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们都知道
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痛，叶秋意双手抱住头，难受的皱着眉，她记得她妈妈的酒量是不错的，虽然她是第一次喝酒，但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醒了？”
叶秋意转头，才意识到妈妈就坐在她旁边，“妈妈？”
叶眉微笑了一下，递过桌上的一杯清水。
叶秋意边喝水边回想着昨晚的情况，她喝了那杯酒后就觉得头晕沉沉的，然后周围似乎很嘈杂，除此之外她就一无所知了。
“谁送我回来的？”
“一位姓封的先生。”叶眉似乎随口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这位封先生的？”
“那次我不是脚伤了吗？就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车。”
“这样啊，这位封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叶秋意摇摇头，“我不知道，和他也不是很熟。”
“嗯？他上午送你回来的时候，排场可是不小呢！车队都把道儿给挤没了。”
什么？
叶秋意微微睁大眼睛，妈妈在说什么呢！
叶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懒懒地将房间填满，“他还让我待你醒了转告你一句，左南的事情他会处理的，让你不要担心呢，当时左南他爸妈也在。”
叶秋意脑子里忽地懵了，那姓封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眉转身看向她，“小意，你昨晚是和这位封先生在一起的吗？”
“我——”不知道。
可以这样回答吗？
叶秋意轻轻吸了口气，“妈妈，左南呢？”
“他啊，封先生上午送你回来，中午公安局电话就打到你左叔叔家，说是误会一场，让去领人呢！”
“那就好。”
“小意——”
“妈妈，我头还晕晕的，我想睡一会儿。”
叶眉看了看她，点点头，“那你休息，有事叫妈妈。”
房门被轻轻带上，叶秋意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指顺着自己的眉眼唇鼻轻轻滑下，锁骨，胸脯，小腹……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糊涂的一个人，原本是一群同学在一起K歌，正热闹间，警察推门进来，说收到情报说这里有人藏毒，大家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不在状况的惶惑。
最终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找到一个腰包，相隔不过二十厘米，没有人肯承认是包的主人，于是所有人默认那包是他的。
他说不清楚，也扯不明白。
所有人都问他为什么，可是他却是最想知道为什么的那个人，难道仅仅因为他没有注意到他身旁为什么会多出一个藏毒的腰包就判定他有藏毒吗？
可是没有人和他解释，也没有人愿意解释，被父母接回家后，显然父母也不想就这件事有星点儿的讨论，于是哪怕是他心有不甘，想要追个根究个底，也被扼杀了。
当这件不好的事情没发生过吧！
可是一件事的果往往是另一件事的因。
“是封琪救我的？”
左妈压下儿子的手，“这回无论怎样，是应该去谢谢那个封先生的，当然还有，”左妈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还有小意。”
左南猛地一下站起来，恼恨道：“谁要那姓封的救？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是不是？”
左妈站起来边哭边往他身上打，“你这臭小子，你还说，你还说，如果不是你惹出这天大的事，呜哇——”左妈抱住儿子的手臂大哭起来，“我和你爸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如果有个什么，你还要不要我们这两个老东西活了？”
左南胸口急剧起伏，他自己对于这件事也是百口莫辩，所以只好保持缄默，那晚送小意回家后，他接到同学的电话，说是张磊的生日，大家一起在K歌，手机那头还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他向来也是爱玩的，和家里打了声招呼就打的过去了。只记得包间里光线阴暗喧闹，大家一起喝着酒唱着歌，渐渐地也就有些忘形了，再后来是一群警察进来，他们一伙人都懵了。
他所阐述的“事实”自然不被警察所接受，就连左南自己，也弄不清那包到底是谁放在他身边的。
这所有的经过，像一场噩梦。
提着爸妈买的上好烟酒，左南被赶出了左家。
叶秋意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时候，左南正蹲在花坛旁看蚂蚁搬家。
他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对着叶秋意微笑，“你说待会儿会不会下雨呢？”
叶秋意微仰着头，那湛蓝明媚的天空，美丽得让人想要哭泣，“不知道呢！”
两人一起向小区外走，他还是他，她还是她，但他们却似乎不再是他们了。
以前听说一夜白头，觉得是件荒谬的事情，现在忽然觉得，那可能是真的。
“我听我妈说，你和封琪在一起了。”
叶秋意低着头，“是吗？大家都这样说吗？”
左南忽然站住，叶秋意走了两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是为了我吗？”
“什么？”
“是不是为了救我，所以你才和他在一起的？”
叶秋意忽然笑了起来，眼睛里闪动着荧荧的光亮，这光芒刺伤了他。
