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容菀汐娇笑一声儿,到皇上身边来,勒马停住。凑近了他的脸,在他的耳边吹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是不是只差一场幕天席地了?来呀,可切莫辜负了好时光啊……”
听得容菀汐用不是酥麻、简直是起腻的语气这么说,皇上便知道……完了,露馅了!
“哎……”叹了一声儿,死尸一样垂在马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说你这东西怎么弄的啊?还挺像的呢……”容菀汐在皇上的脸上抓抓、扣扣、挠挠……
“哎呀你起开!别给我抓坏喽!”皇上没好气儿地打开了容菀汐的手。
看他这一副挫败的模样,容菀汐更想欺负他了。推了下他搭在马背上的头,道:“骗人你还有理了?”
“骗人朕……我也是用心的好吧?你知道这东西弄上去多费劲呢?而且一张人皮面具要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呢!”皇上说着,起身,拽下了身后的褡裢,抖落出了十几张人皮面具。
十几张有鼻子有眉毛有嘴巴的人皮面具掉落在草地上,还……停吓人的。看得容菀汐忙搓了搓手臂,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就这些,八百两!”皇上道。
原本老四恐吓他,说一张戴着,不能洗脸不能碰,但是他叫了小姜神手过来一问,说还有另一种方法……先做好了,一起带着,路上想换就换。但是因为不能反复利用,就比较费银子了,一张要五十两银子的成本。他一想,行吧,五十两就五十两,谁让这是稀缺货呢。而且有求于人,也就不追究这小姜神手的大胆了——竟然敢敲诈到皇上头上,不是胆大包天是什么?
但最终,还是很痛快地给了人一千两银子,要做二十张。但人家却不卖,说一来手头上没有那么多假人皮、而来时间也不够,只能给他十五张。然后收了他的一千两银票,找给他两百两,说是实在没有更多了,两百两是全部家当了。他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和一个升斗小民计较五十两银子去?也就大手一挥,由着他算计去了。
可是事后想起来,还是有些心疼啊……
“哎,初夏你看,这手感摸着也挺像人皮的啊……还有这鼻子,你摸摸,一弹一弹的呢!这可比咱们在边疆看到的那个像多了。”
此时,容菀汐却根本不在意他被人敲诈的事儿,而是蹲在地上仔细看人皮面具,完全把他晾在了一旁。
“嗯!小姐,这东西做得真是太妙了!”初夏忙点头应道。此时早就看明白了,原来是皇上假扮的翎王!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不看皇上的脸,光是皇上被小姐发现后的那几句话,这明显就是皇上说话的语气嘛!
“是啊……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容菀汐完全被这些人皮面具给吸引了去。
“哎,你可别给我乱摸,到了雪国或许还能用得上呢,快点儿给我收起来!”皇上道。
容菀汐抬头笑道:“谁让你扔下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扔的自己捡!”说完,好像又很嫌弃这面具了,将手里的面具扔到草地上。拽了初夏,道:“初夏,咱们上马。”
“啊?不好吧小姐……还是奴婢来捡吧!”初夏道。怎样也不能让皇上蹲下来捡东西,而她们在马上看着啊!小姐是没什么,可是他不行啊,这也太有失体统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未央宫的宫女,又不是翎王的宫女儿,凭什么给他捡?”容菀汐道。
初夏看了下皇上现在的脸,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啊。因而“嗯”了一声儿, 点点头,跳到马背上去了。
皇上看了看已经上了马,悠然往前走的两人,再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人皮面具……觉得,毕竟是八百两银子买来的,还是不要扔掉了。因而叹了一声儿,暗道“自作孽不可活”,便也只得自己跳下马,灰溜溜地捡起了这些人皮面具。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重新收在包裹里,这才策马追了上去。
“菀汐,早知道你没打算往回赶我,我就不费这么大力气了。”皇上道。
“谁说的?”容菀汐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反正快到前边的阜阳城了,让你吃了午饭再走也无妨。”
皇上拍了下自己的头。其实话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干嘛自己提起这茬儿啊?要是他不提起,或许菀汐也想不起来呢!
真是悔之晚矣啊……
但也不敢再提了,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或许吃完午饭,菀汐就忘了呢。
其实容菀汐也舍不得赶皇上走。如果皇上自己没提起,她就一直有意避免着想起宫里的事儿,觉得就由着皇上吧。但是此时被这么一提醒,想到国中无君、宫里无主,心里便不落定。若是让皇上再留着,万一朝中出了什么乱子,她就是断头谢罪也不够啊!
