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培元拨开了人群,迅速蹲下身子,将那人的眼皮子翻了翻,随即叹了口气。
下人们一脸惨白的围成一圈,李奎的事情让他们后怕,如今又出了事,这府中的安生终究还是破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烧了,尽早除了后患!”柳培元站起身来,扫视了周围一圈,冷喝道。
这一吼,倒是让愣神的下人们有了些回神,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上前去,还没碰到那人的身子,就听他传来一声闷哼。
“二当家的,这人还没死呢,就这么烧了,会不会太残忍了?”下人们哆嗦着手,很是犹豫的问道。
闻言,赵氏捂住了鼻口,背过身往远处走去,生怕这人身上的病传到自己身上来。
这病一旦染到身上,就不会有治愈的可能,除了等死,没有第二条出路。
地上的人许是在混沌间听到了几人的对话,身子一抖,嘴里吐出些白色的泡沫来,“二……二当家的,奴才不想死啊,奴才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要孝顺,死不得啊!求求您救救奴才,将来做牛做马的侍奉您!”
听了这番话,众人皆是有些于心不忍,柳培元沉下气来,神色凌然的看了眼他,淡淡道,“你活着,那我们都得死。”
“不!二当家的,我为柳府做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我……咳咳!”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猛烈的咳了两声,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让旁人目瞪口呆。
柳无衣急忙疏散开了人群,忧心忡忡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了那人的头上。
尽管那人还在挣扎,可现实便是如此,如果他不死,那其他的人都会染上病,最终死路一条!
柳培元的决定是为所有人在考虑,下人们短暂的纠结过后,放下了良知,将地上的人给抬去了火坑。
直到几人走远,赵氏才敢露个面,仍是不敢放下鼻口上的巾帕,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你们也一样,谁染了病,就得有必死的觉悟,想要活命,就按照我吩咐的事情去做!”柳培元冷眼看了看附近的人,语气十分的严肃。
是啊,想要活命,就得远离灾病,远离喧嚣,下人们连连点头,无一不是认同。
柳无衣走到赵氏的身旁,轻声说道,“婶娘,近日还是不要出屋子了,以免染上这病。”
“我也正打算这么做,可就是放心不下你们,怪就怪这病来的蹊跷,让我们猝不及防。”赵氏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下人们停滞了一会儿,一同前往后院的树林,柳培元打前走着,面色十分的阴郁。
路上,柳无衣将赵氏送回了屋子,自己则是小跑着跟上了队伍,和柳培元一起指挥着下人们的做活。
偶然的抬头,柳培元看见她冷静能干的一面,阴郁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随即消失不见。
砍了的树还得削掉树枝,工程浩大,足足用了一个下午,才解决了小半的问题。
下人们湿了后背,柳无衣也弄得满头是汗,众人的喘息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在树林间显得尤为的整齐。
“行了,今儿个就这样吧,都早些回去休息。”柳培元看着面前的木桩逐渐堆起,吆喝了一声。
柳无衣收了手上的活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跟着众人往回走。
彼此间的汗味浓郁,一般的大小姐哪里能受得了?下人们也担心自己身上的汗味熏着了她,都刻意远离了一些,却没想到柳无衣丝毫没有在意,本该疲劳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咱家大小姐可真是与众不凡,跟四奶奶像的很。”这时,不知是谁突然感叹了一句,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柳培元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眼柳无衣的背影,颇有些赞许的点了点头。
在之前,赵氏就曾经说过柳无衣像极了她的上一个孩子,如今被人夸赞和她相似,柳无衣心里高兴的很,这说明她的能力被众伙认同了。
然而就在众人乐开怀的谈论时,常嬷嬷却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见到柳培元,立即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跑去。
柳培元虽是有些抗拒,可看她那副急匆匆的模样,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加快了脚步,随着她一块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对此,众人纷纷对视了几眼,有的提议追上去看看,有的却因为身心疲惫,想要早一些回去休息。
沉默了一会儿后,柳无衣散开了众人,迈着匆匆的步伐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常嬷嬷这般心急,事情必然不小,如果是涉及到老夫人,只希望不要是那个最坏的结果。
还没有走到院前,便听见院儿里传来阵阵的惊呼,柳无衣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双手不自觉捏紧,缓缓走了进去。
此时,地上正躺着一名嬷嬷,老夫人远远的坐在了屋子里,半开着门,一脸防备。
众嬷嬷四散开去,只有柳培元站在了地上人的旁边,细细一看,那人嘴边淌着白色的泡沫,和之前染病的人一个症状。
又得死一个,柳无衣垂下了眼帘,心里有些唏嘘。
“都别愣着了,赶紧将她抬出去吧,火烧之后好好埋了。”柳无衣走上前去,轻声吩咐了一句。
常嬷嬷颤抖着手,推了推身旁人的肩膀,示意她去做,这一幕被柳培元看在了眼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可细细一想,这样的事情,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染上呢?