左南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黑得不见底，不像往日阳光到刺目的光亮，却像是黑曜石折射出来的冷光。
她知道他们都在长大，她知道他们会慢慢变化。
她是下定决心要做好准备和他一起向前走的，无论沧海桑田，无论天荒地老。
可是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吧！
她只是没想到这变化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他们都是敏感而聪慧的孩子，发生了一件事，便会领悟学习到很多。
这天大地大，原来世界里并不只有他和她，原来在这个社会面前，他们都像雏鸟一样无能为力，只能依靠更强大力量的庇护。
“小意——”
左南向她伸出手，却终停在半空中。
“你介意吗？”
他脸上闪过绝望的疼痛。
叶秋意转身不去看他。
“左南，如果我真的和封琪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呢？”
左南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眸色幽沉地说：“我不管我不管，谁要那姓封的救，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一直待在牢里——”
“啪——”
掌心火辣辣地疼着，两人都怔愣了，才一会时间，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失去光泽。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女孩淡淡地说。
“……对不起。”
两人并排着在马路上走，周边的人渐渐稀少。
“我们去哪里找封琪？”左南问。他家父母一定要表示一下谢意，如果东西送不出去，他估计就有家不能回了。
“不知道。”
沉默。
叶秋意抬起头来看着他，“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手机号我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
叶秋意想了想，视线落在路边一家烟酒店铺里，“跟我来。”
两手空空地从店铺里出来，手中却多了十张粉色钞票，左南心里既无语又畅快，要让他上门给封琪送东西，他还真觉得别扭，此刻只觉得松了口气，“我爸妈还真下了血本，两瓶酒两条烟就花这么多钱。”
外面开始下雨，叶秋意双手环臂，左南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他里面也只穿了一件短袖T袖，“我们现在回家吗？”
叶秋意看着雨帘，“待会儿吧！现在回去一定会被怀疑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叶秋意偏着头想了想，“先买把伞吧！”
却是去时代广场挑衣服，两人拿那烟酒换来的钱各买了一件外套，又在豪客来吃完牛排才回家。
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左南拉住准备上楼的叶秋意，“小意，我明天来接你去学校好吗？”
叶秋意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左南眸中写着伤痛，“他会来吗？”
叶秋意摇头。
“那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好不好？嗯？”
声声似带着乞求，叶秋意胸口酸涩得吓人，轻轻点了点头。
路灯下的男孩似松了口气一般露出天真的笑容，“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像以前一样。”
只是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他们都抓不住了。
小区流言满天飞，叶家的丫头本事大啊，有那样有排场有能耐的男朋友，估计以后要不得了了。
姓封？
到底是什么来头？
原本风和日丽的小区也渐渐有了风云波动，大家明里暗里好奇着试探着。
“那左家那个左南怎么办？他们那两个不是从小就一直玩在一起吗？”
“能怎么样啊，左南还是人家那个封先生给捞出来的呢！”
“话说，左南是不是真的藏了毒啊？”
“谁知道呢！”
“好危险啊，看起来倒是个挺阳光的孩子啊。”
“我看啊，这个不好说，警察把人抓了，如果不是叶秋意找了个那么厉害的人物帮忙，还不晓得现在出不出得来呢！”
“这事当时好像确实挺严重的，老左为了这个儿子不是腿都跑断了吗？”
“我看，也不像是空穴来风。”
“话说那封先生就一直没再出现了吧，你们谁还看见没？”
“没有哇，不过啧啧，那天叶家那丫头排场大了，十来辆宝马奔驰送她回来，其他人也就是结婚的时候能有这个体面。”
“你们当时看见没？被抱上去的。”
“那么说，是在外面和男人过夜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
“怎么这事越说越玄乎？”
……
“我不去！”左南斩钉截铁地拒绝。
左爸一巴掌打过去，瞪着他，“左南，我今儿跟你说明白了，我和你妈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你以为我们把你送出国容易？这都是为你好。”
左南紧了紧拳头，“我哪里也不去。”
左妈心疼得眼泪直掉，“乖儿子啊，你这么固执干什么？这些年你就只知道围着一个叶秋意转，要是能成这个事，我和你爸也没什么说的，毕竟那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也是个好孩子，可是你自己想想，这些年是不是就你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上次那个封先生送她回来的时候，我和你爸是在旁边看着的，就那样抱上去的，整个小区里都看着呢，你说那小意现在还能把你放在心上吗？”