“菀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觉得我装得挺像的。”皇上道。
容菀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的身段儿若我还认不出来,这几年不白跟你过了。”
“我……我的身段儿和二哥挺像的。”皇上道。
“不一样。”容菀汐却是说得很肯定。后半句却是咽进了肚子里……二哥的身材可比你壮硕多了。
但其实两人也不可比,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若是让他们两个比身材,不是太欺负皇上了?而且打心底里,她真的觉得,还是皇上的身段儿更好看些。身量颀长、健而不壮、恰到好处。
“哎……”皇上叹了一声儿,好像被识破了很失望的样子。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没想到菀汐这么快就将他识破了!他还以为,最快也能支撑个三五日呢!
这就是夫妻呀!要是二哥扮成他的样子,估计菀汐能很快看出面前之人不是他,却不能确定是由二哥假扮的吧!有机会一定要试一下。
“你傻笑什么呢?”容菀汐看到皇上一脸傻笑的样子,真忍不住想要捏捏他的脸。但无奈在马上距离有些远,便也只得作罢。
“没什么,没什么……”皇上忙遮掩道。
原本两个人的路途忽然变成了三个人,时间竟然也过得快了些,还没觉得走了有多远呢,便到了阜阳城外。光是站在城门口儿,就能感到里面的繁华热闹了。
“翎王殿下?”
还没等容菀汐和皇上下马进城,就听得城门口儿的守卫们中,有一人惊讶道。
“啊……”皇上看了容菀汐一眼,显然是被这忽然而来的状况弄得有些发懵,向容菀汐求助呢。可是容菀汐却也不认得这人是谁啊。
“翎王殿下,您怎么到阜城来了呢?”这微胖的守卫兴冲冲地冲到了皇上身边,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
“有事儿,有事儿。”皇上只好又学着翎王说话的语气道。
“殿下是有何事?可是要找府尹大人吗?还是办什么私事?殿下可是要找阜阳城中的什么人?”这人问了一连串儿的问题,热情且激动地看着皇上。
“请问这位是……”容菀汐觉得,这时候还是要先搞清楚这位热情大哥的身份为好。显然这话由皇上问出来是不合适的。毕竟人家这么热情,结果你却问人你是谁,不是太伤人心了吗?
“呀!这位就是蔡妃娘娘吧?小的给蔡妃娘娘请安……”
容菀汐只得点点头,道:“敢问大哥是……”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叫常福,娘娘直呼小的姓名便好。蔡妃娘娘不认得的萧的。小的原本是行商,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却也不怎样。之前游商到容城,却得罪了一个江湖人,结果被人打成重伤。他们打伤小的就跑了,幸亏翎王殿下带着人及时赶到,虽然没抓到人,但却救了小的的性命。不仅如此,翎王殿下还给了小的一笔银钱,以补偿被糟蹋的货物,以使得小的一家人有银子过年。”
见常福说话之时,眼睛始终有泪光闪烁,险些没掉下来,容菀汐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这人不需要格外防范着。
常福看向皇上,深施一礼,道:“想必殿下宅心仁厚,救过的人数不胜数,三年前的事儿,殿下许是已经不记得了。但于小的而言,却是没齿难忘。自打三年前的事情之后,小的觉得做行商实在太危险了些,不是长久之计,刚好内子娘家有人在阜阳府里能说上几句话儿,小的便因此而谋了个公差的活计。今儿是守兵魏大哥家有急事,小的巡逻碰上了,便替他顶一会儿。”
“殿下,魏大哥一会儿便回了,殿下赏脸,容小的做东,请殿下去馆子里,吃一顿粗陋饭菜可好?”常福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却还是满满的期待。
皇上也看出了他并非歹人,笑道:“非要下馆子去做什么?难道你不愿意请我们到你家里去?”
“愿意愿意!小的自当是愿意的!只是小的娘子厨艺不精,饭菜怕是不和殿下的胃口啊!”常福道。
容菀汐笑道:“无妨,我们这一路上也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能有一顿家常便饭可吃,便是极好了。”
“小的这就回去告诉娘子准备上!”常福乐得什么似的,连帮人替差也忘了,急着往城中跑。
看到那身铠甲穿在他的身上直晃,而且他铠甲里的衣裳也和城门口儿站着的几个守兵不同,容菀汐便知道这是他所说的那魏姓守军直接脱给他的,知道他并未说假话。这事儿虽然巧合,但天下巧合这事何其之多?想来并不是事事都有妨碍。
一行三人在常家吃了饭,稍作片刻,因着赶路之故,并未在此多留。常家媳妇儿非要给他们烙几张油饼带着路上吃,好在被常福拦住了,道,“油饼凉了不好吃,还不如蒸些馒头”,听得容菀汐和皇上忙以着急赶路、来不及等馒头出锅为由,逃命似的骑上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