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城不能衰亡,这里有众多勤恳的百姓,辛辛苦苦建造起了一片祥和的家园。
因为灾病的入侵,导致百姓死伤惨重,官员相继逃亡,若是柳家也跟着离开,那这些百姓只有死路一条。
好不容易等到了皇上的亲笔书信,可柳培元却犯了难,柳无衣的话说的十分中肯,让他几乎无言反驳。
再加上柳家的兴盛,少不了这些百姓的支持,他极为注重一个义字,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好人平安。
柳无衣的想法是大仁大义,自己得到了好处,却不忘记其他人,这一点让柳培元十分的欣赏。
“侄儿的心智倒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娃娃,相反的,更像是一个嫁为人妇的女子,见过了诸多大场面的人。”他轻笑了两声,抬起眼,定定的看着她说道。
“小叔说笑了,我不过是突然想到了这一出,顺带提一提罢了,最终你会怎么做,我岂能干涉?”闻言,柳无衣摇了摇头,语气十分的清淡。
“可这种想法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你的确是有几分大哥的样子,处处为着别人着想,忽略了自己。”柳培元见她这般谦虚,心里更是欢喜的不行,当即赞赏道。
“还是先将搬迁的事儿说定了,再来开这些玩笑话吧!”柳无衣低下头来,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这搬迁的事儿,柳培元一时激动而短暂忘却了这一茬,经她一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皇上的意思,是要柳家全部迁到京城,在他的脚下侍奉着,且平北侯府的新居也已经装潢完毕,只等着他们过去即可。
这虽然是一件喜事,可他却始终不得释怀,真如柳无衣所说的那样,要是他们走了,这里的百姓就只有等死了。
如此薄情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也不能做。
次日天亮,柳培元一大早便去了书房,摆好了笔墨纸砚,豪气的写下了几行字。
和之前一样,他叫来了几名下人,将书信卷成一团,绑在了白鸽的腿上,让他们放飞。
“二当家的,这白鸽被你给关怂了,飞不出多远就会自己回来,实在不可靠啊!”下人们有些犹豫的将白鸽捧在了手心里,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疑心的问道。
“能不能飞出去就看它的本事了,务必选择一个开阔的地方将它放飞出去。”柳培元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脸,淡然的说道。
即便是心里仍是有些顾忌,可听他都这么说了,下人们只得先试试,找到了一处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轻轻松开了手,白鸽扑闪着翅膀冲上了天,好似脱了缰的野马,十分汹涌。
没想到先前这怎么也不肯飞走的白鸽,现在居然想通了似的,无谓的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下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它消失的方向,均是有些不可置信。
柳培元轻轻一笑,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吩咐下人们早些回去休息,自己则回了屋子。
这白鸽跟随了柳培元这么久,仿佛已经和他合二为一了似的,心神重叠,能互相看清对方的想法。
可书信成功送出去了,要等到皇上的回音,至少也是十天半个月的。
期间要是再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他身上肩负着的责任重大,每一个下人的性命都牢牢拴在了他的肩头,烧死的人,他何尝不是惋惜,奈何现实便是如此,他若是狠不下心来,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柳家的人。
好在下人们也十分通情达理,知道他必须这么做,对同伴的死亡并未有多少埋怨。
“大小姐,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搬走了?”傍晚时分,静姝一脸开心的端着茶杯走进了屋子,对椅子上的人问道。
闻言,柳无衣回过头来,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老夫人那边都传开了,说皇上亲自来信让我们搬去京城,连新的平北侯府都建造好了!”静姝双眼散发出期待的光来,语气也不由得加大了许多。
“我们还不能走,这外边儿的百姓没有个着落,我们走了,他们可怎么办?”柳无衣摇了摇头,随即接过了茶,轻抿了几口。
“为什么呀?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两者不相干的呀!”这话一出,静姝期待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疑惑的问道。
柳无衣突然抬起眼瞪了她半晌,默然道,“难道就放任外边儿的百姓不管不顾吗?这柳府能得今日的昌盛,多亏了他们的相助,眼下我们可以走了,就将他们扔弃在这里,就算搬去了好地方,那心里能安生吗?”
