不是好事。我自己贪生怕死,却连累了师父,我怎么会心安?要杀我,请快些动手,不用再啰嗦了。”
梁青道:“好,那我成全你。”抽出风流剑,高高举起,宇文CD只觉眼前青光一闪……
“哗啦”一声,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大树,被从中斩断,偌大的树头倒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梁青见宇文CD眼睛也不曾眨一下,脸上依旧现着倔强的神色,也不禁佩服他的勇气。说道:“我今天杀你,你一定不服。我放你走,下次再见,咱们斗上三百回合,手底下论英雄。”宇文CD道:“好,下次再见,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现在武功比我高些,但不见得下次能胜了我。”
胡杨一把抓住宇文CD的后背,远远地扔了出去,骂道:“人家饶了你的性命,你不感激,还在这里嘴硬,世间最无耻之人,非君莫数。”
宇文CD挣扎着站起身来,嘴里嘟嚷着,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