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唯成功地在古代的上海建起自己的王国。他首先把带在身上的积蓄买下了最大的一间宅院,接着将送他们到华亭县的船只也买了下来,开始海上贸易。在这之前,没有人想过这样的生意模式,只是透过航海,寻找海产和带一些外地的物资回来自家使用。而天唯一个外地忽然出现在这个小渔村的人,却做起了这样的生意,一下子,整个华亭县的人都认识他了,还知道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刚怀上身孕的妻子。
短短的四个月里边,他就成为华亭县最富有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少夫人虽然身怀六甲,却越来越消瘦了。
“人参炖鸡少夫人喝了吗?”天唯停下手中的毛笔问道。
正积极练习古代繁体字的他,这四个月以来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何况事业才刚步入正轨,白天他忙于建造自己的商业王国,晚上则开始学习当地的文字。而涩芷怀孕在身,为了不让她受累,他都没让她操心事情,干脆请了十几个人小心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在忙于工作的同时,他还细心地让人按照自己的想象,建筑起厕所和浴室。没有抽水马桶,他就让人每隔一个时辰去清洗一次,保证设施干净清洁。总之,但凡能改善生活条件的事情,他都想到了。虽然此时他人在书房里,可每当有下人进来给他倒水,他就会停下手中的活,询问涩芷的情况。
“是,小人看着少夫人吃下的。”小婢女低着头恭敬地回答他。
天唯放心地点点头,才低头继续忙于学习古代的汉字。
没想到在战乱中的宋朝,这个小渔村倒是成为了他们落脚最佳的选择,因为战事不会牵连到这里,他只需要安心地跟附近海港做生意就可以了。他把外地有用的物资都运来这里,再转卖给当地的百姓,通过这样赚取可观的收入。因此,他需要跟船只一同出海,往往一去就是半个月,等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通常也都待在商铺里面,而他的商铺商号正是“物流”。
因为奔跑于各地,所以能得到不少来自高丽的消息,包括“二王子吐血身亡”之类的说法,他已经听过好几回,但都没让涩芷知道。
“少爷还在书房练字吗?”
“是,刚刚少爷他还问起少夫人喝了鸡汤没有。”拧紧柳眉的小婢女担忧地看向涩芷,再看看桌子上原封不动的鸡汤。
涩芷咬了咬下嘴唇,叹了口气:“你帮我喝了吧。”她实在没胃口,这四个月以来,她无时无刻地在想:这个孩子她不能要。
可是没想到,做事极少犹豫的她,却在这件事情上足足犹豫了这么久。直到她发现肚子一天一天地大起来,才惊觉“他”已经六个月大了。
“可是少夫人,大夫都说您的肚子实在太小了,六个月大的肚子该有这么大~!”小婢女天真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比了比,做了一个大大的弧。她不明白,少爷跟少夫人看上去如此恩爱,可为什么好像都不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少夫人甚至,对大夫叮嘱她的话总是置若罔闻:大夫让她少吃凉的东西,谁知道她不是凉的不吃;大夫让她少下床,谁知道她天天站着,就是不肯躺下;大夫让她多吃点补品,可她就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而且,她不止一次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甚至右脚上还总是怪怪地绑着厚厚的棉布。
涩芷摇摇头,对于小婢女的热心毫不在意。小婢女只好识趣地转移话题:“少夫人,春天快要过去了,天马上就会热起来,需要给您脚上的棉布换成别的干爽的布料吗?”第一天看见这位少夫人的时候,她脚踝就有这团棉布,即使沐浴,也没见她拆过下来。可从她即使怀孕了仍健步如飞的动作看来,她脚上根本不像有伤。
涩芷仿佛听见什么噩耗,她脸上迅速地闪过惊惧,下意识地就摇起头来:“不,不!”她捂着耳朵,像是听见了什么让她头痛欲裂的咒语,甚至把双脚缩到桌子下,不让自己看见脚踝上的棉布。
