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芷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少,只有一支草莓味的唇蜜和那个旅行社老板的手机。那手机是她临出门前,小红硬塞在她手里的,说是万一她走失了可以打电话回酒店。没想到,她却走失了那么远。
涩芷把玩着银灰色的商务手机,十分想念小红,心想她一定急死了,万一回不去,那怎么赚钱让小红能够上岸,不再做夜总会小姐呢?
这只手机在她手里以后,她就没有开过机,刚在厨房做完所有劳务的第一天,她就看着这个手机发愁,忍不住还是打开了电源,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小红的电话,按了通话键……
天唯习惯在旅行时随身携带太阳能充电器,就是为了手机或数码相机没电时可以充电,只是早在第一个晚上,他尝试打电话开始,就失望了。因为完全没有信号,甚至连“您的电话超出服务区范围”的提示都没有,不过还好,数码相机能够用,他拍了不少让人激动的画面,比如说古代韩国的市镇、客栈、房屋等等的真实面貌,都能让他兴奋不已。不过他掩藏得很好,生怕相机被发现后会被充公。
刚和衣准备躺下,他竟然听见熟悉的音乐声,让他一时呆住了:怎么这音乐这么象我的手机铃声?
认真一听,声音还真的是从装有他原本穿的衣服和手机的包袱中传出来的,他不顾一切地跳了起来,马上扑到衣橱中拿出包袱,手忙脚乱地打开包袱取出电话——
“喂?喂?我是天唯!!喂喂?我来到古代韩国了,在高丽,宋朝边境!喂喂?听见了吗?喂?……”
手机中根本什么声音都没有,许久之后,他才死心地挂掉了电话,查询刚刚的来电显示,发觉是个空号。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随身带着手机了,并定期给它充满电。
涩芷拿着电话等待了一会,发现没有任何回音之后,她就挂断了电话,直接把手机再次关机了,心里还在自嘲:怎么可能会打得通?
完全没有意会到,刚刚其实只要她再等待多一秒,便能听见天唯的声音。
新卖进来的宋国姑娘们,果然如茹娘所说的那样,陆陆续续地被送进厨房里工作,能见到当日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孩,涩芷实在太高兴了:
“你没事就好了!我很担心你会被虐待呢。”
女孩摇摇头,显然心情十分低落,可脸色比前两天好看多了,洗去满身尘埃以后,涩芷才发现,她们个个都是清丽的美娇娘,跟她轮廓分明的五官不一样,属于小家碧玉的温婉可人。
女孩说:“姐妹们有人想要自杀,昨天被这里的老板娘绑起来了,还没有放出来……”
“怎么这样?!”涩芷跳起来,义愤填膺,女孩赶紧把她拉下来:“嘘……”她觉得这位小兄弟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很容易吃亏,她的叫喊,果然换来了在场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的怒视,涩芷只好吐了吐舌头,顺着女孩的手劲毫不在乎地坐在了地上。
“我们是被这个妓院的老板买来的,她要杀要绑,也是常理中事,何况要是她们真的死了,她的银子不是白花了吗?”女孩幽幽地给看上去年纪相当小的涩芷解释。
涩芷却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意思是怎么能够自杀?你们不是辛辛苦苦地从战争的家乡偷渡来到这里吗?为的不是生存吗?既然这样,又何必为了这种事情而轻生?”她在气愤的,原来是她们轻生的行为。
对于涩芷的话,在场有的女孩哭了,有的女孩咬着唇,彷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忽然清醒了:“可是……我不想成为妓女……我宁愿做奴隶……”女孩伤心地开口,落下了一串无可奈何的泪水,其他女孩也跟着轻声呜咽起来。
看见女孩哭,涩芷就最受不了了,她拍了拍自己已经缠好的胸膛,满不在乎地安慰她们:“别这样啦!那么困难的几天你们都能熬过来,为什么不积极面对以后的日子嘛?反正那个老板娘也没有强迫你们接客啊,大不了就在厨房工作一辈子呗。我叫蛇子,你们呢?”
这个善意的安慰,成功地收揽了所有姐妹忐忑的心,她们纷纷含泪点头,似乎下决心要在厨房干一辈子的劳力。
“我叫兰儿。”这是那个救了她一命的女孩的名字。
“金儿。”“香儿。”“馨儿。”……
一个月过去了,所有一个时期来的宋国姑娘全都留在了厨房工作,包括曾经想要自杀的那两个年轻寡妇。在涩芷的开导下,她们逐渐恢复了笑容,每天围在一起洗刷劳动的时间,反而成为她们最愉快的时光,因为涩芷经常说笑话给她们听:
“有个皇帝已经有了后宫三千佳丽,还不满足,于是他就想再招民间美女入宫。但是没有人敢劝他,宰相想了一个办法,皇帝就不敢再要女人了。其实,宰相只是讲了一句话:‘皇上,铁棒也会磨成针的,您要当心啊!’”