左南皱了皱眉，“妈，你根本就不懂。”
左爸吼道：“我和你妈不懂？我和你妈加起来都要一百岁的人了，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事我们有什么不懂？我跟你说，你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国，我和你妈这点老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左南脸色苍白，他知道外面的人传得都不好听，不仅是小区里，连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也是一个版本接一个版本的，什么台湾版香港版大陆版日本版美国版现代版古代版童话版，层出不穷。
而自那件事后，封琪整个人就似凭空消失了，更加引起大家的猜度，说是，说是小意和封琪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所以他才得以毫发无伤地从局子里出来。
叶秋意是一径地视若无睹听若无闻，即使这样，大家对这件事的好奇却日渐升温。
他知道现在大家都不好过，他知道他们让爸妈很难做，可是当父亲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左南只觉得胸口被刺了一刀。
小意明明是为了救他，可是现在连他自己的父母都开始在意，都这样的现实。
可是他又怎么能怪他的父母？
这事最根本的原因，都是他闹起来的啊。
两手紧握成拳，“除非和小意在一起，否则我哪里也不去。”
左妈气得头发晕，“你这死心眼的孩子哟！”
……
轻轻扣了扣房门，左南在外叫了一声：“小意？”
房里没人回答，左南轻轻推开门，叶秋意正坐在床边低头翻看着什么，他走近，才看清那是一本相簿。
左南脸一红，“你怎么有这些？”
那些，都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一些相片。
叶秋意翻到最开始的一页，指着上面穿着小礼服的他和她，“你看，我们小时候认识的时候。”
左南凑过去，照片上的小男孩笑得很灿烂，而小女孩却瘪着小嘴，似乎要哭出来。
“你看你，这样子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叶秋意装作恼怒，“你那时还欺负少了？”
左南嘿嘿傻笑着。
“咦，你还有我春游的相片？什么时候照的我怎么不知道？”
“哦，这不是我照的，是当时一个女同学照的，她把相片夹在课本里，我不小心碰掉了，就捡了来。”
左南目瞪口呆，“你，你，你，你偷我的相片？”
叶秋意万分正经地说：“我捡的。”
左南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胸口像有猫爪在挠，他终于忍不住坐到叶秋意旁边，“小意——”
“嗯？”
“你其实很喜欢我吧！那个，即使没有我喜欢你的多，你也一定是喜欢我的吧！”他一口气说完。
叶秋意却像看傻瓜一样看了他一眼，“笨蛋。”
左南只觉得心里更痒了，发着怪声：“你说嘛你说嘛，你就给奴家一个准话儿嘛！”
叶秋意“扑哧”笑出声来，“什么样子？”
左南只笑着凑到她面前，呆呆地看着她。
叶秋意拿相簿挡住他的脸，“看什么？”
左南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小意，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哦。”
左南将相簿拿下来，不满地看着叶秋意，“你说‘哦’是什么意思？”
叶秋意弯了弯唇角，“你什么时候出国？”
急速转弯的话题让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在那里，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几下，“我爸，我爸妈跟你说什么了？”
叶秋意摇摇头，“叔叔阿姨说得对，出国的话，以后发展会更大一些的。”
左南忽然恼怒地站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叶秋意，我跟你说，我左南这一辈子就缠着你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想甩开我，你总嫌弃我。”
他满脸孩子气的盛怒让叶秋意哭笑不得，只有胸口酸酸涩涩的。
“左南，我不是想甩开你，我只是累了。”
左南满脸怒火地瞪着她。
“左南，记得小学升初中的时候吗？你考上实验中学，我考上城关中学，两所中学是邻居，可是你却偏要和我一起念城关中学，为了这个，你在家里闹了多少回？挨了阿姨多少竹条？谁都知道论起升学率，实验中学要比城关中学要高上一个数位，最后你家里还是没拗过你，你还是和我一起念了城关中学。”
“初三的时候你问我要报考哪所高中，你知道那时我的压力多大吗？”叶秋意摇摇头，“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念书，我对我自己未来的打算也很简单，写点小稿，能混个温饱就可以了。书是要念的，但念得好与不好就无所谓了。你看，我不像你，你爸妈对你寄予了许多希望，你自己读书也聪明，这条路你可以走得顺畅，可是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知道我多讨厌课本上的那些东西吗？我讨厌考试，讨厌上课的时候听老师在讲台上讲，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些其他的东西，那些课业对我来说很吃力。”
