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林紫菀躲在被褥里瑟瑟发抖,随着体内的温度开始上升,她略微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感冰凉,丝毫生病的迹象都没有。
若是默默忍下这口恶气,那她不就白白吃亏了吗?一想到柳无衣那张得意的脸,她的心中越发的恼怒,捏起拳头气得牙痒痒。
猛地,她掀开了被褥,利落的从床上翻身而下,躺过的地方已经被她身上的水珠给沁湿了大块,而她却不在意,径直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任冷风刮进屋子里,吹散她额前的发丝。
阵阵刺骨的凉风,迎着她的面门吹打,湿漉漉的衣服更起了不小的作用,一股钻心的冷意袭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果不其然,经过她这一番折腾,身子果真就跟染上风寒了似的,鼻头堵塞,脑袋昏沉。
见有了效果,林紫菀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十分的狡黠。
另一头,柳无衣因为报复了林紫菀,而心情大好的多吃了两碗米饭,丫鬟们高兴看她这样,不断往暖炉里添着柴火。
“听说表小姐她回来时一身狼狈,可是在学堂里发生了些什么?大小姐,您就告诉我们吧,明知道我们好奇……”静姝蹲在暖炉边,小脸被烧的通红,语气有些苛求的问道。
柳无衣轻笑了一声,抿了一口清茶,自顾吃着小菜,脸上十分的愉悦。
见她这样,静姝越发的按耐不住了,直接站起了身子,给她揉肩捶背的,好言劝说了半天。
“行了行了,我说便是。”柳无衣招架不住她的祈求,连连摆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其他几个丫鬟们对此也颇有些好奇,纷纷走了过来,一个个站成一排,神色期待。
“这表小姐待我们如何,就不用我再多说了,近日上学堂的时候,我借用了她的马夫,她心中有气却碍于情面,没有对我抱怨,晚上的时候我照例用了她的马车回来,为何如此,你们应该都清楚。”
柳无衣十分悠闲的笑了笑,她这忍气吞声了数日,除了被变相欺负的更惨以外,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
就连被林紫菀当众折煞了身份,也得不到老夫人一句安慰,反倒帮着她出气,将怨气撒在了无辜的丫鬟们身上。
这做丫鬟的,自然不能与主子们计较,除了默默的咽下这口委屈,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就是看不得老夫人对林紫菀无条件偏袒的态度,柳无衣才会如此生气,以至于她提前亮出了爪子,要给那林紫菀一个教训。
“小姐,这件事连我们都知道了,那老夫人肯定也知道了,明日您去请安的时候,万一她再刁难你怎么办?表小姐是何人?她最擅长作假了,随便编造几句谎话来,老夫人定然是会相信的。”静姝心里的确是觉得痛快,可一想到林紫菀那张狡猾的脸,她担心事情会有诈,语气也不由得有些急切了。
“谁说不是呢,小姐,您还是多加防范一些比较好。”听了这话,其他几个丫鬟也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
柳无衣自然明白林紫菀的阴险之处,当即应了一声,神色深邃。
林紫菀弄虚作假的本事,遭受过她阴谋的人都明白几分,她的话里有几分真意几分假意,只有老夫人愿意去做那个睁眼瞎子,明明比谁都看得透,却偏偏要袒护着她。
一整晚,柳无衣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一阵阵闹得慌,惹得她困意全无。
当天蒙蒙亮起,丫鬟们来给柳无衣洗漱,却看她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坐在床沿上发蒙。
静姝轻轻替她擦拭了脸庞,再端来清茶供她漱口,将悦目的淡青色梅印衣裙与她换上,连同其他几个丫鬟来给她束了装。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大亮了,丫鬟们摆放好早膳以后,纷纷退了出去,屋内陷入一片宁静,偶尔一道道刺激味蕾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柳无衣来到桌前,缓缓落座,先喝了两勺补汤,将酥松的米饭倒在了汤里,搅拌均匀后细细的咀嚼着,满嘴留香。
正吃得入神,静姝踌躇着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喏喏道,“小姐,刚嬷嬷来说,老夫人要您用了早膳以后就过去。”
该来的躲不掉,柳无衣点了点头,将碗里的米饭尽数吃进了肚子里,掏出巾帕细细的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转而站起身来,挺起胸膛朝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当她踏入院子的那一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仔细一听,那人好似在哭诉着什么,不禁眉头一皱。