所有女人听见了都哄堂大笑起来,有的还未出嫁的姑娘则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她们这样一问,反倒引来更多寡妇的笑声,她们纷纷互相眨眼,说:“姑娘们还是不要知道为什么的好~哈哈哈哈……”
厨房后院从此频频发出笑声,连茹娘都说:“厨房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都是蛇子的功劳啊。以前的姑娘,多半熬二十天就呆不住了。”
涩芷还会提出一边洗碗一边做游戏的建议:“哪,我们一边洗碗一边数数,从一到一百,缝七和七的倍数不能说,要是谁说了算谁输,输了的人要多洗一个碗碟。”
这样一来,往往涩芷都成了没有碗筷能洗的那一人,她只需要捧腹大笑,笑她们都很笨就对了,许多姑娘虽然输了,可是玩得不亦乐乎的她们,根本不在意多洗几个盘子。
这一切,都看在了醉香楼老板娘的眼里,她总是躲在旁边偷偷地听涩芷说的笑话,每次总是忍不住也吃吃地笑起来,一个醉香楼的姑娘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她的旁边,却一脸担忧:“瑰娘,怎么办?看来这些新人都没有要卖身的意思呢。”
瑰娘听见了声音,敛住笑容,正了正色,才严肃地转身离开:“也罢。”她说。
“可是……”那姑娘赶紧追了上去,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后院的范围。
其实,涩芷知道瑰娘一直躲在屋廊里偷瞧她们,有时候还会偷偷地笑,虽然后院监视她们劳动的壮丁很多,可是却一直没有伤害过她们,甚至没有强迫任何人去干任何事,只是:
“你们有没有发觉最近送进来的碗碟少了?要收拾和清洗的被褥也少了?”细心的兰儿皱了皱眉,发出疑问。
“我听一个已经在这里干了两年的姑娘老乡说,最近醉香楼的生意不好,都被别的青楼给抢了客人。”金儿一边洗碗,一边说。刚刚就是她一直在输,所以水盆里的碟子最多。
“为什么呢?”涩芷见刚刚瑰娘脸上,根本没有愁容啊。
“听说是因为这里附近的男人都喜新厌旧,别的青楼都换了不少新偷渡来的姑娘,可是醉香楼却还是以前的那些人,所以生意就越来越少了。”
“啊?!你老乡是不是在诓你啊?分明就是暗示我们不肯卖身而影响了她们的生意嘛!太过分了!”其他女孩开始愤然地唾弃金儿口中的老乡,金儿赶紧放下手中的碗,陈清道:“不是啦不是啦,她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
涩芷若有所思,凭她这一个月以来的观察,发现根本不像想象中的一样。从前在夜总会的时候,老鸨们每天都会游说她下海,可是显然这里的老板娘根本没有对她们做过任何类似于游说的工作。于是她问:“请问两位姐姐,当时你们因为自杀被绑,瑰娘她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为什么两天之后就被送到厨房了?”
“喔,瑰娘根本没有出现啊,只是两位已经在醉香楼的老乡过来安慰了我们,说其实没什么的,以前她们也是寡妇,一开始也曾经当过厨娘,可是后来就还是卖身了,说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客人,不喜欢的客人也可以拒绝不陪夜……”
“呕——别说了,好恶心!”香儿掩着耳朵,不想听下去。
“然后呢?”涩芷却追问下去,并使劲推开香儿:“你不想听就上茅厕吧。”
香儿扁了扁嘴,当然不肯走了。
“当时我们还是哭哭啼啼的,最后她们就说死不能解决问题,要不然就先到厨房工作看看吧,然后我们就来了。”
涩芷点点头,明白了什么。
那个晚上,涩芷在打扫大堂,发现古代青楼要比未来夜总会干净多了,最起码地方比较大,呕吐物相对也少些。
昏暗中,她听见了叹气声,才发现瑰娘正坐在黑暗的圆桌当中,支头沉思着什么,可惜涩芷不会说韩语。可瑰娘早就发现了她:
“今晚只有两个客人,而且还没有要姑娘陪,刚走进来,见一个客人没有,就离开了。”她幽幽地说着,知道涩芷根本听不懂韩语,所以才会毫无忌讳地对她倾诉: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也养不起你们了……这样也好,你们一定要离开这个市镇,越远越好,这样才不用沦为妓女……”
涩芷虽然听不懂,可是瑰娘落寞的表情她却看得一清二楚:“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她实在很想开解她,可惜语言不通。
瑰娘却笑了,她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听不懂,小男娃你实在长得很帅,你的娘亲一定很疼你吧?要是我有这个福气的话,也应该有你这么大的孩子了……”
除了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她说话,涩芷没有别的动作。
在这里无忧无虑的厨房生活,让涩芷觉得轻松了不少,她甚至觉得自己帮助了许多在绝望边缘的女孩,所以她过得更快乐了。
这一天,厨房里多了一个外来的话题:“你们知道吗?听说现在外边到处都贴着一些古怪的文字,像是汉字,可是这里的姐姐们都看不懂喔!”
“说什么的知道吗?”
“就是没有人知道啊,连张贴的人都不清楚。”
“那么奇怪啊?”刚到高丽,人生地不熟的她们根本打第一天起就没走出过醉香楼,所有事情都是听妓院里的姑娘说的。
这时候的涩芷对这些听闻根本没有兴趣,她正在跟金儿打起水战来,惹得金儿尖叫连连:“啊!!蛇子你好坏!人家的衣衫全湿了!!”
“哈哈哈哈哈……”涩芷从前习惯了工作到半夜,所以声音总是比普通女孩要哑,在别人看来,这是男孩子的变声期,加上“他”并没有蓄胡子的缘故,所以所有人都认为,“他”大概14岁左右。因为韩国男子,从16岁成年以后,就会开始蓄落腮的胡子。
开心地笑着的她,根本不知道,天唯跟她一起来到了这个时代。
他们再次错过了彼此相认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