叶秋意轻轻吐出口气，“可是因为你的任性你的固执，我不得不把讨厌的东西一遍遍地翻看背记，你把你的学业目标建立在我的选择上，你无所谓，被你爸妈打了就打了，可是关我什么事呢，你想念什么学校想做什么事情，我几时给你出过主意？可是为什么到后来大家都一定要把我和你牵扯到一起？”
“因为这样，我不得不努力念书，考最好的高中，考最好的大学，你觉得很轻松是吗？你还可以剩下很多时间来接送我上学，来关心我吃饭，还有时间可以发展课外兴趣，而我总是家里学校两点一线，你以为我一直是在赶稿吗？”叶秋意摇头，“我大部分的时间，是在书桌上反复地看着同一道练习题。”
她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利箭刺入他的心脏，左南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他脸色苍白，“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叶秋意苦笑了一下，“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左南，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外向多动，善良开朗，可是我却不擅交际，只想守着自己的小世界，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的世界，而是以你自己的方式强迫我进入你的世界。”
“我，我没有。”
“你有！”叶秋意肯定地说，“你就是一直在欺负我，以你的温驯，你好像什么都依着我顺着我，对我关怀备至，什么都以我为先，什么都听我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是将所有外在的压力转嫁在我身上，你有什么事你爸妈总是第一时间来找我，不止，和你一起玩的同学朋友，有什么事情也会想到一个叶秋意，只要叶秋意答应了，左南就一定没问题，你让所有的人都这样觉得。左南，我担负不起你的未来。”
“小意，我只是——”他只是想宠着她啊，把她当成他世界的重心，这样也有错吗？
她静静地看着他，“所以左南，够了，不要再说‘除非小意和我一起出国，否则我绝对不要出国’这样的话，你这样说了，让我怎么办？”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左南忽然大叫出声，眼睛红红地掉下眼泪来，他难过地用力擦着，可是却只是越擦越多。
“你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不多说话，也不参加什么活动，如果我不主动一些，我们是不是早就没有联系了？你是不是会很快就忘了有左南这样一个人？就像这次一样，如果我出国了，而你留在国内，我敢拿脑袋打赌，等我回国回来，你一定会用很陌生的眼光看我，然后就把我甩在脑后。”
“不会的。”叶秋意拿着手帕踮起脚往这个大男孩脸上擦着，“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记得你。”
左南沾了水意的黑眸流露出孩子般的纯真与脆弱，他忽然一把抱住叶秋意，紧一点，再紧一点。
这个女孩子总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有很多很多的念头想要待她好，想要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可是慢慢地他才发现，在他面前他其实只能做一件事情，就是抓住她，抓住她……
他不是没发现，之前她其实一直对他有所逃避，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可是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他所了解的叶秋意，对她好，宠她，让她找不到理由说出拒绝的话来，那样他们不是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他承认他自私，他承认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替她着想，他所有的动机及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让这个女孩子不能离开他身边。
可是现在终于以这样卑劣的方法也不能留下她了吗？
“左南，我不可能一直陪你走在你的路上，我只想好好地将大学念完，然后做个小写手，我对事业一点欲望都没有，无论是念重点高中还是重点大学还是出国，这些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你还是可以说，你可以陪我，你可以不念重点高中不念重点大学不出国，可是左南，你真的可以吗？你真的对外面的世界一点向往也没有吗？你真的愿意像我一样碌碌无为只为和我待在一起数蚂蚁吗？你，甘心吗？”
他冰冷的唇忽然堵住她的。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都知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保持缄默呢？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纵容我在你面前的任性呢？
不管未来怎样，可是此刻现在的我，是即使放弃未来也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窗外的天很蓝，蓝得明净，明净得让人心里酸酸的。
叶眉向坐在窗前晒太阳的叶秋意递过一杯果汁，“没想到你对那小子用情用得这样深啊！”
