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应该知道?”君琰反问道。
宋岭听出君琰话中不快之意,赶紧说起素霜的事:“殿下听闻皇贵妃娘娘身体不适,连早膳都未用便赶去永乐宫给娘娘请安,临走时正巧碰见素霜,她腹部凸起,好像已经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君琰眉头紧皱,挥手让宋岭退下了。
宋岭叩头行礼,退出大殿。
回到随安室时,君临还未睡下,斜靠在罗汉床上,抱着本《史记》读的津津有味,宋岭回来他也没抬头。
宋岭见君临看的费劲,赶紧在他周围又添了几盏灯,然后站在一旁,不时地为君临添杯茶。
等君临看完一整篇后,他才劝说道:“主子,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君临合上书,递给宋岭,问道:“父皇问了?”
宋岭接过书放到一旁,笑着说道:“是,主子真是英明,跟您说的一样,每一个问题陛下都问了,奴才也一一回答了,奴才离开时,陛下已经非常愤怒,这会儿怕是正在考虑怎么惩罚杜美人呢。”
君临冷笑一声:“只是惩罚怎么够呢,她一天不死,孤就无法心安!”
“给杜美人安胎的陈副院使托奴才问您一句,什么时候动手。”宋岭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恻隐,抬眼看看君临瘦弱的身躯,想起他这些年遭遇过的暗杀和那些掺了毒的吃食,眼神又变得冷酷,主子觉得该死的人,就应该去死,他不该质疑。
君临自然看到了宋岭眼中情绪的变化,摇摇头微微一笑,问道:“是不是觉得孤对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去手,有些太过狠毒了?”
宋岭被君临的话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惶恐的说道:“奴才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你是孤身边最亲近的侍从,以后若是有什么想法,就大胆的说出来,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以此来离间我们的关系。”君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但宋岭却猛地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君临长大,他能感觉到,君临没有生气。
“谢主子谅解,奴才真的没什么想法,奴才是个阉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想起孩子便有些怜惜,但是奴才心里清楚,不管是谁,只要挡了主子的路,就该死,奴才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还请主子放心。”宋岭生怕君临误会什么,赶紧解释清楚。
宋岭连在君琰面前撒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却唯独害怕君临,并不只是因为君临是他主子,还因为君临的性格,嗜血、残暴、喜怒无常,却又十分懂得伪装,至少除他之外,只有那些死在君临手里的人,才知道君临有多凶残,也就是他今日已经臣服于君临,所以才敢解释几句,若换了平常,他直接就叩头领罚了,哪还敢多说什么。
“既然你可怜那孩子,孤心中也多有不忍,那便留他一命吧,你把孤调配的聚魂散拿给陈函,跟他说,待杜美人生产之日加在助产的汤药里,去母留子。”君临温和的笑着,声音温柔的像一缕春风,说出的话却像把寒刃,直戳人心口。
“唯。”宋岭不知道君临是什么意思,想要解释,又怕不是他理解的那样,只能犹豫着应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安歇吧。”君临慵懒的说道。
“奴才这就去给您铺床。”宋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去给君临收拾床铺。
君临知道宋岭的顾虑,宋岭虽然对那孩子有些恻隐之心,但到底还是担心那孩子将来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君临倒不是顾及宋岭,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本来是想除掉那个孩子,可还没等他动手,素霜又有了身孕,这件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堵不如疏。
君琰还年轻,以后恐怕还会有更多的妃嫔怀孕,他不可能把每一个孩子都除掉,那不如就让她们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他可以慢慢教导他们,什么叫安分守己,什么是君臣之分。
这世道,养好一个孩子不容易,要想养废一个孩子,可就简单多了。
......
君琰和宋岭谈完话的第二天便下了一道圣旨:杜月溪以下犯上、不敬太子,撤去品级贬为才人,禁足半年,罚抄佛经一百卷为太子祈福。
前朝后宫一片哗然,众人再一次见识到了太子的影响力。
杜月溪只言语轻狂了些,便在怀着身孕时被贬为了才人,这让一些想要拿孩子做文章的人不得不歇了心思,毕竟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去试探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
......
三日后,十一月初七。
君琰和君临用过午膳,准备开始批阅奏折。
这几天一直如此,君临上午上早课,然后与君琰一同用午膳,用过午膳君琰便把君临抱在怀里批奏折,一边批阅一边给君临讲解,几日下来,朝政上的事君临也能说上一二,父子二人还时不时的谈论一下奏折里所述之事的不妥之处,倒也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门外看守的侍从忽然神色匆匆的走进殿内,躬身行礼道:“陛下,杜才人身边的侍从前来禀报,说杜才人不慎滑倒,导致提前发动,怕是要生了。”
“这种事该去找皇后,找朕作甚,简直胡闹。”君琰不快的把手中的奏折扔到一旁,并不是很在乎杜才人肚子里那个才七个月就要出生的孩子能不能平安落地。
传话的侍从被吓得满脸冷汗,低着头不敢发一语。
君临对于杜才人不慎滑倒这种事表示质疑,奶声奶气的对君琰劝说道:“反正今日朝政并不繁忙,父皇不如去看看杜才人,虽然她本人有些轻狂,但她父亲对我暗冥也算是忠心耿耿,就当是给他杜家一份脸面吧。”
君琰想了想,道:“既然临儿如此说,那就去看看。”
君琰说完,抱着君临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张得海赶紧快走几步,先出去安排轿辇,宋岭却拐回随安室叫上君临身边的宫女莲心,才又回到君临身边。
这边君琰的仪仗不急不缓的走着,柔福宫里却是乱作一团,杜才人住的邀月阁更是人心惶惶,宫女们不时地往产房里端水,然后再把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杜才人痛苦凄厉的叫喊声也断断续续的传来。
柔福宫的主位赵充仪坐在正厅里焦急的等候,稚气未脱的柔美脸庞上满是惊慌。
杜才人每喊一声她都微微颤抖一下,一是因为害怕杜才人出事,她这个一宫主位难免要担责任,还有就是害怕杜才人凄厉的叫声,毕竟她自己也还是个二八年华的孩子,哪里能想象的到女人生孩子的场面竟然如此的惨烈。
“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刚落,皇后便步伐急促的走进正厅,赵充仪赶紧起身,皇后刚一落座,赵充仪便屈膝行礼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杜才人怎么样了?”皇后面上虽然很是着急,但依然不失优雅的问道。
赵充仪赶紧答道:“杜美人不慎滑倒,导致提前发动,妾身已经派人去医署了,只是不知为杜才人安胎的陈副院使今日是否当值。”
皇后微微皱起眉头,问道:“现在是谁在里面为杜才人接生?”
“是妾身宫中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事发突然,稳婆一时无法赶来,只好让有经验的嬷嬷先去产房里帮忙。”赵充仪答道。
“皇贵妃娘娘到~”侍从尖细的高喊声响起。
皇贵妃衣着华丽,款款而来,停在正厅中间,微微屈膝道:“妾身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