“行了吧,我来。”见众人没有一个敢上前,柳培元有些无力的叹道。
这话一出,老夫人顿时有些怒意了,也不管染病不染病,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指着一干嬷嬷冷喝道,“要么做事,要么出去!我柳家可不是你们的避风港,要是这点事情都不敢,干脆出去和那些染病的人一起生活得了!”
嬷嬷们均是一惊,急忙搓着手求饶,即便是不敢,也不能不做。
柳无衣扫了一眼常嬷嬷,见她始终畏缩在一旁,没有要上前的意思,神色深邃。
柳培元是家里的主,自然不可能亲自动手,嬷嬷们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虽是胆怯,可终究还是迈开了步子,各自分工抬起了那人,往外走去。
没一会儿,嬷嬷们一脸煞白的回来了,常嬷嬷故作热心的上前去嘘寒问暖,却没有得到一声回应。
“人已经烧了,请老夫人放心。”
“罢了,都回去吧。”老夫人闻言安心的点了点头,扬了扬手,随即关山了门。
回去的路上,柳培元和柳无衣走在了一起,想到刚才那一幕,他不禁感到好奇,“难道你不怕吗?我见你处事淡然,似是毫不畏惧这病一样,难道你有法子解决?”
“小叔说笑了,是个人都有可能会怕的,我又何尝不是?其实,柳家举家搬迁,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小叔若是担心皇上会责怪,不妨先和他商量商量,如果他的态度坚决,你大可放弃,如果他的态度缓和,那这件事便有谱了。”
“你是不知道深宫的复杂,皇上的一句话,足以要了我的脑袋。”柳培元轻笑了一声,语气十分的沧桑。
“那小叔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究竟得到了什么?”听到这里,柳无衣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过了许久,柳培元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跟在了皇上身边这么些年,柳培元让柳家重新兴旺了起来,这便是他的本事,只不过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和皇上谈这么浩大的事情,哪怕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被拿掉头颅。
柳无衣还不明白深宫的复杂之处,只得先安慰了他几句,各自分别回到了屋里。
丫鬟们听说一天之内府中烧掉了两个人,都有些惶恐,做起事情来心不在焉,常常弄错了柳无衣交代的事情。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明明要的是桂花糕,为何给我送来柿饼?”柳无衣坐在桌前,指着面前的一盘柿饼,有些温怒。
静姝双眼突地睁大,连忙将柿饼给捧在了怀里,不断道着歉。
“说说看,你这般心不在焉的,究竟是为何?”柳无衣转过了身子,紧紧看着她的脸,沉声问道。
“回小姐的话,奴婢听说府中接连死了人,是怕这病被我们当中的人给染上了。”静姝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道,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只要你们不出这院儿,就绝不对染上这病,哪怕是有人要你们出去,也得婉拒!”柳无衣得知了缘由,暂且平下心来,细心的吩咐道。
静姝点了点头,捧着柿饼出了屋子,没一会儿,又端着桂花糕走了进来。
柳无衣抬了抬手,示意她回去休息,转而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悠悠品尝着。
府中已经死了三个人,说明这病已经扩散到了府里,要是没有及时找到那些个染病的下人,只怕这府中的人会接二连三的传染上,到时候可就难以收拾了。