叶秋意双手捧住玻璃杯喝了一口，无甚抱怨语气地抱怨一句：“妈妈，你偷听我们说话。”
“才没有。”叶眉否认，“我只是刚好站在你门外而已。”
两人一起看向窗外的天空，蓝的天，白的云。
“话说我还要感谢那小子呢，如果不是因为他，你念书升学一定没有这样顺畅吧！”这孩子小时候像她爸，越大却越像她，什么心都不重，又讨厌拘束，所以一直对念书升学没什么好感，可是因为那个孩子，她也一路过关斩将地过来了。
叶秋意想着，也不禁笑起来了，“真奇怪，明明很反感，可是却也去做了，心里一面恼恨着他害我，一面又努力地念书，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我才觉得奇怪，你们这两个孩子看起来明明挺要好的啊，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左家小子总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你，而你还总不耐烦，不知看着多别扭。”
“那是因为他也知道他对不起我啊，怕惹火了我我和他算总账呢，我啊，”叶秋意将目光放空，“其实很不甘心呢，表面上好像是他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其实是他总拿自己来威胁我，如果我不怎样他就不怎样，我居然也因为这样劣质的方法而受他威胁了这么多年，很不甘心呢！不是不想将他一脚踹开的。”
叶眉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恭喜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为此，妈妈今晚亲自下厨，我们母女俩也喝点。”
闭上眼。
她不是后悔，她不是舍不得，她只是空虚失落。
如果没有这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她还会将那些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东西都拿出来说吗？
即使做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渐渐地也慢慢都习惯了，习惯了他在身边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而这个男孩子唯一的要求，不过是要她给他这个机会。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正是因为心疼他的心意，所以她才会皱着眉去看完那些课本做完那些习题的吧！
再怎么样，都已经大学了。
以后也不再有机会去强迫自己读书写作业了。
她其实已经圆满了。
即使内心残留了那么许多的不确定，即使以后还会受他“如果你不怎样我也不怎样”这样拙劣的威胁。
她不是也都想开了吗？
竟然他喜欢这样，她就一直陪着他纵容他不就好了吗？
可是左南，非常抱歉。
我忽然发现我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坚强及伟大，并不像我想象中“只要我愿意做就一定能将任何事情做好”，事实上我才发现自己的软弱无能。
以前我只是不甘心承担你施加的负担，而后来我愿意甜蜜地接受了，但到如今我却发现以往我所认为的“不甘心”是多么的不足挂齿。
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左南，很抱歉我不能再陪你。
你是雄鹰就应该展翅，而不是因为我而委屈你的天空。
拿着机票进入检票口的时候，屡屡回头，看见外面相携而立的父母，心里纵然心酸，从小到大，父母一直疼爱他，他却因此一直放任着自己的任性，让父母从未停止地为他操心。
可是心里眼里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是知道的，她那样心冷心硬，决定了的事总是不喜欢拖泥带水。
既然说要他走，就决计不会主动来送他。
用力的吸了口气，左南踏上飞机独自飞往异乡。
三万里高空，承载着他的思恋与不舍以及被逼迫出来的决绝。
警局里那次的对话，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左南，我也求你，不要让我看到你这种样子。”清冷的，像她平时一样，又和她平时不太一样。
——“不要让我看到你这样窝囊的样子。”
他已经因他的无知幼稚犯过一次错误，而错误的恶果却是由她来偿。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别人怎么说她。
可是他在意，他心疼得不得了，几乎要这样痛死过去。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都只是因为他的懦弱，在她面前，他不敢这样子痛。
一点点的，任由这种歉疚的情绪噬咬着他的心。
也许终有一天他会爆发出来，又也许时间会淡化这种感觉。
但那其实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手指紧捏成拳，胸口却缓缓吁出了口气。
最终还是她替他做了选择
——
她终于还是赶走了他。
飞机上原本还有着孩子般稚嫩气息的男孩子眼眸忽然坚定起来，原本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弛下来，似乎在瞬间就完成了由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
叶秋意，你说过你不会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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