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比想象中困难,有许多不得不面对的实际和细节问题。比如说……
沅蔚第一次阵痛好不容易在傍晚的时候结束,他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样躺在床上,昏迷过去。
其实这种经验他早在涩芷生产的那个下午就尝试过,痛晕过去以后,他恢复了一段时间不长的神志,才能走回客栈,找到刚、强两人。
涩芷被他长时间狰狞的叫喊不停地轰炸着,最后也跟他一样,在他平静以后几乎跟着昏倒过去,反而是依然坐在沅蔚肚子上的小允诺没让趴在床边的她睡着,硬是抚弄起妈妈的头发,把她的发髻给弄乱了。
涩芷被迫解开已经一团乱的发髻,胡乱地瞪了孩子一眼,警告道:“你给我乖乖的不准乱动!”她一直不愿意戴上高丽皇宫女人头上顶着的那头沉重的假发,只让人帮她挽起麻花辫子,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卷发披散在她的腰后,来这里三年了,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不会让人误会她性别的长度。俯身抱起孩子,她在唇边比了一个小声点的动作,不让孩子吵醒床上好不容易睡着的男人。
见王妃终于主动打开房门,门外红着双眼的威、刚跟强三人马上朝她下跪,情绪仍然激动,却已经恢复了理智:“殿下他……?”不会是已经痛死过去了吧?
“娘娘……”瑰娘没有离去,她看向一下子瘦了不少的涩芷,担心她的披头散发:“需要我帮娘娘梳头吗?”
涩芷无所谓地拒绝了瑰娘的关心,却朝地下的三人点点头,理解他们的忠心耿耿:“他睡着了。”
“真的?”强喜上眉梢,抬头看向涩芷,想要得到进一步确认,却在瞧见涩芷憔悴和不修边幅的打扮以后,基于礼仪,迅速地再次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因为这个女人是二王妃,她是拿着刀架在二王子脖子上,说要救他的女人。这怎能不教他们敬畏?
“你们放心吧,他不会有事。”涩芷进一步安抚他们的心,才说道:“请给我准备一缸热水,我要给他清洗一下身子。”
热水很快便准备好,下人们在把水抬进来的时候,纷纷对大床上的病人投去关心的注视,在确认他们的二殿下确实安然无恙以后,才肯离去,离去前,脸上忍不住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们的二殿下,是不是有救了?二王妃看上去,并不像会妖术的奸妃啊,不然哪个奸妃会跟她一样在殿下和外人面前,不修边幅地披散头发?
涩芷悄悄地松了口气,看来只要过了今天,至少其他人对她的举动就会开始理解了。
这时候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在门外不安地询问:“娘娘,请问需要小人帮忙服侍殿下沐浴吗?”
这个少女非常贴心,是个救星。涩芷让她进来,没有掩饰她能听懂高丽语。见她熟练地帮绑在床上的沅蔚脱起衣服,便没有怀疑,安心地坐到一边等待。不料少女很快就遇到了困难,她转身询问:“娘娘,请问小人能解开绑住殿下的麻绳吗?绳子上全是鲜血啊。”触目惊心的鲜血,早就染红了绳子,沅蔚在痛苦挣扎的时候,竟然被勒紧他四肢的绳子磨出了伤口,几乎皮开肉绽。
“不行。”涩芷马上出声制止,也管不上这个婢女到底听不听得懂汉语:“你就在床上给他擦擦身体就可以了,他流了不少汗,应该会不好受。”在说话的同时,她瞥见大胆的婢女,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包可疑的东西,趁她不注意,打开想要放进沅蔚还在口吐白沫的嘴里——
就在药粉就要倾斜出来的当儿,涩芷已经第一时间来到床边,伸手打飞了她手中的药粉,药粉随即洒了一床:“混帐!”她张口就骂,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无害的婢女,竟然也是企图来“救”他的仆人。
婢女被涩芷随后挥去的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她噙着眼泪朝涩芷大喊:“你这个妖女!殿下病成这样,都口吐白沫了你还不让他吃药!”
沅蔚被这争吵声吵醒了,他睁开虚弱的眼睛,闻到嘴边和脸上熟悉的药味,竟不由自主地用舌头上下舔了起来。
“不准舔!”涩芷首先打了他的嘴巴一巴掌,然后迅速地将他脸旁的药粉都抹到被褥上,不让他有机会吃到。
然后才转身怒斥地上的婢女:“你给我滚出去!以后都不准你踏入这里一步!”
婢女被涩芷的怒气吓坏了,哭着跑了出去。
奄奄一息的沅蔚躺在床上喘着气,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醒来,可手脚跟身体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哀求:“放了我……放开……我……”他趁自己还有力气哀求的时候,终于开口哀求起来。
“不行。”涩芷是坚决的,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落魄和哀求,开始自己动手清理床上的药粉,并擦拭他已经****的身躯,发现他的身体,比记忆中的强壮要瘦弱几倍。尤其是右腹部上那“十”字,让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疤痕,几乎有他半边小腹大小,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他死过几次。
涩芷握紧手中的湿巾,心里百感交集,没想到天唯刺向自己的那一剑,他竟然会如此奋不顾身地挡了下来。他真如此爱着自己?既然如此爱她,又为何偏偏要那样伤害她?
