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场角色颠倒的父子情深,觉得肯定是这几日跟着君临拼命地赶路没有休息好,导致他出现幻觉了,当下就决定下午一定要跟君临告个假,回东宫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疯的。
君临忽然转头对宋岭说道:“你等下去毓秀宫传旨,让莲充容做些杏仁酪,等下午让她亲自送来,把小七和小九也带来。”
“...唯。”宋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忙应道,然后不敢再愣神,接着为君临布起膳来。
君琰也不再耍脾气,安静的吃着那些清淡的菜,一顿饭下来,倒是比君临用的还要多些。
等菜全部撤下去后,张得海将茶盏端了进来。
君临端起品了一口,微微闭了闭眼,然后将茶盏放下,抬手将君琰已经送到嘴边的茶盏夺了下来,浅酌一口,同样放在一旁,心平气和的对宋岭说道:“去把茶房今日当值的奴才都拉到殿外杖毙,行刑的时候让勤政殿所以不当值的奴才都去观刑,告诉他们,这就是伺候主子不上心的下场,让他们都好好长长记性,知道自己的职责到底是什么,若是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就别怪孤狠心。”
“唯。”宋岭恭敬的应下,然后退出寝殿,去执行君临的命令了。
君临会下这种命令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反而有几分安心。
眼前这个动辄就杀人的君临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霸气果决的一国储君,刚才那个温柔的能溺死人的...算了,不提了,糟心。
“怎么了?”君琰一下就严肃起来,心里已经联想出了许多阴谋。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已经想到了如果茶中有毒的话最有可能会是谁下的,然而君临一句淡定的回答打破了他所有联想。
“没什么,只不过这盏茶已经是我今天喝到的第二盏陈年旧茶了。
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他们若是上盏去年的也就算了,这盏碧螺春可是前年的,你那盏倒是去年的,但却是杯庐山云雾。
你身体虚弱虽然不说人尽皆知,但勤政殿这些奴才总是知道的,尤其是茶房的奴才,不管你是什么病症,他们都不该给你上绿茶。
绿茶偏寒凉,身体虚弱最忌喝绿茶,他们要是连这种事都不知道那就是不尽心,若是知道却还是端了上来,那可就是谋逆了。”君临完全没觉得君琰无知,耐心的解释道。
君琰对茶水的要求并不高,他喝茶只是为了解渴而已,勉强能分出陈茶和新茶的区别,但要让他说出红茶和绿茶的不同,那就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故而他从没在意过这日日都喝的茶水究竟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于是现在只能目瞪口呆的听着君临给他普及这种基本属于常识的知识。
等君临说完后,君琰愣了一会才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种事其实属于常识是吗?”
君临自然知道君琰是什么意思,故而安慰道:“我从小便好这一口,所以才如此清楚,你政务繁忙,又不喜饮茶,不知道也是正常,只是张得海要是也不知道,那事情可就有点严重了。”
张得海砰的一声就跪下了,从君临下完命令的那刻起他就想请罪了,可是君临一直没给他机会,如今被君临叫到名字,自然赶紧跪下。
他现在才知道早膳时不是君临在敲打他,而是茶水真有问题,这让他不禁在心中将茶房所有人的祖先都问候了一遍,然后赶紧请罪道:“是奴才的管理出现了疏漏,让陛下龙体受损,奴才有罪,请陛下和殿下责罚。”
“你可真算得上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孤记得从前你最是谨慎不过的,怎么岁数越大反而慢怠了。
如今陛下身边离不了人,就先留你一命,等陛下病好了你自己去刑堂领五十板子,日后若还是如此不上心,孤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君临本就没想真将张得海怎么样,张得海在君琰身边伺候了得有近三十年了,算是看着君琰从一个并不很受宠的普通皇子一步步君临天下的,其中感情自然不一般,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奴才而让君琰和他之间出现嫌隙,所以也就没有下死手。
反正张得海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五十板子顶多让他在床上趴一个月,不会要了他的命,君临对这其中的关窍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谢陛下和殿下仁慈,奴才日后一定万分用心,若是再出现这样的疏漏,奴才也没脸再苟活于世了。”张得海对君临是感激涕零,因为君临下手从不留活口,他可能是第一个被君临责罚了却还能活着谢恩的人。
“去给陛下铺床,然后滚去备水,孤要沐浴。”
“唯。”张得海从地上爬起来跑去将床铺好,然后赶忙退出去备水了。
君临将君琰扶回龙床上,然后柔声说道:“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再睡一会吧,要不然晚上可没精神出去玩了。”
君琰听君临说起这事,才忽然想到君临恐怕从知道他的消息后就没好好休息过,再一瞧君临的气色,果然难看的吓人,脸色苍白、眼圈青紫,眼底也满是红血丝。
君琰一边懊恼于自己的迟钝,一边心疼的要命,忙说道:“你气色怎么如此差?
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晚上不要出宫了,你快去休息一会吧!”
“我都答应你了,怎么能食言呢。”君临说着忽然喉咙一哽,然后马上掩饰过去,接着说道:“你睡吧,我都三天没换衣服了,我去沐浴更衣。”
因为角度的问题,君琰没看见君临的动作,只是他敏感的听到君临那奇怪的一声停顿,但是却没挑破,而是答应道:“好,你去吧,我睡了。”
君临将君琰安抚好,才匆匆离去。
一出门就碰见张得海过来通报,说已经备好水了,就在寝殿旁边的配殿。
君临应了一声,吩咐不用人伺候,就匆忙拐进了配殿。
他随手将门甩上,只解了外袍就沉进了浴桶中,然后就咳嗽了起来,只是担心旁边寝殿的君琰听到,不得不压抑着不让声音传出去,却牵扯出了更严重的后果。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丹田处往全身蔓延,眼球也从偶尔冒出的一丝红光变成了完全的红色。
身上的疼痛将他所有的欲望都激发了出来,情、性、钱、权、天下,他想得到一切,也想将一切都毁掉。
他努力控制着心中那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忽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君琰推开殿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君临满脸痛苦的喷出一口鲜血,看见他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立刻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和嘴角缓缓下坠的一串鲜血都在提醒着君琰,他现在的状态绝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
君琰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下意识的就想上前。
“别过来!”君临怒斥一声,然后强忍着痛苦,尽量用最轻柔的声音说道:“以成,别过来,我怕我会伤害你。”
君琰手足无措的停在原地,他倒不是怕君临伤害他,他是怕自己就这样冒失的闯过去会刺激到君临,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受不起任何刺激了。
“临儿...你...你怎么了?
要不要紧?
我去叫邱子清来让他给你看看好不好?
或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告诉我,我这就吩咐下去!”
君临听着君琰一连串的问题,心中的欲望渐渐压过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