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把书脊再次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根细线,我轻轻牵着细线向往扯,终于,一块看似纸屑的东西从里面露了出来,我极为小心地拿着这片东西,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身为魔族,眼光自然异常敏锐,这片东西上纤细的文字完全被我看得一清二楚,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太和街18号。
“怎么样?”父亲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太和街18号是哪里?”我扭头问父亲。
“不知道,现在就去看一下。”父亲利落地穿好衣服,率先走在我的前面,出了门,我亦紧随其后跟了出去,清道夫这次学精明了,一早就跑在了父亲的前面。
我和父亲出了楼,在楼下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两人一狗直奔神秘的太和街18号而去。
“你们去太和街干嘛?”出租车师傅总是那么健谈,遇见陌生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对一个喜欢沉默寡言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很不幸,我和父亲都是这样的人。
“没什么,去走亲戚。”父亲信口说道。
“走亲戚?哈哈,开玩笑吧,整个太和街现在都没人居住了,你是不是记错你亲戚的地址了?”司机的热情丝毫没有被我的父亲的冷漠浇灭,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震得我耳膜生疼。
“怎么没人住了呢?”父亲极力掩饰住自己惊讶的表情,语气甚是自然的问道。
“大约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那里发生了巨大的天然气爆炸,整个太和街都被夷为平地,死了好多人,从那以后政府就把那一条街荒置了。”曾经有人说过,如果你把一件事情告诉了出租车司机,那么你相当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全世界,现在我充分体会到了司机的这项无上能力。
我看向父亲,父亲呆木地看了看我,然后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我无语地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司机师傅把车停住了,告诉我们到了太和街。
我坐在车里,从车窗向外看,心情一时低落到了底点,车窗外是一片苍茫的大海,离海岸不远的地方赫然挺立着一个圆形小岛,岛上高大的牌子上写着三个锈迹斑斑的大字:太和街。
我和父亲下了车,司机师傅一溜烟跑没影了,光秃秃的海岸上只剩下我和父亲孤单的身影。
我站在海岸上眺望,那座小岛离海岸至少有一千米的距离,岛上的建筑物都是灰蒙蒙的,看样子确实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怎么办?”这情况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我一时没了主意,于是问父亲。
“去李晴家。”父亲坚定的说道,转身离开了海岸,再次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去李晴家的出租车里,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父亲,猜想他心里的感受,一天便两次去故友的家居,这样的折腾可以说是折磨。父亲倒是显得泰然自若,安静地看着车外的风景,眼里没有不安和忧郁。
到了李晴家的街口,我和父亲下了车,再次步入那条洁净的小巷。在阳光的照射下,这条小巷好像宽了许多,花啊,草的,都在尽力承接太阳的恩赐,父亲迈着轻松的步伐很快穿过了巷子,再次进到了李晴家的院落。
“王伯伯?”李晴正在院落里的椅子上看书,看到父亲再次来到,不觉有些诧异,紧忙站起来迎接。
“你母亲呢?”父亲冲李晴笑了笑,不客套地走进了屋里。清道夫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东西,李晴一见到它也是欢喜的不得了,再加上清道夫性情温顺,李晴又亲又抱,清道夫淡定自若,悉数接受各种拥吻。
时近中午,李晴的母亲正在厨房做饭,听到父亲回来了,连围裙也没有摘就跑了出来。
“你知道太和街18号的事情吗?”父亲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知道,老李从不和我说工作的事情。”李晴的母亲努力地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想不起什么。
父亲沉稳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仰着头,眼睛盯着头顶的吊灯,开始静静思考起来。
但凡知识分子,总会有些旁人难以理解的习惯,李晴的母亲自然长期把李晴父亲的某些习惯看在眼里,早就习以为常,父亲这样她也自然就见怪不怪了,兀自回到厨房做饭去了。
想了良久,父亲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眉头皱的好像要拧到一起了。
“别想了,吃饭了。”李晴母亲利落地把饭做好了,招呼我和父亲吃饭。
父亲是个古怪的人,有时候执拗的很,有时候又看得很开,既然多年的心结已经打开,便不再受困于悲伤的枷锁,父亲一拍大腿,豁然大笑,然后坦然地在李家吃了一顿午饭。后来父亲和我说,自从李晴的父亲去世后,他从没在李家吃过饭,而这一顿饭几乎可以说是他的新生的开始,我对此却不以为意,因为生死本就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我们对死之所以看得太重是因为死亡会带走我们熟悉的人,但我们从未想过,与这个生命的诸多瓜葛却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若是想到这里,我们便会活得更坦然些。
吃完午饭,我和父亲就回家去了,一下午的时间我一直在网上搜索关于太和街18号的信息,让我失望的是,网上关于太和街的消息一点没有,更别提关于太和街18号的消息了,我心里暗自笃定,有必要去太和街走一遭了。
无声无息的,月亮已经从遥远的东边赶到了我的眼前,浑圆的皎月映照着不太宁和的夜晚,仿佛在说,黑夜来临,闲人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