涩芷瞥向床内侧,没有忽略刚从他身上脱下的衣衫中,掉落出来的一只黑色小童鞋,那是她的鞋子,他居然还带在身边?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涩芷已经分辨不清楚了,只知道看着他变成现在这样,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另一方面,对于沅蔚而言,根本说不上此刻被绑在床上是什么感觉,明明已经开口求饶,明明已经没有尊严,可竟然在她为自己擦拭身体的时候,产生了不如就这样永远下去的想法,真是可笑。
他忍不住扯起一抹连涩芷也没有发现的讪笑,干脆放任自己感受以前不可能有的服务,闭上眼睛不再哀求,却忽然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他竟然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所谓的芷儿姑娘、寞蛇子,都不算。
涩芷一边忙着给他擦拭身体,一边给他处理伤口,没想到麻绳也能伤他成这样。听见他简单的询问,她只好跟他讲价:“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动。”
“好。”沙哑的声音只有一个单字,他马上就答应了她,乖巧得不得了。
涩芷满意了,却又加了条件:“等我忙完了,你又不动的话我再告诉你。”
沅蔚又失笑了,觉得她比自己更具有商人的谈判能力。
原以为她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谁知道她首先解开了他左手的麻绳,给他涂上药膏,包扎妥当以后,还用双手协助他的手臂上下左右来回地活动,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舒解他早已被绑得麻痹的神经和肌肉。
沅蔚呆住了,瞅着专心地服侍着无法动弹的自己的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他清楚,他的喉咙哽咽了。
片刻之后,她还脱下了他身上的衣衫,再在他已经包扎过的手上缠上更多的棉布,才重新将他的手绑在床柱上。如此反复,她跟着安抚了他的另一只手臂。
即使没做过护士,光用想象跟电视上看见的,就知道病人需要这种运动吧?涩芷偷偷地查看沅蔚脸上的表情,发现他闭上了双眼,异常地安静。
直到她成功地脱下了他身上的所有衣服,她才开始对他的双脚下手,相同的方法,在她脱剩他的亵裤以后就开始犹豫了,她在考虑要不要除去这最后的衣物,可是不脱掉的话以后一个月都要每天重复这个程序,多麻烦?
咬了咬下唇,涩芷把心一横,就唰地拉下他身上最后的屏蔽物——床上的男人根本不是毫无感觉,裤子中的昂然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立刻就朝涩芷耀武扬威起来。
“靠!”这精神奕奕的家伙看起来根本没有因为主人的身体瘦了一圈而缩小:怪不得那个晚上会这么痛。始恿者嘀咕着什么,只低低地发出了一声诅咒,就开始认命地继续给这揽上身的病人清洗身体。
沅蔚终于忍不住好奇地睁开双眼,瞧见的却是涩芷脸不红气不喘,还专心地给他擦拭身体的脸。她这专注的表情竟然让他越发地觉得燥热难安:明明就虚弱得全身力气都没有,为什么下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地肿胀?
没想到这女人还尽心地快速地给他全身擦拭了一遍,当然包括那个地方了。他在心中挫败地呐喊,可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无法想象此刻在自己身体上游走的玉手的主人,在那个晚上曾经疯狂地拒绝过自己……
先是湖中玉帛相见,然后是已经死去的太子,接着是王沅熙,最后是傅天唯……她到底,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却发现涩芷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给他盖上被子,并忽然张口说道:
“寞涩芷。”
等他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才恍然大悟地想起她之前跟自己成交过的条件,可那条件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自己?莫名的幸福感自心底里悄悄地蔓延开来,填得他整颗心都满满的,但这精神上的感觉还是难以战胜身体上的煎熬,于是他只能尴尬地开口:
“我……想要上茅厕。”
面对这些实际的现实问题,涩芷终于傻眼了,刚刚替他擦拭身体还勉强镇定地完成了,可是上厕所这种事情……怎么才能在床上完成呢?
见椅子上的女人呆住了,男人内急得已经无法忍耐,只好再次开口:“色色……放我下来,我要……”
“什么色色?!”呆若木鸡的女人在下一刻就张牙舞爪,想要抓烂那张苍白却好像正在偷笑的脸。
“呃……你刚刚不是说你叫‘涩芷’……?不喜欢我喊‘涩涩’这个名字吗?”‘芷儿’他是铁了心不会喊的了。
涩芷一阵脸红,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不许喊!”她抛下命令,正在考虑他在床上小解的可能性:
“我不能放你下来,你必须呆在那张大床上。”否则他随时可能因为发病而逃走,也随时可能被他忠心耿耿的仆人们劫走。那她一整天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
“我只能解开你的双腿,”涩芷无情地落下决定,“呐。”她递上小允诺一直在用的痰罐:“你坐在床上自己解决吧。”然后转身走到屏风背后,决定眼不见为净。却不忘落下叮咛:“好了就告诉我。”
此时的她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他是个病人,只要待他跟小允诺一样就好了,他只不过是个比允诺要巨大十倍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