“老夫人,她来了。”林紫菀摸着眼角的眼泪,余光瞥到院子里有个人影,立即指了指。
闻言,老夫人侧目而立,神色十分的严肃,像极了审讯囚犯的大官。
柳无衣清了清嗓子,含着笑走进了屋里,简单朝老夫人行了个安,一眼没瞧那正在梨花带雨般啜泣的人。
“为何这么做?”老夫人没有半点犹豫,直截了当的喝道。
“老夫人,我去学堂定然是需要马夫的,只不过比表小姐去的早了些,据我所知她是带了伞出行的,而她为何淋成落汤鸡,我又上哪儿去知道?”柳无衣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十分的坚韧。
林紫菀突然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天大的喷嚏,将两人均是吓得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掩着嘴没再吭声。
这般受气的样子,叫人看了如何不心疼?老夫人亦是如此,吩咐一旁的嬷嬷去拿了绒衣来,亲自披在了她的肩膀上,看上去就跟亲祖辈一般。
“你若要出行,用自己的那辆便是,为何夺人之物?再者,我允了你半个月的日头,让你留在家中调养身体,将我的话看成是耳旁风了吗?”老夫人显然是不满意她刚才的回答,面色沉了沉。
见情势已经开始恶化,林紫菀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哭诉道,“我知道妹妹看不起我的这外姓人的身份,若是讨厌我,我离开便是了,何必做出这些事情来,让我在学堂丢了脸,还被百姓们指着鼻子取笑。”
柳无衣闻言,轻笑一声,“表小姐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是谁在学堂里公然挑起事端,借势侮辱我这乡间的出身?如今倒好了,你反咬我一口,倒说我看不起你?老夫人若是想要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可去学堂里问问。”
老夫人神色顿了顿,狐疑的看了看两人,随即背过了手,冷哼一声。
“表小姐在学堂里的生活过得如何,老夫人真应该去了解了解才是,省的她自认为我们不待见她,这外姓人三个字,哪一次不是从她自个儿嘴里说出来的?有伞不打,平白遭罪,自讨没趣,却含血喷人!”柳无衣不给两人喘气的机会,直接逼近了两步,语气冷冽的说道。
林紫菀只觉得自己脑门轰的一声炸开了,借势抚了抚额头,身子向后仰去,整个人栽倒在了地面上,双眼紧闭。
恰逢两位姨娘过来请安,瞧见这一幕,纷纷惊呼了一声,一前一后的跑了进来。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几人有些楞然,柳无衣更是无语,地下身子去翻了翻她的眼珠子,却发现她分明是清醒着的,刚想说她这是洋装出来的假象,却没想到肩膀被人用力一推,身子重重的向前栽去。
当脑门撞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柳无衣抽着凉气半天没能爬起来,捂着瞬间肿起的患处,眼前一黑,无力的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无衣再一次睁开双眼,看见的是熟悉的屋内摆设,她想要撑坐起身子,立即有人将她给按了下去。
“怎么样,脑袋还疼吗?”赵氏一脸关切的坐在床沿,将手里的热布条搭在了她的患处,轻柔的问道。
柳无衣点了点头,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她只依稀记得自己被人给推了一掌,但那个人是谁,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当时屋内有无人,除去躺在地上的林紫菀和她自己,那便只剩下三人,梅姨娘自然不会做出这般粗鲁的动作,而最后的两人却都有可能加害于她。
老夫人袒护林紫菀是人人都知晓的,如果真是她所为,那这个老太太就太危险了。
而那苏姨娘平时就有些大大咧咧,说话不分轻重的,只不过她还只是个贱婢而已,要是她敢有这个心思,老夫人定不会轻饶她才是。
“在想什么?你呀,日后可得多当心些,下几层台阶都能让你栽个跟头,叫我说你什么好?”赵氏见她一直没有说话,笑着碎叨了一句。
这番话在她说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柳无衣听着就有些蒙圈了,她分明是被人推倒在地的,为何成了是自个儿下台阶摔晕的?
“婶娘,我不是下台阶摔的。”她心里百般不能理解,于是偏过头,怔怔的看了一眼床边的女人。
赵氏闻言也是一顿,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问道,“那你可记得发生了什么?都有哪些人?”
柳无衣点了点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给她说了一遍,只看赵氏脸上阴晴不定,时而愤慨时而斟酌,眉头始终紧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