每次提到这脚踝上的棉布,涩芷就开始露出恐惧的表情,好几次,小婢女甚至觉得她害怕得颤抖。
“好好,好,小人不提了,您别紧张啊……”涩芷是天底下最和蔼可亲的主子,小婢女为能服侍她而庆幸非常。
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涩芷站起来,忽然很想见见天唯:“我们去找少爷吧。”她一向是个独立的女孩,明白天唯在忙于事业,她就从来没有打搅过他,也不曾要求过任何东西,而天唯却细心地把一切都为她安排妥当。
“是。”小婢女扶起小腹微突的涩芷,忍不住皱眉:“少夫人您好瘦,下次小人再也不帮您瞒少爷了,明儿您一定要把那鸡汤喝了喔。”
“明天再说吧。”拖延战术已经用了四个月,可她就是有办法不喝那些补品。
“万月台有什么消息吗?”天唯收起手中的毛笔,迎上刚敲门进来的男人,紧张地询问道。
“是,小人特地绕去宋高边界打听,说是好几次都传出二王子的死讯。”
涩芷停住了往前迈开的步伐,小婢女差点往前栽去,刚想开口询问,却被涩芷捣住了嘴巴:“嘘!”她示意她不要作声,侧耳倾听着木窗格内两个男人的对话。
狐疑的小婢女只好陪她一起站在书房外边。
“结果呢?有举行国葬吗?”
“没有,一直没有举行国葬。”
天唯悄悄地松了口气,才回到椅子上坐下:“你也坐吧,这趟辛苦你了。”
“只是少爷让我打听叫‘瑰娘’的妇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原来,他一直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涩芷心中一阵感激,只是更加担心瑰娘的安危了。
“不要让少夫人知道。”他细心地提醒。
“是。”话题一转,很快就又转移到商铺身上了:“听说最近村上的恶霸总是到我们商号内找茬?”跟天唯对话的是他在第一天到达这里时,救助的一个快饿死的乞丐,他叫啊罗,现在已经成为天唯的得力助手。
“我让人去找了另一班恶霸,可是来找茬的人似乎只是乌合之众,天不怕地不怕,实在让我有点头痛。两班人马在商号门前冲突过三次,互不退让,这样下来,商铺也没人敢进去了。”为了这件事情,店里的损失不少,可天唯似乎不以为意。
“那……我们是不是该找官兵帮忙?”
“对付黑社会用警察?算了吧。”他摇摇头,换来啊罗一脸惘然:
“???”
“用官兵来对付流氓还行,对付恶霸就差一点,他们能成为恶霸,肯定是跟官府有关系的。”想了想,他又说:“也好,就试试吧,你把礼物都准备好,过两天我们就先去找村长,再去找县官。”没想到在2008不屑谄媚别人的他,来到这里有不得不谄媚的时候。
“是。”
涩芷跟小婢女早就回到了主卧室,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找天唯了。
“少夫人有心事?”
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多愁善感。她似乎开始明白当时妈妈怀着自己的心情了,明明不想要,可最后最爱的,还是肚子里的自己。
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得让她喘不过气来,无论那个男人死了还是没死,她都不想知道,她只是不想再见到他或听见他,哪怕听见的是那铃铛的声音。三王子当初给她套上的金锁对她的影响都没有这么大,可为什么二王子的金锁就跟个金刚咒似的差点把她给逼疯?她恨他,非常恨他,可却不想听见他的死讯,因为那是为她而牺牲;只是他还活着的消息也会把她逼疯,她真害怕还会再见到他。所以,她一直活在矛盾之中,无法自拔。
今天是他第一次能自己站起来,忍受着不能算做剧痛的疼痛,沅蔚捂着腹部,终于离开了他躺了整整八个月的红木大床。
威、武二人感动得就差摆神坛谢天谢地了,他们露出了这八个月来都没有见过的笑容,说道:“祝贺殿下康复!”并恭敬地朝他下跪磕头——他们在战场和商场上英姿飒飒的二王子,快要回来了。
沅蔚瘦了许多,尽管一直在喝补品调养身体,可同样吞进肚子的止痛药也吃了不少,此时脸上原本的健康颜色已经变成苍白,他看上去,就更像一个文弱的书生了。他朝他们挥了挥手,没有忘记只要一醒来就会提出的疑问:“有强的消息吗?”