这一番斥责,说得静姝那是千万个羞愧,细细一想,这话说得甚是,再看她自己的想法,实在是自私得很。
“大小姐,是奴婢目光短浅,没有看清眼下的局势,百姓们不走,我们也不走。”她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的样子诚恳极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百姓们在这儿住了半辈子,让他们和我们一起搬去京城,且不说那儿地方小,就是他们的这些习惯,去了那边也不见得能够适应。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是皇上再下令一次,用其他的官员来接替,确保我们顺利出城。”柳无衣淡笑一声,耐心的和她解释道。
静姝听得有些懵懂,却还是点了点头,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她估摸着晚膳即将做好,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夜晚,柳府陷入一片安静,柳无衣看着桌面上的清汤寡水,连连哀叹。
府中剩余的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等到皇上的回音,要是在回音还没有送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先一步断了粮,那岂不是就危险了?
这混乱的情况中,没有人愿意出行,即便是有思念父母的人在,可他们更多操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若梅见她一直没有动筷子,还以为是这些清汤寡水的素菜不合她的胃口,赶紧端起盘子,就想要去将菜重新做一做。
柳无衣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急忙站起身,夺过了餐盘。
“小姐,这些菜还是太素了,实在不符合您的身份,让奴婢给您重新添些肉进去。”若梅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一面抓着盘子不放,一面温和的解释道。
“不必了,这些菜我能吃,你先下去忙吧。”柳无衣笑着将餐盘摆放在了桌面上,不让她抢夺下去。
若梅心疼她的懂事,不肯就这么算了,两人僵持不下,还是柳无衣故作生气的说了她几句,这才终止了僵持。
嗅了嗅鼻子,看着眼前的两样素菜,柳无衣在若梅的注视下拿起了筷子,将清汤盛在碗里,咕噜噜喝下了两口。
看到这一幕,若梅才总算松了口气,放心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屋子。
直到周围变得安静,;柳无衣这才放下了大碗,夹起了面前的素菜叶子,含在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一时间,皇上让柳家搬迁的事情,就被所有的下人们知道了。
大伙儿纷纷猜测柳培元下决定的时间,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心越发的没谱了。
这块地方对柳家的重要性十分强大,要是就这么走了,势必会有所留恋。
柳培元的沉默,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精神煎熬。
“你们说,二当家的不会拒绝了皇上的意思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下人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着柳培元的脾性。
“可千万不能这样啊,我们这么多家丁,要是统统死在这儿,岂不是让世人唏嘘?”
“谁知道呢,二当家的今天还叫我去放白鸽,我猜那白鸽腿上的书信,就是他送给皇上的书信。好消息就在眼前,他怎么这般榆木,拿我们全部人的性命相威胁。”
就在下人们讨论的激烈时,一阵微风吹关了木门,吓得他们浑身一抖,生怕是外边儿有二当家的眼线,偷听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好在那只是一阵普通的微风而已,一名下人开了门,在门外左右看了一眼,直到确认了安全,这才松了口气。
有些话他们不能说,被人听到了,只有死路一条。
次日天亮,柳培元照理来到白鸽飞走的地方,等着它回来,算一算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正是白鸽回家的时候。
下人们偶尔路过这里,会和他简单的打一个招呼,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很快,太阳升了起来,他汗湿了后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窝火,要是皇上不答应他的请奏,这几天的等待都会是多余的。
就在他准备回屋喝杯水的时候,一阵翅膀的扑腾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随即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天空,迎面飞来一只白鸽,正好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大喜过望,急忙将白鸽捧在了手心里,注意到它腿上绑着的书信被换了,心里一紧。
白鸽好似也有些激动,黏着他不肯走,不得已,他只好任由白鸽落在他的头顶,稳稳的走近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