威、武互看了一眼,不敢隐瞒:“是,昨夜刚收到他的快信。”
“快拿给我。”
不祥的预感让威不太愿意把信交出来,因为强已经离开万月台足足四个月了,第一次来信而人又没有回来,恐怕就是找到了。
果然,沅蔚看信时激动的情绪,证明了他的猜测:“殿下保重!您的伤口才刚复原,几天前身体才开始不发高热……”
“我要去宋国的华亭县一趟。”沅蔚打断了他的关心,已经下了决定。这封快信来自于宋国,信中所说的内容恐怕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他压抑着什么波涛汹涌的情绪,努力地克制自己,只将信按回桌子上,不愿再拿起。
已经八个月了,他前脚踏进鬼门关不止十次,可都被救了回来。没想到,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他,一直等待的会是这样一纸消息:属下已经在华亭县找到了芷儿姑娘跟傅天唯,他们生活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有了自己叫‘物流’的商号,和一个孩子,看上去芷儿姑娘的肚子大概只有四个月大。
威、武先后露出挫败的表情,摇摇头,觉得无可奈何。
此时朴丞相却在殿外求见,显得神采奕奕:“殿下!真是天大的喜讯啊!恭喜殿下康复。”
“起来吧。”
朴丞相没有发觉沅蔚沉重的表情,反而喜形于色:“还有一件天大的喜讯必须告诉殿下,有太医跟臣悄悄地泄漏消息,说确诊太子没有生育能力,真是天助殿下啊!”
“确有此事?”威首先拍手叫好。所以说坏事干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对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现在在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太子不能继承王位,呵呵……”朴丞相开心地摸着自己下巴上花白的胡子。现在万月台的王子一共只有两个,太子不能生,那继承人不就只剩下二殿下了吗?
“是你把这消息传出去的吧?”沅蔚低低地打断三人大好的心情。
“殿下英明。”朴丞相收起笑容,朝沅蔚鞠躬请罪,明白瞒不过这位聪明的王子。
万月台只剩太子跟他两位王子,除了朴丞相,几乎所有官员都是太子的羽翼,这种消息,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愿意泄漏出去:“有派人保护那位泄漏消息的太医吗?”
朴丞相闻言马上跪在地上:“请殿下宽恕,等老臣安排好一切时,那太医已经命丧府中。”
早知道会是如此:“算了,就等沅熙有什么行动再说吧。我打算到宋国的华亭县一趟,劳烦朴丞相帮我打点这里了。”
“现在太子不能生育的消息已经弄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正是殿下宣布大婚,专心生儿育女的时候。”朴丞相不解,这明摆着的大好时机,他为什么还要远行?
“我早已大婚过了。”沅蔚沉声纠正。
“殿下!”朴丞相快疯了,从前英明的二王子,到底去哪里了?这次在别苑遇刺差点身亡,他也对如何遇刺的事情只字不提,好不容易醒来,就只想着那个假公主妓女,这不明摆着是被下迷魂咒了吗?!
沅蔚紧闭双唇,表明不想再谈下去。
跟随他多年的朴丞相已经年过五十五,辛辛苦苦辅助他达到今时今日的威望,实在不想功亏一篑:“即使殿下能找到那假公主又如何?不要说是陛下,就连万月台也根本容不下她!”
“出去。”只不过两个字,就让朴丞相变成了哑巴,他身为沅蔚的长辈,虽然位居臣职,可也是第一次被赶,想当年他辅助他的母亲成为王妃,要不是被当今皇后所陷害,恐怕沅蔚早就是太子了。如今他又情何以堪?
怀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恨,朴丞相一声不吭地下跪告退,决定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